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一家三口回教室的時候，班裏氣氛正壓抑，不及格和小胖子等人臉色都不太好，顯然是剛才發生過什麽争執。

褚晴神情微動，等回到座位上後低聲問陳秀：“這是怎麽了？”

“剛才選拔的結果出來了，胖子說不及格作弊，不及格說胖子輸不起，兩個人吵了起來……我相信胖子，所以不及格真的作弊了嗎？”陳秀問的時候，心裏無比後悔剛才沒跟着去，導致老大有事的時候他不在身邊。

褚晴嘆了聲氣，微微點了點頭，把事情簡單的說了一下。

陳秀臉色有些難看：“段主任是瘋了嗎？憑什麽剝奪老大的比賽資格？我要去教育局舉報他！”

“結果已經出來了，你舉報也沒什麽用，先這樣吧。”褚晴倒是平和。她冷靜下來想了想後，也覺得曝光黑幕沒什麽用，世人的偏見是一座大山，即便他們把證據拿出來，證明參賽資格是戚慕陽的，恐怕也會有人說以戚慕陽的學習成績，不配代表學校。

既然此時拿出證據也沒什麽用，還會讓戚慕陽陷入輿論風波，還不如先冷靜下來，一切等參加完比賽再說。

“真就這麽算了？”陳秀遲疑。

戚慕陽一巴掌揍在他腦袋上：“不然呢？你還想打他一頓？”

“……我就是覺得憋屈。”陳秀小聲嘟囔一句，但見戚慕陽神色如常，也沒有再提這件事，轉移話題聊起了別的。

正在說話時教室裏突然一靜，衆人下意識看向班門口，只見班主任站在那裏，叫了聲戚慕陽的名字便扭頭走了。不及格的臉色刷的一下白了，嘴巴動了動後什麽都沒說出來。

“你怎麽了？”他前桌的女生好奇的問。

不及格匆忙低下頭：“……我沒事。”

戚慕陽經過他身邊時聽到他這句話，輕蔑的斜了他一眼，直接大步走出了教室。

班主任就在樓梯口等着，看到他後勉強笑了笑。

“老師，什麽事？”戚慕陽心平氣和的問。選拔的事班主任沒有參與，他自然不會對她擺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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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什麽反應，班主任卻是愧疚，沉默許久後嘆了聲氣：“對不起，我沒能幫到你。”

“這件事您也不能做主不是？別放在心上……”

“我準備辭職了。”班主任打斷他的話。

戚慕陽愣了一下：“什麽？”

“辭職，”班主任重複完苦澀一笑，“本來不該跟你一個小孩子說這些的，我只是想告訴你，老師不止有掠奪你成果的人，還有希望你能受到公平待遇的人，你不要對學校失望……”

“你先等一下，”戚慕陽趕緊打斷她，“就因為這點事，你就要辭職？”

“不能保護學生的老師，本來就是失職的，既然失職了，自然沒有資格再做你的班主任，這也算是我為這次的事付出的代價吧。”一向嚴厲的班主任，難得露出一個微笑。

戚慕陽哭笑不得：“別啊，您這麽一說，搞得好像我逼您辭職一樣，行了，這件事我不怪你，你也別內疚了，再說了你辭職了我們怎麽辦，都高三了，還得重新适應一個新班主任？”

“我有想過這件事，咱們班的成績還不錯，如果我走了，應該會有好的老師願意接替。”班主任緩下眼神。

戚慕陽啧了一聲：“再好那也不是您啊！再說了，你怎麽确定好老師就适合當好班主任了？你現在走，就是對我、對其他學生的最大不公平知道嗎？”

班主任抿唇，眉間皺出一條川紋。

“再說我已經決定以個人名義參加了，還沒放棄辯論賽，所以你不用愧疚，”戚慕陽大咧咧的朝她擺擺手，“總之你千萬別辭職，我這成績好不容易有點進步，臨時換了班主任，要是退步了怎麽辦？”

“……年級倒數還怕退步啊？”班主任失笑，但表情明顯比之前輕松很多。

戚慕陽揚起唇角：“怎麽不怕，我英語可是階段前十。”

“行了，再N瑟尾巴就翹上天了，先回去吧。”班主任沒好氣的看他一眼。

戚慕陽嘿嘿一笑，轉身便往教室走，走了幾步後突然停下，回過頭一臉認真的說：“我一直都不是個好學生，打架逃課撒謊，但您從來沒用有色眼鏡看過我，所以您不用非得通過辭職證明什麽，您只要繼續教我，我就很開心了。”

