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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芸覺得自己喉嚨裏湧上一股腥甜, 連帶着酒酸,勾結在喉管裏, 讓她無法出聲也無法呼吸。
她緩了好一會兒才接着問:“後來呢?”
張素以為她喝多了,給她遞過去一盤子西瓜解渴,嘆口氣, “孩子沒死,跟着他媽也受罪。我沒見過這個長房長孫,聽說挺小的時候就被送走了。送走也好,據說他媽精神不正常的時候發瘋都耍孩子身上, 大房也是夠狠, 這樣還能讓她再懷上一個,她懷孕期間沒少虐待老大。”
張素努力回憶,搓着胳膊, 上面一層雞皮疙瘩, “老大三歲的時候她懷二胎, 當着大兒子的面上吊了。三歲,我兒子三歲的時候我夢到這個事吓得不行。後來她被救下來,老大也送走了,不知道送哪裏去,據說偶爾回來兩次, 挺多年都沒消息, 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他母親死的時候也沒回來。”
張素喝了口酒,接着道:“她正常了幾年, 第二個是個女孩兒,我猜測也是當做寄托了,培養的挺漂亮的。我見過兩回,挺嬌的一個小姑娘。”
她不知道他還有個親妹妹。江芸的脊背爬上層層的汗意,用手遮蓋了臉上的白,“這女孩兒現在呢?”
“死了。被慣壞了,十五歲跟着別人跑出省,讓那人害死了,死得...”張素不忍再說,“這都是命啊,命就是一個圓。他媽知道後就跳河自殺,母女倆個的葬禮一起辦,我那次跟着老梁回家,越來越覺得這裏就是個黑棺材,他不愛回,我終于是知道為什麽了。”
“這事就悶在心裏。太多年了...跟着老梁我到覺得幸運,老家那些人一副見怪不怪的臉,只有老梁說他們不是東西,大房倒是沒再娶,可我看着大房的臉,總覺得不寒而栗。”
張素說完,用酒壓下去那點記憶,“老梁生病後來北市,才覺得本家盤根錯節烏雲密布,北市才是真的清爽的地方,他在病床上躺着也不會去玩女人了,我反而覺得幸福。人總歸是有點陰暗面吧...”
張素的聲音緩而小,因為喝多了,變得喃喃,拿酒的兩人終于回來,是因為在吧臺被熟人絆住,坐下後看到躺倒的張素,江芸強撐着額頭的狀态,笑話好幾聲:“我說你們就兩個人喝成這樣?我新拿的酒怎麽辦?”
“李姐,要不你們先把張姐送回去。”江芸平緩建議,只是沒有擡頭。
兩個人剛才就在吧臺喝了不少,沒覺得有什麽奇怪,李太太張羅:“那就散了吧,芸芸怎麽回去?”
江芸哽了一下,啞聲說:“我在這等會兒他。”
“人家沒準還二輪呢?你等男人算什麽回事?”
江芸搖搖頭,重複道:“我等他。”
李春陽沒強求,囑咐着注意安全,擡着張素去停車場了。
江芸拿過新端上來的洋酒,倒在杯子裏,當作水強壓下去喉嚨裏的窒息感。旁邊放着震耳欲聾的舞曲,張揚熱烈的一片燈火。
江芸想起太多事了,他卧室的那些陳設,他的莫名的脾氣,他的全然的淡漠。她用手敲了敲胸口,不管怎麽揉就是化不開,疼地她哭了出來。
馮與遠喝到八分醉,攬着傅衍之的肩膀,彈出兩只美國煙,想要放在他嘴裏。
傅衍之用手拒絕他的相送,自己拿過來,還沒放在嘴邊,就看到包間門對面牆上靠着的人,索性又把煙送回馮與遠手裏。
“傅哥,一會兒去哪接着喝?”
“不了。”他改口。
江芸實在是太顯眼了。
她背後是刷得黑亮的牆壁,皮衣挂在肩頭,這裏燈光明亮,從頭頂打下來,偏紅的發頂被打出淡淡的金,發分成兩邊,別在耳後,耳朵上銀質的耳夾和耳墜,眉骨線條勾勒得偏高,唇色像粘稠的血液,煙管白到突出。
她垂着眼審視出來的每個人,睫毛在臉上投下大片陰影,江芸熄滅香煙,丢到一邊兒。
包間的人也認出來了。
剛才傅衍之抱的那個紅頭發小姐,可真的是江芸本尊。
“江總啊。”有人大舌頭地說了一聲。
江芸點頭,他手裏抱着一件男士襯衫外套,走上前,跟馮與遠說:“馮哥。”
馮與遠也有些驚訝,但還是回道:“江總。”又勾上笑,“傅總在我手裏呢。”
江芸臉色偏白,她伸手,把馮與遠的手臂從傅衍之肩膀上放下來,輕輕說:“那把他還給我。”
傅衍之聞言都不禁笑了。
江芸給他披上外套,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傅衍之微靠着她,江芸也依偎在他胳膊上,像是暮年夫妻。
“你說他倆圖什麽?”楊先南終于開口說了,“喜歡就在一塊,非得分分合合,兜兜轉轉不還是在一起了?”
馮與遠敲落煙灰,“你懂個屁。”
外面下着瓢潑大雨,小徐拿着傘過來接人,傘不小,江芸撐開,舉得高高的。傅衍之握住傘柄,把她抱在懷裏,傘蓋着她,快步上車。
“怎麽還是等了我?”他攏了攏懷裏的人,“男人的醋都吃?”
江芸把耳墜都解了,随手甩在車上,衣服也脫到一邊,爬到他懷抱裏,縮成一團。
她喝了她們拿的所有酒。
“小徐,把音樂開開。”
小徐得令,開了音樂,還開得不小。
江芸抱着他,傅衍之端詳她,輕問:“醉了?”
