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主線劇

莫白齊與宋顧追站在竹林裏。風聲吹打着竹子,發出雜亂而陰冷的簌簌聲。今天的天氣不好,淅淅瀝瀝地下着雨。

“你說在這裏看到紫檀宮的人殺人?”莫白齊望着宋顧追,“屍體在哪裏?”

“不見了。” 宋顧追冷靜地說,擡眼向周圍看了看。

沒有人在,他依照約定将莫白齊帶來竹林,這裏卻靜悄悄的什麽動靜也沒有。

“你看清楚了麽?”

“看清楚了,否則也不會即刻去找你。這裏離上清宮不過幾十裏,我擔心他們要做什麽事。”

莫白齊低聲道:“陸君夜死了,他們未必不會在上清宮裏另找奸細,一切都當小心。紫檀宮的事不能怠慢,回去後禀報給老宮主。”

“是。”

遠處傳來一聲輕笑,莫白齊立時間半眯了雙目:“誰?”

那笑聲像是幾個獵人圍着一只老虎,仿佛覺得老虎懵懂不知的模樣有些好笑,不慌不忙、不緊不慢地看着他的反應。

莫白齊的手一翻,黑色斷劍已經握在手中,雨澆得他渾身濕透,嘀嗒落水。

輕笑聲又起,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自雨中傳來:“莫宮主,久仰大名。你所說的奸細,其實就在你的身邊,看不出麽?”

話音未落,莫白齊面露驚色地回頭,可還是慢了些,一柄利劍自身後插進他的身子裏。

莫白齊口中流血,臉色驟黑,劍氣掠出數丈,身後的竹枝劈劈啪啪地斷了一片,回首時,宋顧追卻早已經飛得遠了。

“叛徒。” 他咬牙切齒。

輕笑聲由遠變近,一行人包圍着來到莫白齊的身邊,為首的黑衣男人輕聲笑着:“莫宮主,外敵可禦,家賊難防。上清宮屹立上千年,要爛都是從裏面開始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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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聲頓起,四周圍腳步匆匆,莫白齊半跪着置身于劍陣當中,目光陰沉冷冽:“你們想要做什麽?”

黑衣男子沒有說話,一聲令下。

四周十幾柄劍同時向着他飛過來。

雨水沖刷着殷紅的血跡,不多時滴着鮮血的竹枝竹葉便洗幹淨了,地上的石頭也幹淨無垢。血從地上躺着的身體上流出來,蜿蜒淌着,由濃變淡。

“當真是修為深厚,竟然還不死。” 黑衣壇主身邊的男子踢了踢地上的身體。

宋顧追的眼圈通紅,低着頭道:“剛才為什麽把我的事說出來?”

“不逼你,你會動手麽?你動手殺他,比我們殺他更好。” 黑衣壇主笑了笑,“我看你下手時幹脆利落,連半點遲疑都沒有,為了一己之私手段如此狠辣,果然應該是我們紫檀宮的人。”

“到了這種地步,多說無益。” 宋顧追低頭看着地上的莫白齊,“現在大宮主已經在你們手裏,你們到底想要我做什麽?”

黑衣壇主微笑看着他:“你回去吧,不日就給你消息。”

“大宮主——”

“把他留在這裏,滾。” 黑衣壇主身邊的男子抓着莫白齊的頭發提起頭來,要在咽喉上補上最致命的一刀。

宋顧追着急道:“你不是說不會殺——”

就在這時,莫白齊突然間睜開雙目,反手一抓,直入他的心窩之中。男人猝不及防地停下來,大睜着雙目,面無表情。莫白齊鮮血淋漓的手抽出,抓着一顆已經揉爛的心髒。

一切都太快,什麽都來不及。

黑衣壇主萬料不到他竟然還有氣力,面色蒼白地緊緊盯着。莫白齊緩緩地站起來,順手撿起地上的斷劍,傷口汩汩冒血:“誰還想來殺我——”

聲音嘎然而止。

莫白齊低低地垂下頭來,跪在地上,死不瞑目似的睜着眼。他的背後插着一柄長長的劍,沾血的劍穗子濕答答地纏在劍柄上。

他一點氣息也沒有了,心有不甘似的望着地面,死在自己人的手裏。

宋顧追一動不動地看着他,許久,把莫白齊抱起來扛在肩上。他低着頭道:“我要把他埋在上清宮裏,只有這一點要求,我要把他埋在上清宮裏。”