班主任沉默的和他對視半晌，才苦澀一笑道：“知道了，進去吧。”

戚慕陽第一次跟其他人說這麽肉麻的話，耳朵不由得有些發熱，本來還想再補兩句的，但實在不好意思，最後只好無言的回教室了。

一進教室，不及格就死死盯着他，等他走近後突然問：“趙老師跟你說什麽了？”

“你管得着嗎？”戚慕陽斜了他一眼。

不及格鐵青着臉咬住嘴唇，沒有再說話了。

接下來兩天，戚慕陽每天只要想到了，就會給班主任發信息，确定她有沒有辭職，直到班主任對他忍無可忍，拎到辦公室訓了一頓，他才不再發騷擾短信。

這幾天不及格心驚膽戰的，做夢都會夢到自己被換下來的場景，一連幾天人都憔悴了，只是左等右等，始終等不來消息，于是跑去問了段主任，确定他的名額不會被搶走後，又開始趾高氣昂起來，甚至為了準備比賽，還經常請假回宿舍練習，引來衆多老師的不滿。

班主任試圖找他談話，叫他不要本末倒置耽誤學習，然而在此時的不及格眼中，班主任就是跟戚慕陽一夥想要搶走他名額的人，說的話自然不會被他放在心上。重複幾次後，班主任也只好随他去了。

不及格作妖的事，班裏同學都知道，但也只是私下嘀咕，誰也沒有當面找過不痛快，小胖子等人更是被戚慕陽叮囑過，誰也沒有再招惹不及格，這讓不及格更加猖狂。

“老大，真不能揍他一頓嗎？我就是看不慣他小人得志的樣！”奸臣罵罵咧咧。

戚慕陽嗤了一聲：“讓他瘋着吧，他現在瘋得越厲害，以後就摔得越慘。”

“……那可不一定，他對這次辯論賽可重視了，成天抱着書學習，我懷疑他還真能拿個名次回來。”小胖子小心道。

陳秀也有些讪讪：“是啊老大，他可能真的會拿獎。”

戚慕陽冷笑：“想拿獎，從我身上踏過去再說。”

奸臣和小胖子一愣，對視半晌後奸臣硬着頭皮道：“那個……老大，人家比賽的評委應該不容易威脅。”

“笨，老大的意思是他要以個人名義參賽。”陳秀無語的看他們一眼。

小胖子頓時驚喜了：“真的？老大你沒放棄啊！”

“廢話，放棄了不就如他的意了，”戚慕陽目露不屑，說完又補充一句，“對了，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知道嗎？”

“為什麽？”奸臣不解。

小胖子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你傻啊，打臉情節一定要出其不意才夠爽，現在說出去有什麽意思？”

“懂了，老大我們支持你！”奸臣作為向日葵立刻舉手。

小胖子更關心另外一件事：“老大你報名了嗎？好像今天就截止了。”

“早報了。”戚慕陽嗤了一聲，心情愉悅的回去找爸爸補習了。

個人報名不受限制，所以參加的人很多，因為辯論賽定在半個月後，所以半個月之內要從大批的學生裏選出前十，這樣一來考試就密集多了。盡管覺得這些考試對自己來說不是什麽問題，但戚慕陽還是認真準備了，每天拉着戚未晨給自己講課。

起初戚未晨還願意配合，只是兩三天後突然發現自己談戀愛的功夫都沒了，于是斟酌許久，在一個早晨開口道：“今天開始，你自習。”

“為什麽？”戚慕陽睜大眼睛。

戚未晨垂眸：“我沒什麽可教你的了。”

“……少來，你不是想讓我好好學習嗎？我現在好好學了，你怎麽又懶得教了？”戚慕陽一眼就看穿了他。

戚未晨掃了他一眼：“你可以放松一下。”

“那不行，我後天就要考試了，第一場直接篩除五分之四，我得重視點才行。”戚慕陽瞪眼睛。

戚未晨沉默一瞬：“那今天休息，明天再補課。”

“一寸光陰一寸金啊爸爸！”戚慕陽痛心疾首，兩個人的身份好像調換了一般。

戚未晨當沒聽見，安靜的換好衣服後便出門了，戚慕陽一看這是真不打算給自己講課了，當即哼哼唧唧的跟着去了教室，一到座位上就跟褚晴告狀：“他要罷工了，你管管他！”

