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江芸到家, 衣服胡亂扯下來,用濕巾再擦了一遍才從衣櫥翻出一條長款T恤衫, 又穿了個牛仔短褲,頭發也梳了個低馬尾。

傅衍之正在跟rose玩,看到她要往外走, 攔腰擋住,“怎麽這麽短?”

“外面多熱你也不看?”江芸指着手機屏幕,“三十多度,是北市的夏天了傅少。”

他掀起她的衣服, 看到短褲, 屢屢欲言又止。

江芸拍開他的手,按開車鎖坐上駕駛位,“走嗎?吃什麽?”

他道:“你定。”

江芸又把他帶到了炸雞店, 甚至在小桌子上談起了生意。傅衍之端詳她的眉眼, 知道她還沒消氣, 不經意地露出右手腕的貝殼項鏈。

江芸看到,果然道:“你戴了?”

“嗯。”

她握着他的手臂審視,這個确實有點女氣,傅衍之的胳膊不算是纖弱類型,他帶着反而更顯眼。

江芸的視線落到隔壁桌的小情侶身上, 那個男生帶着一個女孩子的發套, 傅衍之明白了,順應道:“現在流行這樣麽?”

“嗯。”

他又張開左手,無名指的戒指顯露出來, “其實都一樣。”

“哪一樣了?”

“都是證明我有主了。不是麽?”

她唇角微微上挑,用吃雞翅膀掩飾。

傅衍之不介意江芸給他戴什麽。他兩手疊在腿上,就看着她吃,江芸擦擦嘴角,“怎麽特地跑那裏去學琴?”

“原來的老師在。”

她想了想,傅衍之的鋼琴據說是小時候學的,“那老師年齡不小了吧?”

“也快六十。”傅衍之道,“水平還在。”

他買了個電鋼,回家練練手,恢複手感。

江芸知道他有業餘十級的證書,他愛好不少,鋼琴也只是其中之一,她卻最喜歡他彈琴。

“想聽什麽?”

“我想想。”江芸戳着土豆泥,“你還會去麽?每周這個時候?我不接你了。”

傅衍之輕笑:“小東西。”說她心眼小。

江芸不樂意:“你說我?”

“不說。最後兩節課了,我自己回來。”

好像她把他丢在那似的。

江芸實話實說:“我不想看到傅媛。你們以後碰面,告訴我讓我繞着走。”

“不會碰面。”他撫着她的手背,“阿芸,眼光放遠。”

他的說教恰到好處。

江芸仍舊憋悶,“我就是...”

她就是有怨氣。

傅衍之知道,揉着她,江芸長舒一口氣,抽開手繼續吃東西。

“聽說你在跟黎遠掙新城?”

江芸警惕地望向他,看到他略有刺痛的目光又覺得後悔,收斂眼神,低頭道:“嗯。我不是因為傅媛。”

黎遠是傅媛的丈夫,目前是合恒建築公司的掌門人,他們兩個的業務有很多的重合之處。

新城區開發,兩人勢均力敵,都有這個門道在新城規劃之中插足一二,江芸主要業務是地産,做這種安排,基本等于占了一片地。

新城區沿海,政策有意扶持,做成未來新興都市,這也是江芸一直想發展科技的目的。

這個企劃格外龐大,她聽到風聲至今已經謀劃兩年,和黎遠明争暗鬥,但是也只是他們兩個大鱷掙。

她不知道傅衍之怎麽知道的。

他目前的新貴身份,人脈恢複的速度也過于驚人——或者有人給他透露。

她想到了張今西。

傅衍之的聲音寡淡了不少:“你不信我。”

江芸兩片唇張合都不是,過了好久才道:“對不起。”

“我不會跟你掙。”他點點桌子,“小心黎遠。”

“你知道他有點勢力。”江芸攪拌着已經融化的冰淇淋奶昔,“我也知道,但是新城我不會讓步。”

他熟悉江芸那種帶着野心的淺淡目光。

他的手拂過她的側臉,江芸的骨肉瞬間柔軟發紅起來,她擡起眼看他,帶着不好意思。

她習慣了與傅衍之的隔閡,剛才或許是真的傷害到他了。

江芸主動含住他的手腕內側一層皮膚,輕舔着,算是示弱示好。

他收回手,拿走她的托盤,站起身:“走了。”

江芸吃了一半的雞翅被他丢到垃圾桶。

“臭男人!”

因為傅衍之倒了她的炸雞,江芸三天沒理他。

她就是小氣。

傅衍之似乎也因為她的謹慎在生悶氣,這三天沒有任何消息。

她反而難受起來。

他們這是吵架了嗎?

江芸盯着微信界面,以前她跟傅衍之冷戰是常有的事,可每次她都是蹲在角落裏哭得抽抽的人,傅衍之張嘴說話,她就會接。

正想着要不要發點什麽挽回一下她的男朋友,張素的消息就率先彈出來。

【芸芸啊,今天小李生日,想看那個什麽羅的鋼管舞,讓我叫你呢,在star club,早上六點,我早點給她買蛋糕去】

這個星夜酒吧是北市名流鐘愛的高級娛樂場所,一切男人想玩的應有盡有,就是沒什麽給女性提供服務的項目。

江芸每次去都是打牌玩麻将唱歌喝酒,沒體會出這裏有多好玩。

但是張素叫,她沒有不去的時候,更何況是經常照顧自己的李春陽的生日。

江芸回道:【晚上你來我家接我,我這就從公司走了】

張素一個點頭表情包,江芸關上手機,淨想着晚上出去玩的事,把傅衍之忘了。

傅衍之坐在包間裏,便裝,灰色棉質的半袖,普通休閑長筒九分褲,腰帶也不紮眼,全身最亮的除了那個玫瑰金腕表就是右手的貝殼手鏈。

楊先南看到了,不禁笑話兩聲:“我說傅哥,你帶着這鏈子也太娘們了。”

