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父子

陳秋娘回到南月閣,看着滿屋狼藉,真是又氣又恨。

她苦苦經營了一年,到頭來什麽都沒有,叫她如何甘心!陳氏一個人怄了半天氣,傍晚時得知陶臨沅從外頭回來了,忙差人過去支會他,請他到南月閣來。等陶臨沅來時,她一個人坐在屋子裏抹眼淚,故意沒讓人打掃屋子,也沒點燈,乍一看真有些凄慘。

陶臨沅上前,四下看了看,“這是怎麽回事?”

陳氏擡起淚眼,跟他抱怨:“大爺,三姑娘許是對我有誤會,剛回來便要針對我。”

陶臨沅今天進宮商量上元節宮宴的事,剛進家門,尚未來得及喝口茶,聞言皺了皺眉,“與叫叫何幹?”

陳 氏便将今天的事添油加醋跟他說了,說到委屈處,真是聲淚俱下:“三姑娘一口一個下人,話說得要多難聽有多難聽……我是下人不錯,但好歹伺候着大爺,也算是 她半個長輩,她竟這麽跟我說話……這些不提,她還讓人來翻我的屋子,把那對牌給搶走了……我日後哪也有臉面留在陶府,她這是故意給我難堪……還說有她在的 一起,便不會讓我好過,我……”

她一壁說一壁哭,淚如雨下,越看越像殷歲晴。

可殷歲晴從未在他面前哭過,她一直都是倔強好強的,陶臨沅忽地有些心煩,站起來走了兩圈。

陳氏本以為陶臨沅會柔聲安慰他,未料想她說完了,他居然輕飄飄地來了句:“叫叫剛從松州回來,以前沒見過你,不接受你實屬正常。你日後待她好些,她慢慢地就會接受你了,至于對牌這事,原本你拿着就不妥當,讓她交給嬷嬷管也好。”

陳氏幾乎瞠目結舌,半響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大爺的意思……我,我要順着她麽?”

見他點頭,陳氏一口血哽在嗓子眼兒,真是憋屈到家了,“那我今日受的委屈……我……”

陶臨沅睨她一眼,“你還想讨回來不成?”

有一句話陶嫤說對了,她再受寵,也不過是個下人,還能跟陶府嫡女,廣靈郡主叫板麽?

他甩了甩袖子道:“日後休要再提。”

陳氏雖不甘,但她是個有眼力見兒的,知道陶嫤在他心裏的地位不一般,便暫時壓下這口氣,不情不願地應了個是。

晚上用過飯,她伺候陶臨沅洗漱就寝,兩人脫了衣裳倒入帳中,陳氏比以往伺候的都要盡心。

陶臨沅到她這兒總喜歡做那事,他床上不喜歡說話,偶爾情不自禁時,會叫她的小名。

“穗穗……”

陳氏桂明陳秋穗,父母叫她秋娘,故而也叫陳秋娘,小名穗穗。

陶臨沅擡起她的雙腿,比以往都要急切,直來直往的,讓她險些招架不住。床帳搖動,陳氏的聲音從裏頭傳了出來,隐約能看見兩個交纏的人影。

陶臨沅壓在她身上,看着這張歡愉的臉,恍惚中有種錯覺,好像她就是殷歲晴,一時間更加放不開,使勁了全力弄她。

過了一夜,重齡院太平得很。

陶臨沅連問都沒來問她,對牌的事就跟沒發生過一樣,可見是默認了。陶嫤把對牌交給蘇嬷嬷管理,她落得清閑,休息了一天後便忍不住了,想去楚國公府看望殷歲晴。

大抵是母女心意相通,楚國公府那邊得知她從松州回來,早就坐不住了。本想昨天就把她接過去,念着她才回來應當很忙,便緩了一天。

這天一早,楚國公府便來了馬車,殷鎮清親自來陶府接陶嫤陶靖兄妹過去。

陶嫤跟阿爺陶松然說了一聲,順道收拾了幾天換洗的衣服,歡歡喜喜地跟着過去了。及至坐上馬車,還是一臉激動,“舅舅讓車夫走快一點!”

殷鎮清一年不見外甥女,對她益發喜愛,“叫叫在松州過得好嗎?”

她點了兩下頭,“好。”

倆人旁若無人地交談起來,反而把陶靖給冷落了。好在他也不在意,笑着看向喋喋不休的陶嫤,眼裏都是寵溺。

不多時到了楚國公府,陶嫤一溜煙從門口來到正堂,不等仆從進去通傳,便牽裙跑進屋裏,“阿娘?”

正堂早就坐了不少人,楚國公在上位,下面依次坐着幾個舅舅,對面是殷歲晴和幾位舅母。見她進來,殷歲晴霍地站了起來,眼裏迅速蒙上水霧,“叫叫!”

陶嫤不顧衆人在場,更顧不得那些禮數,當場撲入殷歲晴懷中,“阿娘阿娘,阿娘我回來了!”