黑衣壇主力持鎮定地看着那沒了呼吸的人,片刻後淡淡地說:“你去吧。”

宋顧追轉身,飛也似的扛着莫白齊走了,黑衣壇主冷淡地望着地上沒了心髒的男子。

活該,他想。小看對手,死得活該。

許久,雨停了,輕微的風聲而過,暗處不知從哪裏走過來一個年輕的男子。黑衣壇主低着頭跪下來:“壇主,莫白齊死了,一切依照計劃行事。只可惜齊師兄也死了。”

“嗯。” 那聲音淡淡的。

那男人也是一身黑,膚色白皙,長相是少見的清雅脫俗。不知是不是想太多了,空中竟然有絲若有似無的淡香。

“宋顧追把莫白齊引來殺了,可見心裏面已經歸順,再無可疑之處,請壇主定奪。”

不錯,他本就不是什麽壇主,只不過是個沒有名字的做事的人,真正的黑衣壇主,是眼前這個光華如月的男人。

男人看着滿地的血:“嗯,等宮主那邊的消息。”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什麽都準備好了。

宋顧追扛着一動不動的莫白齊在路上飛馳,眼圈通紅,全身都是汗水,聲音變了調似的低低叫着:“大宮主,大宮主。”

“辛苦你了。” 昏昏沉沉的,似乎有人在他的身邊低訴,似遠似近,沒有半點的真實。

關靈道突然間睜開雙目,意識有些不清醒。做夢了?

他也不知昏迷了多久。一天?

四周圍還是黑暗,口中含着的回血草已經變成了白色。他低頭看着身上亂七八糟的傷口,還是疼,卻已經比昏迷之前好了許多,腰上的劍傷也剩下一寸半寸。

周圍什麽動靜也沒有,與他昏迷不醒之前沒有半點的不一樣,可見沒人驚動他。這裏平常不會有人進入,就算他繼續再昏迷十天半月,只怕也還是如此。

他已經出門五六天,石敲聲和花彩行怕是開始着急了。

關靈道迅速站起來,心頭難以抑制地微動,朝着臺上躺着的男子看過去。

氣質有些難以描述,比計青岩的清高冷傲要暖,卻比花彩行的暖風春意要淡。

“哥。” 他輕聲叫。

臺上的人沒有反應,一動不動。

“哥,我來救你了。”

關靈道低頭看着,啪嗒、啪嗒,眼睛像是開了閘門似的,沒出息的淚珠掉在男子的臉上。關靈道捂住自己的雙眼,為什麽,明明在笑,卻不知為什麽眼眶發酸,情緒湧動,有種想要趴在他身上哭的感覺。

這就是他的哥哥,小時候見不到他長得什麽模樣,兜轉了多少時日,如今終于見到了。

男子的臉和身體都完好,膚色白皙,沒有傷疤,可見看守他的人平時也幫他療傷,又或者這裏不允許邪靈進入。關靈道探着他的鼻息,很淡很弱,卻還是在。哥哥沒有死就好,只要還活着,哪天就能把他救回來。

“你不是有兩個鼻子一個眼麽?” 關靈道低頭看着他,又哭又笑。

是時候該走了,關靈道抹了抹臉把他背在身上,輕聲笑着:“哥,你怎麽這麽輕,就像個沒吃飯的小媳婦。”

從無底洞上方滑下來時都有無窮無盡的感覺,更何況逆行而上。地道又彎曲又窄小,飛也飛不動,關靈道像只吃飽了飛不動的鳥,半飛半爬地往上走。

回去時心境不同,沒了下來時的沉重,心情輕松,連時間也感覺短了些。不知不覺的頭頂上有了光亮,關靈道渾身是泥地鑽出頭爬到地面上,把背上的男人從洞裏拉出來。

前後不過幾天,卻恍如隔世,連外面的空氣都覺得不一樣了。

任關翎被人關在這裏,能讓人晚發現一日就晚發現一日。關靈道把他放在地上,用土将無底洞的洞口填好拍實,撒上樹葉遮擋着,終于同周圍看起來沒什麽兩樣。

想了想,還是拉下褲子來往洞口撒泡尿。

誰再來找他的哥哥,先用我們家的尿款待你。

兩人都像是在泥裏打過滾一般,渾身沒有幹淨的地方,關靈道也管不了這許多,背着任關翎向百花城而去。其實百花城人多口雜,實在不是個好地方,但是他把任關翎放在別處也不能放心,只能暫時帶在身邊,以後再做打算。

急匆匆地趕回客棧,青衣下樓時先看見他了,用手勢比劃着:你回來了。

關靈道低頭笑着說:“我出去逛了幾日。”

他放下一張字條就出了門,連續七八天沒有音訊,只怕要把人急壞了。

青衣看着他身後的男子,繼續用手比劃:這人是誰?