“因為娘們才帶。”

“呦,傅哥你還有這愛好了?”馮與遠跟上吐槽隊伍,“這表也挺那啥的。”

騷那個字沒說出來。

傅衍之笑了笑,他靠在沙發上,一如當年。

這包間裏都是當年的狐朋狗友,馮與遠本來在國外開拓市場,聽說傅衍之東山再起,放下公司就回來了,組織了這場會。

八年沒見,大多成家立業。

這點男人長相都不差,馮與遠更是突出,典型的帥哥樣貌,眼睛鼻子都長到女人的心窩裏,比傅衍之多了五分倜傥,這種招呼女人的小聚會多是他受人青睐。

“傅哥,我看你戴戒指了,結婚了?”也不怪他說,原來傅衍之左手總戴兩個,今天無名指那枚太突出,就問了。

傅衍之不答反問:“我看你戴戒指了,你結婚了?”

旁邊的人提醒道:“跟林家那個。”

“是林語。”馮與遠左擁右抱,“這婚結的,我玩我的她玩她的,誰也別帶人回去,原來在國內的時候還能一周見一回,出國管不住,做明星去了。”

傅衍之腦子裏過了一次人名單,那張豔麗的臉蹦出來,了然。林語也是名媛圈出名的放浪性子,兩人認識也有二十年,打打鬧鬧到結婚,誰都沒收心。

他們這點人裏,最穩定的反而是他們。

“我去拿酒。”楊先南越發的不健談,習慣性做事。他推開門,險些撞上一位女郎。

偏紅色的卷發,黑吊帶小皮衣,牛仔短褲,手裏四杯紮啤,微微搖晃。

江芸擡眼看到楊先南,不動聲色瞥向屋內。

傅衍之的手表暗自發亮。

江芸心底呸了一下,繞過楊先南離開,一屁股坐到舞臺前面的沙發卡座,“沉死了。”

“我說跟你去,你不讓。”

太亂了,江芸得嚷着說話:“這不是小羅跳着呢舍不得讓你去!”

李春陽就喜歡這個姓羅的跳鋼管舞。

江芸也覺得不錯。穿得少卻不做作,舞蹈挺有力道,又不失那種若有若無的sexy.

她靠着椅背看,張芝芝握着她一縷頭發:“早就想說了,你這頭發挺年輕。”

“換個心情。”江芸稍微甩頭,頭發就跟波浪一樣擺動起來,發質發量都讓人羨慕。

“你跟姐姐們說,是不是有男人了?”,幾個女人湊在一起撺掇她,“叫都不出門了,還換發色,這幾天朋友圈發一堆風景照,一看就是談戀愛了。”

江芸沒打算瞞她們,道:“是有男人了。”

“有空讓我們看看?我們這點中年婦女看人可準。”李春陽切着蛋糕,分給其他三個女人,嘴裏念念有詞,“這要是人不好,光長得帥呢,你也不要随便玩,危險。”

張芝芝拍拍胸口,嘆着:“男人髒得很。”

四個人都有過男人,現在都自己做富婆,各有各的感悟。

江芸噗嗤一笑,她喝了三杯酒,輕微上頭,“他在呢。”

“在這兒呢?”

“嗯。”江芸指了指遠處的包間區,珠簾掩映,影影綽綽,“剛才看到他。”

“談生意?什麽樣的人?”

李春陽直接道:“帶過來我們看看。”

江芸心道她是看過的,卻還是站起身。

她想知道傅衍之在酒吧會做什麽。

門沒關嚴實,因為有幾個小姐陸陸續續地往裏走,江芸光着兩條胳膊,妝容明豔,被誤以為是同行,最後一人就沒有關門。

“我看百興市價天天飙升,這才半年,打算什麽時候比上長雲?”

是馮與遠。

江芸認得他,叫過他一聲馮哥。

傅衍之這點狐朋狗友裏馮與遠男女關系最混亂,也混亂的坦坦蕩蕩,人确實不錯。至少對傅衍之有幾分真心。

她記得他在國外,沒想到回來了。

目光掃過那點男人,大多是上流名貴,裏面沒幾個真的草包。

她饒有興趣地聽傅衍之的回答,卻聽他道:“沒打算跟長雲比。”

馮與遠笑道:“原來沒這個打算。”

在座的大都認為傅衍之是回來把傅家拿回去的。當年傅衍之和江芸,誰也沒想到最後剩下的是江芸坐擁家産。

席間有人問了:“就這麽放手了?讓女人把着?”

馮與遠卻先開了腔:“女人又怎麽了?這八年長雲市場價翻了幾番,足夠狠了。”

江芸擡擡眉毛,沒想到馮與遠還會中肯地評價她兩句,又聽到他說道:“也不容易,是六七年前,看着她在南三街零爵包間裏,散了還坐着。我回去拿東西,音響裏放着《當愛已成往事》,她……”

江芸推門進來。

她這一下,馮與遠沒接着說,轉了話頭,“還差一個?”

“傅哥還沒人。”

馮與遠叫住,“哎,他不是不要麽?”

傅衍之疊起的腿放了下來,江芸踩着高跟鞋走過去,幾乎是報複性地壓到他的腿上。

燈光昏暗,他呼吸停滞一瞬就恢複往常,又帶上兩絲玩味,在她耳邊吐息,“當愛已成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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