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在夢裏
金山寺，禪房中。
商議好午後出發，又将兩名傳令官送走之後，林不易坐回床邊，思考起接下來的行動。
根據如今掌握的情況，暫時能夠推斷出的線索只有兩點。
其一是洪州城刺史，應該是那名船工所化，但他為何具有了變化之能，還需要再去探察。
其二是城內外不斷出現的死者，由于屍體是從半年前開始不斷出現，大概可以将其和陳光蕊魂魄的出現聯系在一起。
也許正是因為發現了陳光蕊的出現，那位冒充的刺史開始有所動作，暗中殺人？
亦或是刺史掌握了吸人精血、拿人魂魄的神通，通過這種方式來增強實力？
想着想着，一陣急劇的困倦感突然從內心深處湧現了出來。
怎麽回事？
難道是因為昨天一夜未睡的緣故？
林不易來不及多想，困倦感瞬息間沖入腦海，片刻後，他便躺倒在床上，沉沉睡了過去。
……
“林……不易。”
“林……不易。”
“……”
聽到有人在呼喚他，林不易頓時從睡夢中驚醒，腦海中豁然升起一個念頭，緊接着滿臉警惕，看向了四周。
可是眼前如濃墨般漆黑，竟連一絲一毫的光影都看不到！
不應該是玄奘麽？
有多久沒聽到過別人，叫自己的名字了？
自從穿越到西游世界以來，就從沒有人叫過！
是誰在叫自己？
為什麽他會知道自己的名字？
又或者說，之前的金山寺之旅，只是一個長長的夢境，現在……終于醒了？
想到這些，欣喜、雀躍、歡騰……瞬間湧入腦海，可是為什麽卻又有一絲淡淡地……失落？
便在此時，之前的那個聲音再一次傳入耳中：“林不易……林不易……”
聲音幽幽然，竟分不清是從哪邊傳來。
“是誰在裝神弄鬼？”
林不易暴喝一聲，然而之前已經習慣了的金蓮，這次卻并沒有在嘴邊浮現。
聲音繼續傳來，林不易試着起身，卻恍若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沒有痛覺，沒有味覺，甚至沒有視覺，仿佛只留下了……聽覺。
“你到底是誰？”林不易再次縱聲高喊。
“你……不知道我是誰？！！！”
那聲音終于不再重複呼喚，而是突然出現在了林不易耳邊，爆喝一聲。
林不易連忙伸手去抓，可是卻仿佛連雙手，都不在他身上了一般，絲毫動彈不得。
“你占據了我的身體，繼承了我的記憶，卻連是誰，是我都知不道？”那聲音繼續在他耳邊嘶吼，聲嘶力竭，又有些語無倫次。
“玄苦？”
林不易心頭一驚，可他……不是早已經被玄明打死了麽？
“你終于想起來了。”
話音剛落，面前終于出現了光亮，一名衣衫褴褛、滿身是傷的小和尚，頓時浮現在了林不易的眼中。
長相也和自己剛穿越而來時一模一樣！
“你還活着？”
林不易驚呼一聲，想要起身，卻仍然不能動彈。
甚至連看看自己現在的身體都做不到。
面前的小和尚點了點頭，語氣舒緩了下來：“不要再掙紮了，你我二人是在靈識空間中交流，根本沒有身體，又怎麽能站起身來。”
“你能讀到我的想法？”
“你我二人的魂魄，就差那麽一絲便能完全融合在一起，現如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現在聽到的話，不也就相當于是我的‘想法’麽？”
聽到這裏，林不易心下凜然，遲疑片刻後問道：“為什麽我會出現在這裏？”
“那人是我爹，對麽？”
小和尚突然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接着又是一聲長長的嘆息。
他為什麽會知道？
“你和我本就是一體，又忘了麽？”
小和尚嘆了一句，接着又道：“我不光知道陳光蕊是我爹，還知道我是金蟬子十世轉生，今後要完成西天取經的使命……”
之後他抿了抿嘴唇，眼神中滿是遺憾：“多麽精彩的人生啊……可惜我看不到了。”
“這些……都是你從我的記憶中讀出來的？”
林不易感覺嘴唇有些發幹，想安慰面前的小和尚，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至少從心底裏來講，他也不願意穿越到如今的世界，畢竟前世的生活也算美好，妻子眼看就要為自己生一個寶寶……
“是啊，我還讀到了你來自另一個世界，自稱為‘穿越者’，對吧？”
“你說的這些都對，既然你能讀取我的想法，那你為什麽還要帶我到這裏？難道只是為了印證這些事是不是真的？”
林不易試着讓自己醒來，心頭卻頓時又升起一種無力感。
“當然不是。”
小和尚搖了搖頭：“我說了，想求你辦件事。”
半晌無話，直到林不易完全平靜下來，小和尚才繼續道：
“先前我一直潛伏在你的靈魂深處，剛開始也只是渾渾噩噩的狀态，後來也不知過了多久，心頭漸漸升起一絲明悟，腦海中也出現了你的念頭和想法。
便如你想象中認識的那樣，可能是因為金蟬子轉世，我很快就明白了神魂、靈識這些事。
但是當我嘗試着按照記憶中的方法去奪舍，搶回我的肉身時，卻發現自己的靈魂一點點被你滲透，被你吸收。
可我不想放棄，我也想像你所了解的《西游》故事那樣，活過燦爛的一生！”
小和尚情緒有些失控，半晌方才平複，直勾勾地盯着林不易繼續道：
“直到你登臺講法的那一刻，我突然覺得，自己的靈魂馬上就要随着你的超度而消亡。
于是我想盡了辦法，趁着四下無人将你召到了這裏。
我只想求你不要再逃避，在我消失後，代替我去看看那燦爛的人世間，看看去往西天的取經路。”
林不易靜靜聽着，聽到此處，方才抿了抿嘴，暗自點了點頭。
“我盡量吧。”
“我知道你怕死，也從你的記憶中看到了取經的故事。結局是美好的，不對麽？就算以後會遇到很多妖魔鬼怪，都會過去的對麽？”
聽到這裏，林不易幽幽嘆了口氣：“玄苦……我什麽都不能答應你。”
“為什麽！”
小和尚有些歇斯底裏。
“在我來的那個世界，有句話叫做強扭的瓜不甜……何況，我本來就不夠虔誠，你也知道，我本來就不是金蟬子十世轉生，佛祖又怎麽可能讓我去取經？”
林不易話音一落，卻見小和尚猛然縱身，片刻後，周身金光四射，盤坐在了半空。
只見他破舊的僧衣層層剝離，片刻之後便衣衫盡碎，渾身遮蓋在了佛光之中。
緊接着，佛光漸漸朝着林不易靠攏過來。
随後便開始與他融合。
直到此時，林不易才感覺到自己的肉身所在。
卻還是由不得他控制，只能被動地接受着佛光的籠罩。
……
不知又過了多久。
佛光漸漸散去，而此時的小和尚玄苦，已經是面色蒼白，身體呈半透明之色，仿佛在下一個瞬間，就會消失在虛空之中。
“你現在是了。”
小和尚認真看着他，篤定道：“誰都不能再說你不是金蟬子了。”
林不易連連苦笑。
我真不是這個意思啊！
“最後再幫我一件事，幫我查清洪州的真相，讓那個人安息……”小和尚聲音飄飄忽忽，漸漸向着虛空中彌散而去。
林不易面容漸漸嚴肅，點了點頭：“這個忙，我一定幫！”
聽到這話，小和尚嘴角終于露出一絲淺淺的微笑，終于消散，隐去不見。
“不知為何……我感覺……我還會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