關靈道斟酌着該說些什麽,笑着道:“是、是我的恩人。我路上遇險,幸虧此人救了我,卻弄得自己昏迷不醒。我不能把他丢下,就把他救了回來。”

嗯,你快去洗洗吧。青衣比劃着。

“石敲聲呢?” 頭皮有些發麻地問。

青衣用手勢說着:他出去找你去了,我現在就傳信讓他回來。

關靈道有些害怕地看着他:“師父呢?師父知道了此事麽?”

“暫時還沒告訴宮主。”

關靈道聞言松了一口氣,笑着說:“師父那麽多事情,別讓他為我操心,我什麽事都沒有。”

低頭背着任關翎往自己的房間而去,刻意甩開心頭輕微的愧疚之感。

還沒有回到房間,只見花彩行從隔壁的房間裏緩步走了出來,目不轉睛地望着關靈道:“回來了?辛苦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微博小段子

【一】

教主在山間練功,不想跟回來一只白色的兔子。兔子渾身的毛柔滑雪白,像是一團棉花,病恹恹的只是躺在教主的腳邊。

“怎麽回事?這兔子怎麽跟着跑回來了?”左護法問右護法。

右護法使個眼色。教主從小就喜歡這種渾身是絨毛的東西,可惜老教主管得嚴,從來不讓他養,現在成了這種古板冷淡、嚴于律己的個性。沒看教主手都已經忍不住了麽,笨蛋,裝作沒看見就是了。

這內心表情極為豐富的擠眉弄眼讓左護法眼花缭亂。啥?

右護法輕咳一聲:“教主勤苦練功之時見他饑餓,心生恻隐,随手送給它一塊胡蘿蔔,不想這兔子就跟着他回來了。”

左護法心領神會,連忙點頭。

兔子對誰都不喜,只喜歡待在教主身邊,舔舔脖子,吸吸手指。教主的手動了動,撓撓兔子的腦袋,兔子打滾兒似的在他腿上翻着肚子。

【二】

兔子乖乖地躺在教主腿上吃菜葉子,聳動耳朵。教主一臉冷淡地看着它,突然把它抱起來,嘴唇貼在耳朵上。

兔子把菜葉子扔了,後腳亂蹬,前腳抱住教主的頸項。

“好愛撒嬌啊。” 左護法感嘆地說。

教主的貼身侍衛臉青唇白:“對教主才那副乖相,別人誰也不讓碰。上次見它可愛摸了摸它的頭,險些把我的手指頭咬斷。”

“看不出來啊。” 左護法說。

“別試,真的。”

【三】

兔子把廳裏的花瓶打破了,管家生氣,告到教主面前來。

“該打!” 管家聲色俱厲。

教主一張臉如同寒冰,冷冷淡淡地看着兔子,目光如同利劍。

左護法內心焦急。

管家幸災樂禍。

左護法輕聲問右護法:“不會吧,這是要趕出去了嗎?”

右護法暗自搖頭,對左護法使了個眼色。你急什麽,教主殺天殺地殺四方,殺鬼殺神殺妖怪,也不會動它一根毛。沒看見教主的小手指已經開始動了嘛,沒看見教主呼吸加快嘛,他哪裏控制得住?

左護法對這蘊含了豐富想法的眼神捉摸不透。啥?

教主冷冰冰地問兔子:“是你打破的?”

兔子的眼睛紅紅,點頭。

教主站起來把兔子抱起,放在手心:“以後還敢打破花瓶嗎?”

兔子搖頭,聳聳耳朵,前腳抱住教主的手,再搖頭。

“它愧疚得很,說以後不會再打破花瓶了。” 教主冷漠而正經地告訴管家。

左護法松口氣。

管家內心捶地。到底是哪裏看出愧疚來了你說!

教主抱着兔子往後院走,左護法看到他的手正放在兔子的耳朵上,輕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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