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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的淺睡眠導致今早陳微揚有點精神不振。
但他堅持在病人們飯前用藥時來到大廳,畢竟和這群人相處久了,希望他們痊愈的念頭也愈加強烈。
尤其,在看到療養院那個可怕的人後,總覺得這裏充滿了一些令他不安的因素。
此時,病人們整齊有序的站成了一隊,輪流過來取桌上裝着藥劑的杯子,在醫生和護士的面前喝完後重新放回原處,接着就是去吃早餐。
療養院的工作人員其實算起來并不多,除了院長,醫生就只有陳微揚和趙源兩人,他們要照顧幾十個病人,工作量算是非常大了。好在有護士和從學校出來實踐的實習生在這裏幫忙,減輕了不少壓力。但僅憑他們這些人也無法管理太多病人,所以不得不提一下,療養院的保安們還是很可靠的。
看着眼前那個乖乖喝了藥卻不肯放下杯子始終咬在嘴邊玩的病人,陳微揚笑道:“好了,你該吃飯去了。”他伸手想去拿對方的藥杯。
病人卻扭身拒絕,還發出不樂意的聲音,他眼巴巴的看着陳微揚,含糊道:“再喝一杯吧。”
“不行,”陳微揚失笑:“明天才能再給你喝。”
就在倆人說話時,趙源走了過來,黑亮的皮鞋在地磚上發出有節奏的聲響,人剛走近,就清咳了一聲,冷冷開口道:“吃了藥就趕緊走,在這磨磨蹭蹭幹什麽?”
那個病人似乎很怕趙源,眼神躲閃的看了他幾眼。
趙源可沒陳微揚那麽溫柔,他直接奪過病人的杯子随意扔在了桌上,加重語氣道:“要我送你過去?”
病人使勁搖頭,然後很快的走了。
陳微揚不太贊同趙源這樣強硬的做法,但對方比他年長近十歲,就如同前輩一般,他也不好多說。
“陳醫生,”趙源調轉目标對準了陳微揚:“身為醫生,還是在這種地方,麻煩你收收自己的‘善心’,又不是新人了,難道不明白這些裝瘋賣傻的人其實很喜歡蹬鼻子上臉嗎?”他看了陳微揚一眼,瘦削蒼白的臉上是面無表情的刻板。
片刻,又繼續說道:“以後他們吃完藥就及時把杯子收走,這些人什麽都不懂,萬一吃出個好歹我們倒是責任重大了。”
陳微揚始終是謙虛的低姿态,就都好好的答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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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覺得眼前的人态度不錯,趙源的心情才好了點,不清不楚的嗯了一聲算是結束今早的訓話時間。
等到趙源離開,一直默默站在後面的男孩走了過來,他很輕的用胳膊碰了碰陳微揚,在陳微揚轉頭時,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安慰道:“別在意,趙醫生就是那個脾氣,我們都經常被他念叨的。”
陳微揚也對他笑道:“趙醫生哪舍得兇你?對你是最好的了。”
男孩就俏皮的吐了吐舌頭:“反正你不要放在心上啦,每天都要保持開心。”
陳微揚點點頭,又真誠道:“謝謝你,傅藍。”
傅藍是來這裏進行實踐的大學在校生,他才剛剛二十出頭,正是無憂無慮的年紀,而他本人也是熱心又善良的,同時還帶了些象牙塔裏的天真和單純。
陳微揚很喜歡傅藍這樣的性格。
原本是安慰人的傅藍被陳微揚這麽一道謝,卻有點不好意思了,他抓抓頭發,說道:“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不用謝。而且,真的想謝謝我的話,下次請我喝飲料啊。”他的眼睛笑成了彎月,看向陳微揚時亮晶晶的,很有光彩。
