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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省城多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岑司祁帶着霍隆庭回了自己老家,他老家也是一座名不見經傳的縣城,一如岑司祁說的那樣,地方小又落後,乏善可陳,霍隆庭卻堅持說想去看一看。

岑司祁從前的家在縣城的東北角,是他父母工作的國企單位的員工福利房,後來被他父母湊齊錢把産權買了下來,不過兩年前為了給他奶奶治病,又被他匆匆賣掉了,小縣城的老舊福利房,統共也沒賣到幾萬塊。

老式的小區已經有好幾十年歷史,磚混結構的樓層最高也只有七層,斑駁的樓牆外爬滿的盡是青苔,小區的綠化卻做得很不錯,種了幾十年的高大梧桐亭亭華蓋,清早樹下已經三三兩兩地圍坐了許多一邊看小孩一邊閑聊的老人,很有生活化的氣息。

似乎是怕被人認出來,岑司祁沒有下車,車子停下後他指着不遠處的一處樓洞給霍隆庭看:“我家以前就是住在那個單元,六樓。”

他擡起頭,看向曾經屬于他的家的那一層陽臺,良久之後,無聲地垂下了視線。他在這裏出生長大,上大學之前的十六年都在這裏生活,說沒有感情是不可能的,但現在父母奶奶都不在了,連房子都易了主,再來看也不過徒添傷感而已。

霍隆庭擡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沒有多問,示意司機開車離開。

那之後他們又去了岑司祁念過書的中學,是這個縣裏的縣重點,岑司祁在這裏讀了六年書,四年前他成為這所學校建校以來第一個考上T大的學生,名字到現在還挂在學校門口的光榮榜上。

岑司祁有些得意地與霍隆庭解釋:“我是我們那一屆縣裏的狀元,當時學校和縣教育局各獎勵了我一萬塊錢,我奶奶特別高興,說我出息了,以後下去見到我爸媽也好跟他們有交代。”

他說着目光又黯了黯:“奶奶現在肯定已經見到我爸媽了,他們知道了我上了T大念了建築系一定會很開心的吧。”

霍隆庭握住了他的手:“為什麽會想到學建築?”

“我爸以前是他們廠裏的土木工程師,我學這個也算是繼承他的衣缽吧。”

霍隆庭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兩年前的那個夏天他在那間醫院的走廊上遇到岑司祁時真的只是一時興起,給他錢說白了也不過是看中了他的色相,要說他對岑司祁的遭遇有多少同情其實還真沒有,他這樣的人,腌臜事情見得太多性格也太冷血,并不懂得感同身受這四個字的意思,但是今天,親眼來岑司祁出生長大的地方看過,他卻第一次感受到了酸楚和不是滋味。

岑司祁才十九歲,比他的侄子還小,卻要在父母雙亡後小小年紀一個人撐起一個并不富裕的家,在奶奶重病走投無路的時候逼不得已出賣自己,如果有其他的選擇,他大概怎麽都不會接受自己那肮髒的交易,剛才說起光榮榜說起縣狀元時,他是真正驕傲的,他也是他父母奶奶和學校的驕傲,本該是無憂無慮的天之驕子,卻生生成了被人困在籠子裏的金絲雀。

但人都是自私的,霍隆庭承認自己卑鄙龌蹉,他可以盡全力的對岑司祁好,給他物質上的所有,卻依舊給不了他最想要的平等和愛,憐惜和同情也并不能與愛情劃等號。

岑司祁笑了笑:“不說這個了,我們去吃東西吧,我答應了請霍先生吃好吃的,這頓就讓我請吧。”

霍隆庭點了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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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時候他們從岑司祁的老家離開回省城,霍隆庭問岑司祁還有沒有要去的地方,岑司祁猶豫之後搖了頭:“沒有了,這裏就這麽大,沒什麽好看的,我們回去吧。”

其實他還想去墳上給父母和奶奶上柱香,既然回來了理應去看看他們,但又擔心霍隆庭對這個有忌諱,猶豫再三還是沒有說出來。

當天晚上他們便搭飛機回了京,岑司祁在飛機上就睡着了,連着被折騰了兩晚他确實累得夠嗆,這會兒靠在霍隆庭身邊很快便撐不住閉上了眼睛,霍隆庭幫他換了個姿勢,讓他把腦袋靠在自己肩膀上,抖開毛毯給他蓋上,維持着半邊肩膀有些別扭的姿勢,安靜地看起了雜志。

飛機落地時已經快到十一點,被霍隆庭小聲叫醒的岑司祁揉着眼睛坐直了身,霍隆庭活動了一下已經被壓得有些麻木了的肩膀,提醒他:“到了,要下機了。”

岑司祁很不好意思道:“我剛睡着了……”

“沒關系。”

霍隆庭起身拿了随身的行李,牽着還有些迷糊的岑司祁下了機。

上車之後來接他們的司機問霍隆庭是不是直接回家,霍隆庭看了岑司祁一眼,點頭道:“回去吧。”

岑司祁沒有多想,一直到車子開進某高檔小區的地下停車庫,他才反應過來霍隆庭說的回去是回的他自己的家。

将近兩年的時間,霍隆庭每次約他都是去錦江花園,岑司祁很清楚自己不是第一個住進那裏的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所以他并不喜歡那個地方,霍隆庭不去的時候他一般也不會過去,但是現在,霍隆庭把他帶回了家,帶回了屬于霍隆庭的真正的私密空間。

這是一套獨門獨戶四百多平米裏的湖景大平層房,是霍隆庭一個人獨居的地方,他很注重個人私隐,從來不會在家裏招待朋友,岑司祁确實是他第一個帶回來的客人,雖然他并不打算告訴岑司祁。

“很晚了,今晚你就在這裏睡吧,先去洗個澡。”

岑司祁有些手腳不知道往哪裏放,霍隆庭提醒他他才回過神,胡亂點了點頭,抱着霍隆庭給他的幹淨的睡衣進了浴室裏去。

被霍隆庭壓進床裏的時候岑司祁依舊有些懵,霍隆庭輕笑:“偶爾換個口味,在這張床上做也不錯。”

岑司祁咬住唇,甕聲道:“霍先生高興就好。”

岑司祁實在太乖了,乖得霍隆庭都有些不忍心欺負他了,他把他人抱進懷裏,溫柔地點了一下他的嘴唇:“我們慢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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