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破産第四十六天

一個記得你生理期, 記得你所有忌口,甚至記得你上周的某天說過什麽話的男人。

他告訴你, 他不記得自己大學時同班同學的名字。

你信嗎?

姜枳反正不信。

她右手擡起, 食指與拇指捏住了池徹的下巴,笑盈盈地‘哦’了聲。

“柳語惜,這也不是什麽生僻難記的名字, 還跟你傳過緋聞。你要說你對她沒挂心, 不熟不了解,那我信,可要說你連這個人是誰都不記得, 你覺得合理嗎?”

“合理。”

池徹沒覺得這有什麽問題。

在他看來,除了霓杳外, 他只用記住姜枳就夠了。

也正因為要記住姜枳的地方太多,導致他必須要将一些無用的東西排除大腦外。

池徹剛剛回憶了一番自己的大學時代, 最終還是只能想起室友與一起打工的同事的名字。

而但凡是他想得起名字的人, 他都發了邀請函。

至于柳語惜……

池徹在剛看到這個名字時,是覺得有些熟悉。

可當發現她劃分在柳家一欄時,便當做這是唐令薇帶來的人, 可能是當初找偵探調查唐令薇時,在她的關系薄裏面見過這個人的名字,就沒再在意了。

可看姜枳的表情,又很認真,不像是在做測試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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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枳聽完池徹的回答,覺得他在應付自己。

心中有氣, 她也懶得再搭理池徹,于是冷笑着甩開手,坐到一旁不說話。

池徹側頭看了眼落地鏡——

他的下巴被掐出了一個紅印,從紅印上能判斷出,姜枳一定剛剛修剪過指甲,拇指沿圓潤平整。

再看看剛剛還和自己頭對頭一起聊天的女人,現在躲到了床尾,背對自己。

姜枳是真的生氣了。

這種情況下,再去管有沒有這個人,緋聞又是怎麽回事,都沒多大意義。

先哄住她最重要。

池徹默默跟着姜枳挪到床尾處,試探性地詢問。

“只用一通電話就能取消她來參加訂婚宴的資格,你不要為這種小事生氣。”

姜枳感覺到了池徹的靠近,正準備躲開時聽到他的提議。

小事?

他說自己為了一件小事生氣,這是在說自己小題大做是嗎?覺得自己無理取鬧了是嗎?

于是,男人的解釋不僅沒能讓姜枳心情舒暢,反而點了火,讓她更加不爽。

現在的姜枳看上去跟炸了毛的貓咪無二。

她瞬間進入戰鬥狀态,回頭瞪向了池徹。

“我沒生氣,我為什麽要生氣?就因為這種小事兒嗎?”

姜枳說了一半,才察覺到自己面部表情沒控制好,連忙又撇開頭,重新将背朝向池徹。

“而且,你現在不讓她來,合适嗎?”

哪兒又不合适了?

池徹不明白,但這次學聰明了,沒像前一個問題一樣回答說‘合适’,而是虛心求教姜枳。

“可能我有沒考慮周道的地方,你能告訴我嗎?”

他這一套對姜枳來說很好用。

就算是生理期,她也做不到對一個好聲好氣道歉、又一臉真誠求解的人發火。

如同一拳砸在了棉花上。

姜枳張張嘴,洩了氣。

“你們兩個在大學傳過緋聞的事兒在今天剛爆出來,晚上你就取消了她來訂婚宴的資格,那肯定要傳這事兒是真的,還要傳我小心眼,嫉妒她,看不慣她。”

向來不在乎外人目光的姜小姐,頭一次在意起了別人的說法。

更重要的是,在姜枳看來,柳語惜明天要是不來參加訂婚宴,那這件事可能就不明不白的揭過去了。

那怎麽行?

不管是誤會還是真事,都要弄的清清楚楚才行。

沒有芥蒂,才能繼續交往下去。

姜枳入睡不久,就被又痛又沉的肚子鬧醒了,連着跑了幾趟廁所。

回來後睡不着,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折騰,終于把池徹也折騰醒了。

他起身,看着翻身下床的姜枳詢問。

“怎麽了?”

