28

上菜上酒, 江芸還抱着他的可樂。

她美則美矣,再深誰也不敢動。西南有個搞林木的因為摸了她一下被打斷了腿扔回去, 這事都在圈子裏傳開了,有人以身試毒自然就沒人敢再嘗試一次。

可惜他們都不知道這事兒不是江芸做的。

桌子上最新的人就是傅衍之了。

劉萬東問對面人:“小傅看着年輕,多大了?”

其實他聽過傅衍之的名號, 這倆月都在說他牛逼,會做生意,劉萬東不服,今天看到跟個小白臉似的, 早就想發作了。

“三十四。”

“看着小, 是不是老吳。”

要是女生這樣說可能會高興,一堆男人裏說人家小就沒意思了。

老吳哪敢說話,剛才打麻将, 明顯楊先南、傅衍之、江芸三人互相認識, 傅衍之這個人脈, 他不敢調侃。

劉萬東初來乍到也不懂,仗着他是個新貴就接着問:“哪人?”

傅衍之答:“東北。”

說的是他老家。

江芸望着他的臉,他從來沒這樣說過,讓江芸自動以為他不把那邊當作是家。

“那肯定能喝酒啊!”劉萬東拿起千打底的陳釀,一倒出來就整整滿上, 用桌子轉過去給他。

這是讓他自己喝。

傅衍之也沒有任何不滿, 他甚至還笑着拿起酒杯,一口幹了。

“這酒幹了真的是男人了。”劉萬東抿了一口,“都嘗嘗, 這是純正的糧食味兒。”

江芸總看他,傅衍之吃着花生米,面不改色。

說了一圈又說到他身上,這時候來回敬酒,傅衍之已經喝了五杯白的。

“小傅結婚了啊?”

傅衍之擡擡手指,那枚戒指很低調,他道:“沒結婚。”

“那戴個戒指。”劉萬東道,“離婚了?躲女人用的?”

他笑道:“追的人送的。”

“呦,就小傅這臉,追誰追不上。”

桌子上不懂行情的人哈哈大笑,認識傅衍之的面如土灰。

他們想起傅衍之當年的狠辣,頻頻擦汗,即便是虎落平陽,以傅衍之的實力,再居上位撐死幾年,于是心裏給劉萬東上了一柱香。

劉萬東半醉,也沒管江芸在,招呼着上點妞活躍氣氛,還跟傅衍之說:“女人啊也就玩玩的事,哪值當費勁巴力去追,一會兒來兩個好看的,陪你。”

一派豪爽。

在這個間隙,給傅衍之的杯子又滿上了。兩瓶白酒幾乎都到了他的胃裏。

他喝了一半,并未全幹。

江芸劃開一支煙,她搭在兩指之間,透過煙霧冷冷地看着楊先南,楊先南心虛,低頭吃飯。

他坐在傅衍之旁邊,并無任何幫襯。這酒一杯一杯,傅衍之要是二十四,她沒關系,但他已經不是那個年紀,在桌子上被人擠兌成這樣都沒人管,她再也忍不住。

江芸擡起筷子,拍在桌子上。

這回酒桌幹淨了,清靜了。她這聲,那鋼筷拍裂了瓷盤,動靜非常之大。

江芸拿着酒杯,站起來,繞到傅衍之的身側,或許是因為這個位置能看到全局,或許也僅僅是因為這裏是他的身側。

然後微微地,牽扯他的袖口。

她露出笑容,“劉老板豪氣,我敬你一杯。”她伸出手,握住了他那半杯白酒。

傅衍之看她,江芸的一邊的卷發用一排珍珠發卡別在腦後,他能看到她整張側臉。

身上淡淡的男香和桃子煙味兒。現在連香水都要用和他一樣的。

他按在杯口,把那杯可樂放在她手裏,然後擡擡酒杯,飲盡了。

江芸微微咬唇,眼底濕濡。

換做以前的傅衍之,他們敢嗎?

一個個狗東西,就知道比誰錢多,比誰夠狠,喝多了就吹牛逼,在座的一半都是有老婆的,還玩妞呢?給人灌酒,往死裏灌,別人不是父母的孩子,就你舍得?所以她不樂意來。

其實誰也不比上他們嘴裏罵的傅衍之。她的衍之哥很好。今天還是他生日。

江芸随意喝了兩口可樂,坐回原位,看到一群莺莺燕燕過來,站起來徑直往外走。

劉萬東還問:“江總不高興了?”

也就他不懂。

江芸剛才那動作不就是護着傅衍之麽。還招呼女人,人家江總不是女人,能高興嗎?

旁邊兩個姑娘坐下,傅衍之起身,外套搭在手上,出了門。

天臺只有她一個人,光着兩條纖細少肉的小胳膊,搭在欄杆上抽煙。

傅衍之把外套裹在她身上。

“不高興了?”他問她,微微帶着酒氣,看臉也看不出來醉沒醉。

她心裏揪着一樣疼。

其實江芸知道她愛他也沒用上全力,對他有所提防。

她知道他打火機的牌子,卻從未真的去觸及他的真心。

她怕她真的去扒他的心,扒開了裏面一點都沒有她,她會很難過。或者扒開了發現傅衍之的一些不為人知的地方,她會陷得更深,陷到沒有他活不下去。

她想到這裏終于想出她的卑劣,到最後為了自保不也沒真的嘗試去了解過他麽,反而到處說是他讓人難以捉摸。

江芸看慣了他高高在上,卻從沒想過他一直都是一個人。連個給他擋酒的都沒有。

江芸把煙惡狠狠地攆在花盆裏,轉過身去看他,對上他的眼睛,又忍不住,豆大的淚珠滾下來,支支吾吾地嚎:“我不想他們那樣對你!”