陳微揚就答應道:“當然可以。”
傅藍非常高興。
說笑間,他們倆誰都沒注意到趙源陰暗的目光始終沒離開過自己的身邊。
終于像是再也忍受不了,趙源喊道:“小藍,過來一下,幫我一起去拿點東西。”
傅藍就說:“好,我馬上來!”他對陳微揚揮手:“我先走咯,你要記住說過的話,不能忘了。”
“不會。”陳微揚又答應了他一次。
傅藍露出大大的笑容,他似乎總是朝氣滿滿,可愛的不得了。
******
一天在規律的工作中慢慢過去,臨近傍晚,療養院突然來了一位客人。
與其說是客人,不如說是求助者更合适。
一名面容憔悴的中年女人敲響了大門,她的目光疲憊,嘴唇毫無血色,眼眶下面是濃重的青,看過去像是沒有休息好的樣子。
陳微揚來的有些晚,到大廳的時候,他看見趙源已經和那個女人聊了幾句。
安靜的聽了一會,才大概明白經過。原來問題不是出在這個女人身上,而是她的孩子有了些異樣的狀況。
據對方的說法,最近兩個月,她的女兒言行舉止都變得很奇怪,最初只是把自己關在房間,不願外出。但這并沒有引起她太多的注意,只認為自己的小孩遇到了些小煩惱,畢竟是學生,能有多大的事?可是,漸漸地,她發現事情脫離了控制……
那個孩子似乎對生肉有着異樣的執着,從前連紅燒肉都不怎麽愛吃的人某次居然啃食起了冷藏在冰箱的生牛肉。她半夜起床喝水時看到了這一幕令自己驚吓不已的場景。
她急匆匆帶着孩子去醫院,醫生卻給不出任何解釋。
之後挺長一段日子,一切好像又重歸寧靜。
說到這裏,那個女人抽泣起來:“直到我們家養的小狗死了,我才發現她沒有變好,而是越來越失常。”
趙源奇怪:“小狗死了?這和她有什麽關系?”
女人擡起頭,看着趙源說道:“她把從小養大的狗,一刀一刀給肢解了。”
趙源愣了,陳微揚也看了女人一眼。
“這件事快把我逼瘋了,但卻不是讓我把她送過來的理由。”女人痛苦道。
不等趙源說話,陳微揚這次卻意外的先開了口,他仍舊望着那個女人,突然問道:“你的理由是什麽?”
女人像是回憶起了可怕的事,手不自覺的顫抖起來:“她……我的女兒,她殺了人。”
趙源這回是真的驚訝了,他猶豫道:“你确定是她?”
女人徹底痛哭起來。
趙源不好再問,陳微揚說道:“你一直在講你的女兒,但是,直到現在……我也沒看見她?”
女人紅着眼睛道:“她在車子裏,我一個人沒辦法帶她過來。”
起初陳微揚和趙源還不理解“一個人沒法帶她過來”是什麽意思,等到他們和自告奮勇要來幫忙的傅藍真正看到那個女孩時,三個人不由都有些愕然。
女孩被結結實實的綁在後座,她雙眼暴突,臉色像是窒息般的青紫色,似乎皮膚下的血管都在破裂,嘴巴則被膠布牢牢的封住。
傅藍氣憤道:“這個當媽媽的怎麽回事?怎麽能把自己女兒綁成這樣,還貼着膠布,我感覺她要喘不上氣了。”求助似的看向陳微揚,他問道:“我們幫她把膠布撕下來吧?”
陳微揚還沒拿定主意,趙源就說:“聽小藍的好了,這樣下去真會憋死。”下一秒,他便伸手去撕女孩嘴上的膠布。
随着他的動作,膠布被拿下來的那一刻,幾人都看到了女孩快裂至臉頰的嘴唇。
傅藍下意識的拉住了陳微揚的手。
陳微揚則捏了捏他的掌心,示意他別害怕。
不等他們反應,女孩朝他們張開了自己的嘴。
她的嘴裏全是血,以及——滿滿的黑色蛆蟲。
傅藍驚叫起來,他反射般的彎腰差點作嘔。
趙源僵硬的看着,一時都忘了他們本來該把人擡進療養院大廳。
陳微揚同樣也是一副呆愣模樣,這些日子……這些一個接一個詭異的東西,令他産生了嚴重的自我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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