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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玄他們班的班主任沈老師就站在門口,臉上帶着焦慮,五官擰縮成一團,好好一個四十不惑的年紀,硬是糾結成了六十花甲的歲數,他和數學老頭排排站在一起,就是年齡相仿的倆兄弟,他們一陣商量之後,朝陳玄勾了勾手。

陳玄還沒享受過上課半路被沈老師叫出去的待遇,他有話一般都放學後說,畢竟一天到晚都在犯事,總結了一塊兒教育,不耽誤大家時間。所以她有一絲疑惑,撐着課桌往後一推,一個人走出教室。

——老沈都知道了呀

——什麽什麽?

——陳玄告白的事兒呗

——不會吧,她打架不也沒被喊去講話嘛,告個白而已

他們竊竊私語的話陳玄都聽見了,對,不至于,學校老師對她比對其他不良學生要客氣,一是陳玄爺爺是一中家長理事會的會長,二是這所學校有他爺爺的股權投資,論哪一個身份,陳玄都可以公然在處分之下全身而退。

她跟在沈老師屁股後頭,和走廊對面逆着方向走來的人,輕微地碰了碰肩,這種力道的碰撞犯不着陳玄擡頭看是誰,她自顧自繼續走着。

那個人反而心思敏感,偏轉過半個身子,停下來多看了她幾眼。

彭曉東勒緊褲腰帶,體內憋着一股流水炮.彈,快要等不及釋放出來,他拽了拽崔和辰的衣服袖口,“你倒是快點走啊。”

崔和辰雙手插袋,慢慢悠悠緊随其後,他本來不想來的,像陪男生上廁所這種事,他覺得有點娘。

“呼——爽歪歪。”彭曉東解開皮帶,一波飛流直下三千尺,他站的坑位探出頭看不見崔和辰,對着空氣叭叭感嘆:“我就随口問一句,沒想到你還真陪我來了。”

崔和辰視線落在前方,那個女生跟着拐進了辦公室,腦子裏閃過她送情書的畫面,他挑了挑眉,相當随便:“那我走了。”

“別別別,等我等我。”彭曉東提上褲子,邊走邊系皮帶,去洗手池那邊甩了兩下手,趴在崔和辰耳邊,指着消失的走廊盡頭,小聲說:“剛才那女的是不是陳玄?”

崔和辰頓了頓,拿開他沒洗幹淨的手,臉上淡淡地:“沒注意。”

陳玄到了辦公室,一路被沈老師領到公用飲水機旁邊,桌上擺着一臺座機,話筒暫時拎起挂在一邊,沈老師指了指:“找你的。”

一般有事情通知陳玄,她爺爺都會直接打給校長或是沈老師,直接打到教師辦公室的電話還是少見。

她茫茫然拿起話機,“喂”了一聲,對面隔了好久才傳來一道女聲,陳玄換了個方向站着,給後邊過來接水的老師騰了位置,大約聽了一分多鐘,她面無表情,機械地挂掉電話。

她重新找到沈老師的辦公桌,等前面那位同學講完他的事情,不緊不慢地開口:“沈老師,我想請兩天假。”

“可以可以,假條我幫你開。”沈老師接到的那通電話是市中心醫院的護士長打來的,她說陳玄爺爺的病情突然惡化,可能需要做手術,院方的建議是希望親屬最好能趕過來看看情況,沈老師當即去教室把人喊了過來,雖然陳玄同學面上毫無波瀾,但他相信小姑娘內心一定是非常崩潰的,他拍了拍陳玄:“一定能挺過去的,加油。”

陳玄想他應該是誤會了,她對她爺爺的感情還沒到淚如雨下的地步,就算這通電話是打過來通知她去見最後一面的,她還是這副死魚眼模樣。

她把沈老師開的兩天假條對折好塞進口袋,站在辦公室門後面停了停,重重喘了一口氣,她的心髒有點悶,像金魚跳出魚缸,沒有氧氣就會死掉。

陳玄松懈了一秒,眼淚就擠在眼眶裏,她推開門着急走,沒看清外面進來個人,“咚”一下撞在人家胸腔上,眼淚順勢就流了下來。

陳玄摸了摸額頭,有點吃痛,對方高出她一個頭,她尋着視線往上看,又是那個穿着體面、長得像流川楓的男生。

他後退一步走,像是給急着離開這裏的陳玄騰出地方,但空的地方又很摳,只能側着身挨着他出去。

陳玄“啧”了一聲,完全不記得剛才臉上留下的淚痕,她撞開那個男的,順便給了他一個大白眼。

崔和辰莫名被人撞了,還被迫收下了對方一個眼神攻擊,那女生紅着一只眼,看着真像是他不小心撞到的她,但他本人不過是趁自修課過來辦公室詢問老師當天的物理作業而已。

而且,崔和辰不經心生疑惑,這是對待一個喜歡的男生應有的态度?