他的嗓音低沉,往常說話時就帶着些許性感的沙啞。這會兒剛睡醒,更是喑啞迷人。

可惜姜枳的肚子太痛,無暇去欣賞他的音色。

她皺皺鼻子,沒看他,加緊步速朝衛生間趕。

“肚子痛,那個來了。”

關上衛生間門的同時,她聽到門外傳來了走步的聲音。

池徹好像也下床了。

姜枳沒多想,在換了護墊後,推開門,發現池徹就站在門口。

高高大大的男人,手裏攥着水和止痛藥,靠在門邊等她。

因是睡夢中突然被吵醒,這會兒臉上還帶着倦意,看起來呆呆的。

衛生間內的光線斜洩了出去,池徹發現姜枳出來了,連忙将臉上的倦意藏起,上前把藥和溫水遞到姜枳手中,話語簡潔。

“吃藥。”

感動于他的用心,加上大姨媽已經來了,她的情緒穩定了許多。

姜枳沒繼續晚上的杠精模式,乖乖接過藥吞下。

看着她把整杯水喝完,他拿走玻璃杯,放到一旁。

然後攬着姜枳,把她塞進了被窩內,又變魔術似的,從別處拿來了一個用薄毯包着的熱水袋,覆在了姜枳的小腹上。

她想伸手去拿,卻被池徹按住。

“你睡吧,我幫你按着,不會掉的。”

姜枳以為池徹只是說說而已,畢竟一旦睡着了,誰還能保證自己手放在哪裏,就沒多想,也沒推辭。

吃了止痛藥後,她的肚子漸漸沒那麽痛了,一晚上沒睡的疲憊便一齊湧了上來。

過了不到兩分鐘,姜枳就睡着了。

再睜眼是上午九點,姜枳腹部還是能感受到溫熱。

她掀開被子一看,池徹居然還将手按在熱水袋上。

這一晚,她不知道換了幾個睡姿了,他竟然還一直保持着相同的動作,沒讓熱水袋掉下去。

摸了摸熱水袋的溫度,比體溫高很多,應該是剛換過水,還沒冷下來。

難怪這一晚睡的這麽安穩,睡醒後藥效已經過去了,肚子和腰卻還是不覺得痛。

肯定是池徹一整晚都沒敢深睡,她一動就醒,水涼了就去換新的。

所以才會在早上九點的時候還賴在床上,第一次睡了懶覺。

看着躺在身側男人的睡顏,她內心有一塊軟的幾乎要陷下去了。

差點就不想追究柳語惜的存在了。

他對自己這麽好,曾經喜歡過誰,騙沒騙過自己,重要嗎?

……

還是重要的。

也就是差那麽一點不想追究而已。

姜枳把池徹的胳膊從自己身上拿開,起身聯絡岳冉,告訴她已經可以開始準備今晚的訂婚宴了。

多虧了池徹精心保護,姜枳才沒帶着慘白的臉出現在訂婚宴上。

但畢竟是大姨媽來的第一天,虛弱是難免的。又加上池家這種大戶的訂婚儀式不比結婚少,有祖先要拜,有禮儀要行,粗略估計了一下,走完所有過場需要四個小時。

為了保存體力,不至于在行最後一項禮儀時連站直的勁兒都沒有。

姜枳便能不動就不動,能不說話就絕不張口。

只帶着微笑,乖乖巧巧地站在一旁,提線木偶似的讓幹嘛幹嘛。

池徹當她是還在生氣,幾次朝她使眼色都沒得到回應,心裏更加沒底。

可現在就算想把柳語惜踢出會場,也已經來不及了。

昨晚姜枳明明白白地警告過他:“不準!”