“嗯。”她看着窗外的燈火,凝成一團,又迅速分散,神情有三分恍惚。她拉着傅衍之的衣服,把他的上衣從褲腰裏抽出來,兩只手放在他腰背摟抱取暖。
傅衍之的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拍着她,離家還有兩步路,二院對面是一間健民藥店,江芸讓小徐停在路邊,抓着傅衍之的外套過去了。
她喝得多,卻并沒有晃晃悠悠到走不動路,只是腳步緩慢地走到櫃臺前旁的架子,拿了五盒藍色包裝的避孕套,都是最大的尺碼,放在前臺。
這個時間點已經接近下班,前臺的中年婦女穿着白大褂,打着哈欠給她掃條形碼,江芸又指了指她背後的櫃臺,“一盒避孕藥。”
女人狐疑地審視她,轉過身去拿藥的時候眼睛流露出一種鄙夷。
她把藥丢在櫃臺上,問:“要哪個?”
江芸說:“那都要。”
女人想收起三盒不同牌子的藥,一只手居高臨下地按住一盒,拿起來端詳。
傅衍之見她直奔藥店,以為她身體不舒服,跟了過來。他看着藥盒,目光下落,江芸低着腦袋,迷迷糊糊的。
他說:“不用裝藥了。”
“都不要?”她不敢跟傅衍之這樣的男人叫板,耐着性子問。
“三盒藥不要。”
他手裏握着江芸的腰,她環抱上他,手攥着自己的手腕,臉貼的緊緊的。
“為什麽買藥?怕懷孕?”他幾乎是用氣音說的,兩人貼耳低語,只有他們聽得見。
江芸搖搖頭,仰頭望着他,說出了一種奶音的感覺:“你不是說不舒服麽?”
“床上助興的話當真了?”他輕笑。
“我分不清...”江芸用下巴戳着他的胸口,“你哪個是助興的。”
女人放藥回來就看到他們摟着,江芸胳膊細長,挂在他的腰帶上,傅衍之用下巴輕蹭她的額頭,伸手接過來那五盒套,抱着她往外走。
女人跟懶在旁邊的同事說:“什麽世道,五盒還要藥,開聚會呢嗎?”
同事睨她一眼:“你管呢,人家體力好。有錢人會玩!”
女人坐回原位,八卦碎語直到下班。
傅衍之不知道江芸這是在幹什麽。她喝到神志不清,又軟又甜,還樂意為他吃藥。
他沒有太得寸進尺,但難免有些得意,撥出一根煙,把江芸挪到卧室去,淡淡命令着,“去窗戶那。”
江芸背對他站好,手撐着玻璃,他的大手覆蓋過來,中指和食指之間夾着煙卷,一股嗆人的沉味兒。
傅衍之捏着她的下巴渡了一口煙,頭埋在她的發裏,低聲叫她:“寶寶。”
江芸沒聽過這種稱呼,她迷茫地靠在他的手臂上,兩手握着他放在腰間的手,傅衍之不太喜歡她壓抑的樣子,今天也喝了兩杯,于是恃寵而驕了些,咬着她說:“江芸,怎麽不叫人?”
江芸腿和聲音都在抖,小貓一樣喊他:“哥哥。”
傅衍之明顯愉悅起來,哄她再多叫兩聲,江芸背靠着他,他說什麽就做什麽。
傅衍之站着弄完又滾到床上,江芸摟着他,主動索吻了好幾回,傅衍之受用的很。
她很少這樣回應他,這回才真的讓他覺得做是兩個人的事。
完事以後,傅衍之把她放在浴缸裏泡着,自己去淋浴回來江芸還是沒動,他便給她洗頭發。傅衍之伺候她洗澡,給她收拾的清爽漂亮,好像她的三四歲的小奶娃。
他真寵我,江芸想。
紅色的長發落在水裏飄蕩,江芸的下巴壓在自己的胳膊上,扒着浴缸沿看他,像只小美人魚。
她伸手,用指腹蹭着他的眉毛,又去逗弄他的眼睛。
“這麽喜歡?”傅衍之知道他眼睛好看,但是他從沒喜歡過他的眼睛。
“嗯。”江芸幾乎是傻乎乎地在點頭。
她望着傅衍之眼底不加掩飾的喜悅與輕松,燈光打得大亮,江芸看得清他眼裏的沉綠,問他:“你什麽時候回家?”
傅衍之的喜色退了半分,他抱怨道:“總趕我走。”
江芸連忙搖搖頭。她親了親他的眼皮,想讓他的眼睛再高興起來。
他把她按回水中,說:“那只是我的房子,有你在的才是家。”
每天回去,只有貓是活物,屋子裏沒有多少溫度,自己一個人吃飯睡覺,哪裏稱得上是個家。
江芸聽他這樣說,怔忪,有些失魂,揉着他的眼角,癡癡地望着他,自己卻積蓄眼淚,流了一胳膊肘。
她哭得太傷心了,像她十幾歲的時候跟他哭,那麽難過。傅衍之無措起來,微皺着眉頭,分析着她哭得緣由,還把她從水裏送到懷裏,一下下的拍着。
她蹭着他的下巴,貼上他的脖子,結結巴巴又哽哽咽咽,她跟他說:“你搬過來和我住吧,住在一起...”
“我們住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傅衍之十八歲去了印度沒有去她們的葬禮,離開的人也揭曉了,以上。
突然早更是怕被suo,因為周三被suo率很高,雙手打字以示清白,另外我的評論回複也要被審核了,大家看不到我的回複的話,我看了看大概二十分鐘就能把我放出來,最近比較忙大家評論可能沒辦法一一回複,真的抱歉了,謝謝大家的支持(抹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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