“怎麽回事？”褚晴茫然的問。

戚慕陽把在宿舍的事說了一遍，褚晴當即皺起眉頭，不認同的看向戚未晨：“你要是覺得累了，今天就補課時間減半，哪能一點都不教，他現在可是關鍵時期。”

“你不知道？”戚未晨問。

褚晴疑惑：“知道什麽？”

戚未晨沉默片刻：“他的實力沒問題。”

戚慕陽不滿：“誰說的，我現在感覺自己像個篩子一樣，全身都是漏洞，你得給我挨個把洞補上！”

“對呀你得給他補上。”褚晴立刻附和。

戚未晨目光清淺的将母子倆看了一遍，在二人期待的目光下一字一句道：“不要。”

母子二人：“……”好想揍他，可是又不敢。

不管他們怎麽勸，戚未晨都一副要罷工的樣子，兩人只好作罷，開始背今天早上要背的書。早自習結束後，三人去食堂吃飯的時候，戚慕陽變着法的問戚未晨關于辯論的問題，戚未晨只有一句回答：“今天不講課。”

戚慕陽：“……你還是我爸嗎？”

戚未晨慢條斯理的剝雞蛋，聞言淡淡道：“可以不是，需要我把你送孤兒院嗎？”

“啧，怎麽跟孩子說話的？”褚晴橫了他一眼，等着他像以前一樣把雞蛋給自己――

然後就看到他剝完雞蛋，自己吃了……他竟然，自己吃了。

褚晴震驚的張了張嘴，半晌深吸一口氣：“你不是不喜歡雞蛋嗎？”

戚未晨的指尖頓了一下：“今天想吃。”

“為什麽突然想吃了？”褚晴不解。

戚未晨看向她：“你說呢？”

褚晴怔怔的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伸出手撫上他的額頭，半晌低喃道：“不燒啊。”

“……放開。”戚未晨無語。

褚晴立刻放開手，對着他嘿嘿一笑，然而戚未晨面無表情的低下頭，并沒有要跟她對視的意思。她心裏隐隐覺得戚未晨有些奇怪，但問他他又不肯說，她只好自己默默觀察。

結果越觀察越覺得不對，他怎麽随時都在不高興？尤其是中午吃飯時，還特意要了一碗清湯白水的面，問他好吃嗎，他說不好吃，問他為什麽要吃，他說該吃。

……所以白水面有什麽該吃不該吃的？

越想越覺得奇怪，褚晴疑惑的同時，一整天都在努力學習，還把明天要背的單詞和課文都背了，然而戚未晨也沒有多開心。

……他肯定是出問題了。

褚晴獨自憋了一天後，忍不住拉着戚慕陽詢問：“你有沒有覺得你爸不太對勁？”

“有啊，我又不瞎。”戚慕陽立刻回答。

褚晴皺眉：“你惹他生氣了？”

“絕對沒有。”戚慕陽趕緊撇清關系。

褚晴啧了一聲：“那就奇怪了，我沒惹他生氣，你也沒有，那為什麽他一直在不高興？”

“可能是每個月都有的那幾天。”戚慕陽想了想道。

褚晴聽說過男人每個月也有低落期的事，因此覺得戚慕陽說得有道理，點了點頭後沉思：“所以現在該怎麽安撫他？”

“給他買點好吃的吧，甜食讓人心情好。”戚慕陽提議道。

褚晴失笑：“你是自己想吃了吧，明明知道他不喜歡甜品的。”

“那就買不是很甜的那種，反正高熱量肯定讓人心情好。”戚慕陽依然堅持。

褚晴想了想：“那……去給他買個小蛋糕？”

“可以啊！”戚慕陽立刻同意。

于是事情就這麽定了，褚晴去食堂裏的甜品店轉了一圈，嫌他們的東西品相不太好，于是特意給校外的蛋糕店打了電話，定了一個精致的小蛋糕。

等到晚自習放學的時候，蛋糕也開始配送了，等他們快到宿舍時，蛋糕店給褚晴打了電話。

“好……好我知道了，在後牆是吧，稍等我現在就過去。”褚晴接完電話就往宿舍後跑去。

“她做什麽去？”戚未晨蹙眉。

戚慕陽随口道：“啊，我們給你訂了個蛋糕。”

戚未晨頓了一下，周身的氣壓突然沒那麽低了。戚慕陽頓了一下，看到他明顯愉悅的神情，愣了愣後問：“這麽高興嗎？”