很多年前也是這樣,她從題海裏擡起腦袋,怯怯地問他:“為什麽非要逼你去呢?在家好好的,為什麽一定要去應酬?哥你不是不想嗎?”

傅衍之彎腰看她哭,江芸拍開他的手,又拉回來,兩只手握着他的手掌,就聽到他笑了。

“小江芸,替我出頭呢?”

江芸哭得打嗝,張開手臂,想讓他抱抱。傅衍之摟住她,把她捧在懷裏,“別哭了,水做的,就知道哭。”

她窩在他肩頭,摟緊他的脖子,眼淚流在他的衣領裏,劃過他的骨血,貼到了他的石頭心。

傅衍之抱着她哄,微微晃着,語氣輕柔,“好了。”

她還不是真的小孩兒,蹭着傅衍之的側臉耳後,把口紅都抹在他的白襯衫上。發洩完了就掏出小鏡子,看到沖得差不多的眼妝,氣得把別着的劉海放下來,擋住兩個核桃眼。

“我開車帶你回去。”她拉着他的衣角,往大門口拽,傅衍之被她拽着,讓她塞到了副駕駛。他動作慢了些許,但是臉沒看出來有什麽不對。

江芸發動,車一頓,傅衍之下意識捂住了胃。江芸全看到了。

“疼了?”江芸解開他的西裝,揉着他的腹部,“非得喝麽?一把年紀了能不能注意點?”

傅衍之靠着車座,笑意蔓延,“我是嘴饞。他那個酒真的挺好的。”

那她白心疼了。

傅衍之根本沒當回事,全當白喝劉萬東兩千塊的酒,她江芸當真了,心疼地哭到打嗝。

江芸的臉陰晴不定,“那你疼着吧,自己打車回去爬回去都行。”

傅衍之靠着,握住她的手,往胃那個位置送,又暖又熱。

“阿芸,你有威信,現在很少吃虧,這樣很好。”他輕輕道,“你有資本給別人撐腰了。謝謝你為的是我。”

江芸眼角酸澀,靠着他的肩膀,聲音很小很小,“你知道我願意的。”

一直都願意。只要你好好和我生活在一起,我就會為了你做這些。

她很快支起後背,跟他說:“去醫院看看。”

“嗯。”傅衍之的手放在她大腿上,摩挲着,看着她開車。

江芸的車都是他教的。那時候拿了駕照,帶着他往回走,小心謹慎,他在旁邊指手畫腳的,江芸想起來就想錘他腦袋。

江芸猜測這輩子都甩不掉傅衍之了。她距離屈服很近,就好像傅衍之當着她的面挖了一個大坑,她還高高興興地蹦進去。

一院到,江芸也不用挂號,扶着他直接去找了專家問診。做了檢查就是喝傷了胃,開藥交錢,傅衍之抱着一袋子藥,乖乖地坐在副駕駛。

“去誰家?”

“我家。貓得照顧。”

江芸答應下來,給他放在沙發上,搭上毛毯,去廚房忙東忙西,做了各種暖胃的湯。

她看着傅衍之吃,也不知道現在這狀況是誰追誰。

jack跟江芸有些生,只蹭着傅衍之的大腿。

傅衍之抱在臂彎裏,讓江芸這樣摸。小貓膨脹迅速,現在已經比剛回來的時候大了一圈,脾氣穩定了,所以江芸搓着下巴,貓貓頭很快就倒在了江芸的胸口。

她抱過來,手法娴熟,小貓咪迅速抛棄傅衍之,徹底投入江芸的懷抱。

它的爪子搭在江芸的懷抱,灰黑的貓爪拍拍,一彈一彈的。

江芸渾然不覺。

他确實羨慕地看着他的貓,乖乖吃完一碗湯面,又去盛一碗新的。

她卧了個半分熟的無菌蛋,傅衍之挑開,沾着蛋黃吃。他吃得體面,但是江芸覺得他喜歡,兩碗見底。

飯後江芸又道:“昨天你沒吃面吧?”

“沒。”

“不是要吃長壽面的麽?”

傅衍之誠實道,“我不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江芸撇撇嘴,“那好吧,你這個胃也不能吃蛋糕,就吃雞蛋對付對付,好了再補上。”

“行。你給我買。”

“你是我包養的嗎?”江芸都氣笑了,“怎麽蛋糕還要等着我買?”

“過生日,自己給自己買蛋糕吃,挺慘的。”

江芸摸着貓貓的脊背,手順着它的長尾巴滑過來,松口道:“我給你過。你好好吃藥,等病好了我就給你買蛋糕。”

傅衍之虛抱着她,江芸把腿收過來,讓貓貓能在她這個小地方打滾,她往後靠,落入他的手臂。他收攏,把她往懷裏輕輕一帶,她和貓就都落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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