陳玄回教室去拿書包,其實不拿問題也不大,但面子工程她一直以來都做得很好,比如鼓鼓囊囊的文具盒,包着書皮的教科書,而她又是個學生,背書包是應該的。

她走出校門,找了個公交站牌邊上的公共座椅坐下,來來回回駛過一趟又一趟的公交車,陳玄兩手撐在椅面,不急不躁,好像快病危的人跟她沒多大關系。

風暖暖地撲在陳玄臉上,太陽很曬,但陳玄覺得有點冷,她在這座城市唯一的親人,此刻正在市中心醫院進行急救。

她爺爺有沒有想過,自己奉獻了大半輩子的年華,直到生命的盡頭,還是回到了手術臺上。

陳玄的爺爺陳三水,是一個老教授,在醫學界挺有名氣的那種,他這輩子桃李滿天下,但是和自己兒子的關系十分僵硬。

陳玄奶奶在陳玄還沒出生的時候就去世了,所以她對祖母的印象只停留在家裏擺的那幾張黑白照片上。

她奶奶年輕時候是個美人胚子,穿着民國時期流行的小碎花旗袍,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是個大家閨秀,說真的,配她爺爺那樣的英年早禿,實在是有點可惜。

就是因為奶奶早逝,所以他們陳家和別的家庭還有那麽點不一樣。

人家都是婆婆從中作梗,破壞兒子和女友之間的感情,他們家反着來,陳三水在他兒子陳威明高中時候,便對他的戀情橫加阻攔,人家好好一對小情侶雙宿雙飛,他偏要扮演老巫婆,把他們有情人拆成陌路人。

對于陳威明的老婆,陳三水肯定是要親自過目的,他飽嘗了窮小子白手起家的心酸,太明白門當戶對四個字的重要性。

所以,陳威明最後娶了陳玄的媽媽蔣蘭。而陳玄自然成了門當戶對下的産物。她是應着陳三水要求結下的果,當然受他寵愛。

蔣家和陳家也不太一樣,蔣蘭的母親,也就是陳玄的外婆,以前是省教育局的,而她外公從政,兩人彼此輔佐,相輔相成,算得上是書香門第吧。

陳玄她媽是蔣家的獨生女,從小受到的都是優良教育,她熱愛音樂,立志想要成為一名鋼琴家。

就是這樣一位有顏有才背景清清白白的女神級人物,陳三水托了層層關系才幫陳威明要到了聯系方式。

但是,一個無情,另一個無意,再組合成一個新無情無意的家庭,最後只會生下一個無情無義還無理取鬧的陳玄。

然而對于陳玄來說,住在這樣一個沒有感情基礎的家庭裏并不是她所反感的,各過各的,各自安好,也沒有什麽不好。

但是,蔣蘭死了,死在八年前的那場意外事故裏。

陳玄站起來,望了望天空,太陽不知何時躲進了雲層裏,烈日當空忽然變成了晴轉多雲,她看着開往市中心醫院的第三輛公交車駛進站臺,輕撥了兩下頭發,上了車。

車上的空位還很多,她随便挑了一個靠窗的座位坐下,她在想,會不會從今天起,她就該一個人生活了。

陳玄沒有自理能力,一個人生活跟要她的命這兩件事程度相差不大,因為陳三水即使病入膏肓,也始終堅持在家療養,他在郊區那套別墅裏單開了一間專屬于他個人的VVIP“病房”。

這樣一來,陳玄每天放學回家,都能免費體驗一把自由進出重症病房的快感。

“市中心醫院到了,請下車的乘客帶好随身物品依次下車。”

陳玄精神恍惚,差一點坐過站,她真的很讨厭來醫院,它給人一種肅穆且令人窒息的感覺,而白色在她眼裏一直都不是什麽純潔和美好的象征,那是恐怖,是隔絕生和死的一塊白布。

陳三水住在308病房,坐南朝北,還可以曬個日光浴。這裏比起陳玄她家建的那間還小那麽一點,算是委屈她爺爺了。

陳三水臉上插滿了細管,桌上那臺心電監護儀還在運作,陳玄只能看到這些,她站在門口,進都進不去裏面。

一堆人圍在床前,不止醫生和護士,還有兩三位領導級別的主任,他們一人握着陳三水一只手,臉上寫着“加油”“穩住”“我們能贏”。

陳玄也不知道他們要助威到什麽時候,打電話通知她過來,不配擁有一個前排VIP觀賞席麽。

那些醫生輪番跟她爺爺握了握手,送來的果籃和鮮花已經放不下那張桌子,而全部堆在了地上,大家走來走去的,踩破了包裝袋,裏面滾出一只蘋果,陳玄彎下腰,順手撿了起來。

要不是撞到了前面那位護士,沒人看見病房門口多站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陳老師孫女來了,大家都讓一讓。”那位護士踮起腳來高呼了一聲,算是幫陳玄開了條路。

大家紛紛靠兩邊站成一排,像迎賓小姐似的歡迎陳玄入場,如果掌聲響起,陳玄就該誤以為自己來了什麽患者康複出院的歡送會現場。

躺在病床上的陳三水,狀态看上去還不錯,一看到自己孫女從學校趕來看他,心情更是上了一層樓,他手上夾了個像晾衣架一樣的儀器,撥了撥手指,讓陳玄再靠近點。

“爺…爺可能要在這裏多住上幾天,”陳三水戴着氧氣罩,說話的時候含了水汽,聽得不是特別連貫,加上他心跳速率不穩定,結結巴巴地:“沒人照顧你了。”

其實本來在家裏也不是陳三水照顧她,他雇了三個保姆在那棟別墅裏,吃飯、打掃、護理各有女傭看着,外加還有一位随叫随到的司機,陳玄對他這句“照顧”相當之迷惑。

不過,陳玄很快就發現,更迷惑的還在後面。

作者有話要說:  慢慢改

不會坑的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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