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迎親

這一段路格外漫長,陶嫤覺得走了好久,卻怎麽都沒有盡頭。

好不容易來到堂屋,她扶着門框朝裏張望,裏頭除了陶松然之外,再沒有其他人了。她着急地問:“阿爺,周大夫呢?”

陶松然剛坐起來,看樣子是要回後院,見她神色匆忙,問了句怎麽了,“周大夫剛離去,你找他有事?”

有事,大事!

陶嫤來不及解釋,轉身就往外跑。剛才白蕊來時他還在的,這會一定還沒走出多遠,她一定要追上他,向他問個清楚!

陶松然在後面叫她,“慢點,姑娘家莽莽撞撞像什麽樣!”

這時候哪管得了這麽多,她咬咬牙,秋天裏硬是跑出一身的汗來。到了陶府門口,總算看到周溥離去的馬車,她追不上去,恰好見門前停着一匹馬,應當是去外頭采買東西的下人騎的。

陶嫤上前牽住缰繩,不顧下人阻攔,利落地上馬,揚起長鞭喊了聲駕,直直往那邊沖去。

下人急壞了,在原地大喊:“姑娘,姑娘停下!”

她聽不到,一心想攔下前面的馬車。

她不知道周溥住在哪裏,這次一別,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見到。她已經等了一年多,再等不下去了!

一定要問個清楚。

陶嫤馬術精湛,不多時便攆上前面的馬車,她手持缰繩,轉了個彎橫在馬車跟前。對方的馬兒受驚,車夫吓壞了,趕忙握緊缰繩停住。馬兒長嘶一聲,堪堪停在她的跟前。

車夫很生氣,破口大罵:“你不要命了?”

他不知道陶嫤的身份,見是個姑娘,臉色更加不好。

陶嫤無心跟他廢話,揚着下巴問道:“周溥呢,讓他出來見我!”

小姑娘很猖狂,帶着特有的怒氣和驕傲。看得車夫一愣,心想公子何時招惹了這麽漂亮的姑娘,正猶豫着要不要往裏面傳話,布簾已經被人從裏面挑開,“陶姑娘?”

是崔夏。

既然是他,那麽周溥一定在了。

果不其然,周溥從他後面走出來,他還是跟以前一樣,一襲青衫穿得平整幹淨,面如冠玉,眉目溫和。大抵沒想到她會追出來,周溥愣了下,攏起眉心指了指她的馬,再不贊同地看着她。

他知道她不能騎馬,他甚至沒來得及跟她打招呼,只顧着關心她。

陶嫤從馬背上跳下來,立在他跟前道:“你下來,我們找個地方,我有話要問你。”口吻不容置疑,更容不得反抗。

陶嫤有時很霸道,只要是她想做的事,不管對方同不同意,願不願意,她都得強行做到。

好在周溥沒有不願意,他似乎知道她想說什麽,唇瓣一抿彎出個弧度,跟崔夏比劃了兩個手勢。崔夏會意,看着他走下馬車,“公子真不需要我陪麽?”

周溥搖搖頭,很堅定。

崔夏妥協,讓車夫駛到前面借口停下,在那兒等周溥。

前面不遠有個茶肆,陶嫤牽馬走在前面,她不必回頭,就能知道周溥一直跟在後面。

到了茶肆,要了一間二樓雅間,她把馬交給夥計看管,徑直往樓上走去。

周溥看着她的背影,無聲地揚起一抹笑。

許久不見,還是一樣的驕傲固執。

上回他寫了那幾個字,料定了她的反應,即便過了一年多,她還是對此耿耿于懷。這次叫他過來,應當也是為了那回事,周溥現在反而很冷靜,因為他比她早知道,比她早有心理準備。

到了雅間,陶嫤一本正經地坐在桌幾後面,指了指對面,“你坐下。”

周溥失笑,乖乖地在她對面坐下。

夥計問他們要什麽茶,陶嫤哪有心思喝茶,随口點了一壺毛尖。等屋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後,她從懷裏掏出一個東西,“你告訴我,這是什麽意思?”