“沒有。”戚未晨冷淡開口，耳朵卻微微泛紅。

相當了解老父親的戚慕陽嘿嘿一笑：“別裝了，我都看出來了。”

戚未晨掃了他一眼，目光便停在了牆角處。

父子倆等了十分鐘左右，褚晴便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手裏拎着一個小巧的蛋糕盒子。戚未晨看到後目光一柔，等她靠近後主動接過了盒子。

“謝謝。”他緩緩道。

褚晴平複一下呼吸：“戚慕陽都跟你說了？”

“嗯，我沒想到你們已經準備了。”戚未晨眉眼舒展。

褚晴一看就知道他心情好了，當即也跟着放晴：“你也是，我們不知道，你就不能提醒一下嗎？一個人悶着，也不怕把自己悶壞啊？”

“要你們主動想起才有意義。”戚未晨回答。

褚晴嘁了一聲：“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有儀式感？話說大姨夫也是按周期來的嗎？要是的話那我記一下日子，等下個月的時候早點做準備。”不然就戚未晨不高興的陣勢，誰能承受得來啊！

戚未晨頓了一下：“大姨夫？”

“對啊，”褚晴說完注意到他似乎不太明白，笑了笑解釋，“就是男人每個月低落那幾天，學名叫什麽啊，我不知道，你自己替換一下就行。”

“……你以為今天是大姨夫？”戚未晨問完，看到她不解的眼神後沉默了。

母子二人就看着學神大人從一開始的輕松愉快，只用了一秒鐘就變成了低氣壓大魔王，頓時都有些讪讪和茫然。

“蛋糕你自己吃吧。”戚未晨冷着臉把蛋糕還給褚晴，轉身便往宿舍走去，沒來得及跟上的戚慕陽頓時落下一大截。

“他、他怎麽不高興了？是我說錯話了嗎？”褚晴今天的問號好多。

戚慕陽嘴角抽了抽：“我也不知道啊，剛才不還好好的嗎？”

“……那他是從什麽時候不好的？”褚晴無語。

戚慕陽仔細想了想，确認道：“好像是從你提了大姨夫開始的……話說大姨夫是啥？代指的是低落期嗎？”

“……我們有代溝，這個就別聊了。”褚晴無語的看了眼手裏的蛋糕，不由得嘆了聲氣。

戚慕陽有點饞了：“分我一塊好不好？”

“……他不吃了，都給你吧。”褚晴滿腦子都是戚未晨，吃甜品的力氣都沒了。

戚慕陽沒有吃獨食的打算，打開盒子之後切了一塊，剩下的就都還給褚晴了。褚晴只好拎着回宿舍，從上樓開始就一直在思考一個相當哲學的問題：戚未晨到底怎麽了？

一直想到洗完澡出來，都沒想到結果，反而因為太費腦子，褚晴直接餓了，這個時候目光落在了蛋糕上，頓時眼睛一亮。

她暫時忘了戚未晨，打開盒子後切了一塊，剛吃了幾口腦子裏靈光一閃，整個人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僵住了――

今天！是！戚未晨！生日！

本來她是一直記着的，只是這兩天的事太多，她又一顆心都放在戚慕陽身上，竟然到日子了都沒想起來。

她倒吸一口冷氣，慌慌張張的放下蛋糕，找到手機給戚未晨打電話，然而對方的手機直接關機了，她咬咬牙，又給戚慕陽打，結果這小子也不知道在幹什麽，打了幾通都無人接聽。

褚晴無奈之下，只好穿着睡衣往外跑，跑了幾步後突然想到蛋糕，又匆忙回來把蛋糕裝好，拎着就往樓下跑。已經步入冬天的天氣又冷又陰，小風飕飕一吹，骨頭縫都冷了起來，還好冬天的睡衣很厚，褚晴跑到樓下後，自覺裹得緊了一些。

“同學你去哪？”樓管叫住她。

褚晴頓了一下，讪讪道：“我去給同學送點東西。”

“你快點啊，還有十分鐘就關門了。”樓管打了個哈欠，又回自己小屋躺下了。

褚晴抿了抿唇，頭也不回的朝外跑，很快就到了戚未晨他們宿舍樓下。她又要掏出手機打電話，結果一摸兜才發現沒帶，要是再跑回去拿，恐怕就來不及了。

她看着空空蕩蕩的男生宿舍門，再看看自己身上雌雄莫辨的睡衣，咬了咬牙戴上帽子，拎着蛋糕鬼鬼祟祟的溜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