又一次伸手去拉姜枳,被她躲開。

池徹心中郁悶,便轉頭四處張望,終于在同學紮堆的地方看到了柳語惜的存在——

她今日穿了個嫩綠色的抹胸長裙,霧黃偏白,顯得青春俏皮,看上去剛剛二十歲出頭,學生氣息濃重,站在那群老同學裏,格格不入,好像比他們年紀小了好幾歲似的。

要不是昨晚幫姜枳按熱水袋時,池徹用另一只手拿起手機問了一下室友,知道真有柳語惜這麽個人的存在,還要了照片,估計今天看到時都不會在意。

他的眼神在柳語惜身上定了幾秒,隐約想起了點。

好像……是聽過自己和她的傳聞。

有一天自己跑的太急了,不小心撞倒了一個女生,把她扶起來發現要上同一堂課後,就把剛從地上撿起來的課本和水杯拿到手裏,一起走到了那節課要用的教室,把東西都送到了她的座位上,又說了‘抱歉’才離開。

後來就傳聞說他喜歡那個女生。

平時走在路上,看到有人摔倒,池徹會去扶,看到有人拎不動重物,池徹會去幫。

在他看來不過是舉手之勞,很随意的一個舉動。

更別提這次是他撞倒了別人,是他理虧。

哪知道,在別人眼裏看來,那就是冰山小王子遇了春風,卸去一身防備,為系花露出了柔情一面。

這些風言風語當時鬧得歡騰,到鬧得最沸騰的時期,池徹也知道了。

室友們告訴他的。

那天正在宿舍內用私自改裝後的電路煮羊肉火鍋吃,不知怎麽的,話題就到了池徹身上。

“老三,你是不是看上咱們系花了?”

——宿舍內有六個人,叫名字太費事兒,挨個起外號又太麻煩。于是入宿舍第一天,大家雙手一拍,達成一致,按年紀排大小。

池徹明明是老二,但巧在他是最後一個報的生日,使了個心眼,往小說了一個月,才成了老三。

老大的話音剛落,池徹還沒回應呢,其他人就七嘴八舌地交談了起來。

老四跟大家複述近來學院內流傳的八卦。

老五啧啧感慨:“難怪老三進大學三年了都沒談戀愛,無數學妹學姐朝她抛媚眼他都裝看不見,還以為真是一心向佛準備畢業就剃度呢,合着是看上系花了,其他女人都入不了他的眼。”

老六聽完直接踹了老五一腳,‘啐’了聲。

“扯淡,你之前不是這樣說的,明明是猜老三性向有問題,擔驚受怕的怕他惦記上你。”

……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對老五投去鄙夷的目光,嘴角咧到了下巴尖,嫌棄死了。

回憶起那些畫面,池徹不難跟着想起自己後來的回應,他好像端着碗思索了半天,回問了他們一句。

“系花是誰?”

他問的認真,可宿舍內卻忽然安靜了,其他五個室友彼此對視了一眼,沒有任何人回答池徹,然後低頭涮肉的涮肉、涮菜的涮菜。

十分默契地岔開了話題。

等再開口時,就已經變成要不要在吃完飯後五排,趁着池徹沒睡,趕緊打兩局排位。

後來睡前,老六好像又問了他一句。

“三哥,你是真不知道系花是誰嗎?柳語惜不認識嗎?”

他點點頭回了一句“不認識”,就去睡了。

還以為話題和緋聞都能在那開始截止了。

哪知道,那些緋聞不僅流傳到現在,甚至還傳到了姜枳的耳朵裏。

池徹覺得煩,落在柳語惜身上的目光就冷了許多,但也知道,這種緋聞不一定是當事人自己想傳出來的,說不定她也在為此苦惱,就強行收回了目光,避免遷怒。

等會兒儀式結束,用餐時,再把姜枳帶到同學們面前解釋一下當年的傳聞吧——

他這麽想着,無意識地又朝着老同學們的那處看了一眼。

哪知,當年腦補一流的衆人倒了現在,也沒退步半分。

見他往這邊看了兩次,立馬有人朝柳語惜努努嘴,不分場合地開玩笑。

“看見沒,池徹往這邊看了兩次,我剛才瞧見他的目光了,都落在語惜身上,看來大學時的那段不僅是傳聞,可能是真的。”

真個屁。

池徹的室友們聽了想罵人,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場合,在人家訂婚宴上談大學緋聞,像人話嗎?

要是被弟妹/三嫂聽到了該怎麽辦?

五個大老爺們一起皺起了眉毛,看向說話的那個人,可視線在劃過柳語惜時,統統頓住了——

柳系花這是什麽反應?

為什麽又撫胸口又臉紅?

艹,她不會也當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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