那是周溥上回給她寫的藥方,藥方後面是一個日期。

明徽二十二年,六月初三。

問完發現他不會說話,這裏也沒有筆紙,陶嫤懊惱地皺了皺眉,“你等等。”正好夥計上來送茶,她遞了一兩銀子過去,“你去幫我拿筆紙來,盡快!”

夥計收了錢,痛快地退下了。

門口正好有一家書鋪,除卻買筆紙的錢,他還能剩下不少零頭。

夥計跑得很快,不一會兒便将筆墨紙硯擺在桌上,“姑娘還有什麽吩咐?”

陶嫤揮揮手,“沒了,你下去吧。不叫你不許進來。”

他哎一聲,走時順道把門帶上了。

陶嫤研好磨推到他跟前,嚴肅地看向他,“你為何會知道這個日子?周溥,不要敷衍我。”

周溥原本也沒打算敷衍她,到了這個時候,再隐瞞下去沒什麽意思。

他提起宣筆,含笑在紙上寫下一行字,“因為我記得這一天。”

她死的那天他在做什麽?

陶嫤想不起來了,只記得靈堂地圍滿了人,他在哪裏?

靈堂外面好像有一個人站了一天一夜,記憶太模糊,她根本不能确定是不是他。陶嫤發現自己的聲音有點顫抖,她十指糾結,幾乎艱難地問:“你,你……知道那天是什麽日子麽?”

周溥颔首,低頭又寫:“你去找殷夫人了。”

陶嫤眼淚嘩地流了下來。

她低頭抹了抹,說不上來是什麽心情,心潮澎湃,又高興又想哭。最後索性一邊抹眼淚一邊責罵:“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你是不是在看我笑話!你從什麽時候知道的?還是早就知道了,為何要來陶府當大夫?”

情緒太激動,難免會語無倫次。到最後她連自己都不知道問了什麽,偏偏他低着頭耐心地全回答了。

周溥寫字的樣子很好看,安靜柔和,窗外的一圈圈光暈落在他身上,他整個人會發光似的。

陶嫤默默地看他寫字,等他寫完後推到跟前,她一個字一個字地看。

“彼時我不能确定,唯有一步步試探你。直到回揚州的路上,我才敢确定,是以才留下那張藥方。去陶府當大夫,只是為了答謝你上一世的恩情,希望有朝一日能治愈你的心疾。”

陶嫤的眼睛有點酸脹,她吸了吸鼻子,“我對你沒什麽恩情,你不用總想着還我。”

上輩子也是這樣,他感謝她把他從泥潭裏解救出來,對她一直很感激。可那對陶嫤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不足挂齒。

周溥不贊同地笑了笑,寫下一句:“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好吧,他既然想報恩就報吧,反正對她沒什麽壞處。陶嫤想通了,“你是何時重生的啊?”

周溥認真回想,寫道:“你離開後第三年,我乘馬車回揚州的路上遇到大雪封山,在山裏足足困了十來日。”

也就是說,他是死在那裏的?

陶嫤擡眸看去,大白天的讨論這些,總覺得有種陰森森的感覺。雖然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但到底死過一回,是以十分默契地相視一笑。

他又寫道:“我再醒來時,是在十歲那年,家中尚未出現變故。”

于是他憑借一己之力,勸阻父親不要貪贓枉法,清廉面世。雖然當時被父親痛打了一頓,但後來同行的官員都被抄家,而他家險險避過時,揚州知府不得不對他刮目相看。

此後父親對他言聽計從,官場上走得很順利。

陶嫤恍然大悟,“難怪我一開始便覺得不對勁。我本該在東市把你買回來的,可你卻自己送上門來了,非但如此,還精通醫術。”

她雙手托腮,靈動的大眼睛眨啊眨,頭一天認識他似的。

周溥但笑不語。

她忽地想起昨天孫啓嫣跟她說的,明知不可能,還是想問一問:“聽說皇上從揚州帶回來一個美人,你見過麽?”