小姑娘聲音綿綿軟軟,帶着軟糯顫音,聽得人如何不疼?這一年不知怎麽熬過來的,沒有她在身旁陪着,殷歲晴真是半顆心都空了,如今總算是回來了,說什麽也舍不得再讓她去那麽遠的地方。

殷歲晴抱了她好一會兒,握着她的手道:“快讓阿娘看看,這一年有什麽變化。”

陶嫤抹了抹淚花,在她面前轉了一圈,“哥哥說我長高了,是大姑娘了。”

确實比去年高了點,但她天生骨架嬌小,即便長高了也十分玲珑。殷歲晴怎麽都看不夠,喜愛地摸了摸她的臉頰,又親又抱的,“叫叫更好看了,這一年有沒有受什麽委屈?魏王對你好麽?”

陶嫤滞了滞,點頭道:“魏王舅舅對我很好。”

說話間殷歲晴讓她在一旁坐下,期間一直沒舍得松開她的手。

終于輪到舅舅們說話了,他們熱情地噓寒問暖,對她百般關懷,真恨不得把她每天的生活都過問一遍。陶嫤挑些不緊要的回答了,好在他們沒問多少,怕她累着,不多時便讓她跟殷歲晴回去歇息了。

跟着殷歲晴回到搖香居,陶嫤纏着她說了好些話,仿佛要把這一年的都補回來。

陶靖原本也在,後來實在沒他插嘴的份,便笑了笑道:“我去府裏轉轉,你們好好說話。”

陶嫤倒不客氣,跟他揮了揮手,“哥哥快走吧,阿娘現在是我的。”

說着還故意一把抱住殷歲晴,腦袋在她頸窩蹭了蹭,笑眯眯地擡頭看他。那小模樣,別提多麽耀武揚威。

陶靖敲了敲她的腦門,“你啊……”

倒沒再多說什麽,舉步走出門外,給她們母女倆騰出說話的地方。

一年不見,母女倆總有許多話說。

殷歲晴問她在松州過得如何,吃住是否習慣,病情有沒有發作過……陶嫤便一一跟她說了,順道問了問楚國公府的情況,得知一切都好也都放心了。

說得口渴,陶嫤倒了一杯茶潤喉,正要喝的時候聽到殷歲晴問:“這一年你都住在魏王府?”

陶嫤立即嗆住,掩唇咳得臉都紅了,沒來由地有些心虛,“我不是跟阿娘說過,因為……”

“我知道。”殷歲晴嘆了口氣,她不是那種不明事理的人,只是為女兒考慮得多了點,“魏王府上人來人往,多是男人,對你的清譽不大好。”

要說不好的,頭一個便是江衡。

當初看着多正經的人,誰知道背地裏淨幹些流氓事。陶嫤簡直對他刮目相看,奈何不能說給殷歲晴聽,只得默默消化在肚子裏,配合她道:“這事我跟魏王舅舅說了,他後來便一直在前院議事,我住在後院,并不受影響。”

殷歲晴聽罷才稍稍放心。

陶嫤眼珠子轉了轉,古靈精怪地湊到她跟前,眨了眨眼睛問:“阿娘,你跟那瑜郡王……”

殷歲晴眼裏微光閃了閃,有些不自在,旋即笑道:“小孩子家家,成天操心這些做什麽?”

她哎喲一聲,生動俏皮,“我這不是關心您麽,旁人想讓我問,我都不問的。前天我一回來,就聽大哥說了您跟瑜郡王的事,讓我如何不關心?”

殷歲晴嗔道:“你哥知道什麽,別聽他瞎說。”

這麽說來便是真有什麽了,陶嫤雙眸熠熠,“那阿娘告訴我吧!”

殷歲晴本不打算跟她說這些,畢竟同她沒關系,小輩們不該操心。奈何這姑娘上心得緊,不跟她說指不定纏着你到何時,索性把這些日子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跟她說了。

原來陶嫤離開長安後,殷歲晴私下跟瑜郡王見過幾面。

在外人看來瑜郡王是個寡淡冷漠的人,但接觸之後,發現他不如外人傳的那樣。他所有的冷漠,只是因為記不住人罷了。其實他平日裏為人很好,待人也細心周到,成熟穩重,是個不可多得的良婿。

而且自從他記住她後,對她益發特別了。

兩人見面的機會雖少,但他三五不時便送些東西到楚國公府。有時是送給楚國公的補品,有時是送绫羅綢緞,或是些精細別致的小玩意兒,變着法兒地讨她喜歡。

殷歲晴畢竟不是十五六的小姑娘,沒那麽容易心動,目前尚且能把持得住。但心裏多少對他有了幾分好感,願意同他接觸了。

陶嫤聽說瑜郡王送阿娘小玩意兒,不由自主地想起段世子送給她的那個撥浪鼓。

可見兩人不愧是父子,連送的禮物都大同小異。

白天才說起瑜郡王,傍晚便有人送來帖子,請殷歲晴過目。

打開一看,正是瑜郡王段俨的字,邀請她明日到潇.湘茶樓一見。他大抵聽說陶嫤也在,便在帖子上寫了陶嫤的名字,反正都要成為一家人的,不如早點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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