周溥頓了頓,許久才在紙上寫:“見過,她是我二姐。”

陶嫤一動不動地盯着那行子許久,傻了一般。

周溥伸出手掌晃了晃。

她霍地擡頭,難以置信地問:“她,她是你姐姐?”

如今那位昭儀正受寵,如果周溥同她是親姐弟,這地位跟以前就不可同日而語了!

周溥颔首。

上一世周家沒有嫁人的女眷都被送入掖庭,二姐周寧詩也不例外。不過她的運氣比較好,她遇見了皇宮裏最尊貴的男人,被他一眼看中,收入後宮,從一位微不足道的罪臣之女,一躍成為後宮昭儀,當時引起了不小的轟動,連大臣都紛紛谏言請皇上三思。

三思四思五思都思過了,皇上還是執意要封她為寧昭儀。

大臣的勸誡都沒有用,事後得知周寧詩安安分分地伺候着皇上,并未整出什麽幺蛾子,才漸漸放下心來。

這一世周寧詩沒有入掖庭,但周溥還是想讓二姐試一試。

正好趕上皇上下揚州,制造了一場偶遇。

事實證明,能吸引你的人,無論重來幾次,她一樣能吸引你。

這不才兩個月的工夫,小小的才人便晉升成了昭儀,是大晉後宮前所未有的事。

聽他解釋完畢,陶嫤不勝唏噓,好一段跨越前世今生的情感大戲。

兩人一坐便是兩三個時辰,仿佛有說不完的話。那是自然了,難得找到一個同病相憐的人,陶嫤簡直感動得不得了,恨不得跟周溥促膝長談到天明。

可惜還是要分別的,臨走時她問周溥的住處,“我有事可以讓人去找你,你目下住在哪?”

周溥寫個地址給她,并寫道:“有事可去這裏找我。”

那地段距離勝業坊不遠,陶嫤折疊整齊收好,心裏像吃了一顆定心丸一樣踏實。

及至中秋前一天,陶府門前早早地便放起炮竹來,一聲接着一聲,吵得人睡不安穩。

迎親的隊伍要到下午才出發,這麽早便鬧哄哄的,不只是炮竹聲,還有婢仆嘈雜的聲音。陶嫤懶洋洋地坐起來洗漱,不急不緩地換了身衣裳,坐在銅鏡前由白蕊梳妝打扮。

她挽了一個單螺髻,頭上插青蟲草葉簪,嬌靥略施粉黛,明豔動人。

陶嫤披上孫啓嫣為她親手縫的褙子,往前院走去。

前院業已打點完畢,賓客尚未到來,院裏一派喜慶,到處都貼着大紅囍字。陶靖正在正堂坐着,他正襟危坐,看起來有點緊張。屋裏除了他還有陶臨沅,陶松然等人。

陶嫤上前打趣,“原來哥哥也有緊張的時候麽?”

被她一打岔,陶靖輕松不少,“我怎麽不能緊張?”

她撇撇嘴,“哥哥從頭到尾都很冷靜。”

從定親到成親前一天,從他臉上看不到新郎特有的喜悅之情。陶嫤幾乎以為大哥不會高興,沒想到是他藏得太深了,直到成親這一日才爆發出來。

陶靖輕笑,沒有反駁。

他是很冷靜,但那只是看起來。

畢竟婚姻是大事,不能有任何馬虎,這幾個月他為了籌備婚事,确實沒工夫想別的。夜深人靜時,想起孫啓嫣羞赧的面容,才會覺得熱血翻湧。

好在終于到了這一天。

酉正,迎親的隊伍從陶府出發。

馬上的少年英姿勃發,身穿大紅圓領袍,面含微笑,騎着駿馬浩浩蕩蕩地前往孫府。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