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雖然褚晴不太認可戚未晨的傳銷式教育方法,但不得不承認對小胖子等人來說,還是非常有用的,至少産生落後就要分開的危機感後,學習态度比之前端正了很多。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相比時長差不多的上半學期,下半年的學期好像相當短暫,往往還沒做什麽,一天就過去了。因為即将到來的高考,戚慕陽産生了前所未有的緊迫感,每進行一次摸底考試,就會多一次意識到自己和A大的差距。

沮喪是會有的,偶爾還會失眠,但每當這個時候,爸媽的全力支持,總會讓他平安度過崩潰時期。褚晴知道他的壓力有多大,便一直默默陪着他學習,作為一個學生她時常厭學,可作為一個母親,她會時刻提醒自己,不能在兒子的關鍵時候給他看到喪氣的表現。

A城的冬天很短,過完年天氣便開始慢慢暖和起來,當某天晚上下了第一場小雨,當樹上發出第一枝嫩芽,春天便來了。

伴随春天而來的,是承德高中每年都會有的運動會。

往年的運動會期間,學校都是停課狀态,是可以光明正大不上課的日子。如果是以前,褚晴和戚慕陽等人早就樂瘋了,然而此刻卻嫌棄學校操場上的喇叭太響,太打擾他們學習,而最讓他們煩躁的是,運動會項目繁多,每個班級都要把所有項目報一遍,即便是即将迎來高考的高三也不例外。

“學校對這次運動會很重視,大家一定要積極報名知道嗎?”班主任在講臺上開動員會議,臺下的學生們興致不高,她嘆息一聲,“我理解大家這個時候壓力很大,想争分奪秒的學習,但是你們有沒有想過,這是我們最後一次集體活動了?”

臺下的人頓時靜了下來,戚慕陽聞言表情微微一動,停下了手裏的筆,旁邊的褚晴看他一眼,默默拍了拍他的胳膊。

班主任放緩了語氣:“這次運動會是最後一次創造回憶的機會,之後就開始了最後的沖刺,我不想高中留給你們最後的記憶,就是無休止的試卷和習題,”她說完頓了一下,難得笑了笑,“這裏面有很多集體項目,你們可以和朋友一起參加,就當增進感情了。”

講臺下陸陸續續有學生開始響應,班主任難得松一口氣。

“下課去找班長報項目,”班主任環視一周,“如果不主動報名的話,沒人選的項目我會根據你們的體質,直接幫你們報了,到時候不準有意見。”

“老師,就不能不報嗎?我身體不太好。”小胖子舉手抱怨。

他這話一說出口,引得班裏一陣哄笑,有關系不錯的更是直接戳穿他:“今天是誰中午吃了兩碗熱幹面一籠小籠包的?”

班裏又是一陣哄笑。

“我那是在補身體!”白白胖胖的小胖子相當不滿。

班主任橫了他一眼:“我看你身體好得很,誰都可以不參加,就你不行。”

“可是……”

“不用可是了,你負責扔鉛球,最近幾天多練練,拿不了前三我要你好看!”班主任相當專制的下了決定,班裏頓時又是一陣哄笑。

小胖子苦着臉放下手,心想早知道就不說話了,說不定還能蒙混過去。班主任在臺上又說了幾句,這才轉身離開。

距離下課還有五分鐘的時間,大家都沒心情學習了,小聲的讨論起自己适合什麽項目。

“我什麽都不想報,”褚晴小聲道,“能不參加嗎?”

她是真不太喜歡這種東西。

“你沒聽老師說嗎,要是不報名的話,她會給你挑一個項目報上。”戚慕陽低聲道。

褚晴皺眉:“班裏那麽多人呢,她說不定想不起來我呢?”

“也不是沒可能,”戚慕陽說完,笑了,“但你也要做好被報一些奇怪項目的準備。”

褚晴頓了一下:“運動會而已,能有什麽奇怪的項目?”

“怎麽沒有,去年就有一個吊單杠。”奸臣插了一句。

褚晴疑惑:“吊單杠有什麽奇怪的?”

“因為項目太多,所以為了不浪費時間,學校臨時借調了很多單杠,所有參賽學生同時上吊,你想想那個畫面。”

褚晴想了一下,頓時一臉慘不忍睹:“算了,我報名吧。”說完,她戳了戳前面的戚未晨,“你報什麽?”

“不報。”戚未晨淡淡道。

褚晴吸一口氣:“那班主任讓你上吊了怎麽辦?”

“不會,”戚未晨說完頓了一下,“她不會勉強我。”

在場所有聽到這句話的人:“……”學神了不起哦。

褚晴頓時心裏不平衡了,再和戚慕陽對視一眼,兩人頓時蔫壞的笑了起來。

“……一看就沒安好心。”小胖子啧了一聲,決定還是不參與了。

戚慕陽和褚晴确實沒安好心,兩人興致勃勃的在學校給出的項目裏挑了半天,最後選了三人四足,自作主張給戚未晨報名了。當然了,一切都是瞞着他進行的。

其他人也各自苦惱該報什麽,奸臣選了半天,挑了個短跑接力,不過需要四個人。

“胖子肯定不行了,我一個,顧泉一個,還有陳秀,老大你也參加吧。”奸臣算人數。

顧泉不滿:“我說參加了嗎?”

“你想選上吊?”奸臣揚眉。

顧泉頓時不說話了。戚慕陽想了想,幹脆的答應下來。

運動會報名的事就這樣定了,晚自習的時候,班主任拿着報名單子走了進來,一個項目一個項目的确定人選。褚晴和戚慕陽沒想到拆穿來得這麽快,頓時安分得像鹌鹑一樣,乖乖坐好不說話了。

本來想把報名的事賴給班主任,就說是她替戚未晨報的,偏偏班主任着重表揚了戚慕陽:“我們要向戚慕陽同學學習,他是唯一一個主動報了兩個項目的人,大家鼓鼓掌。”

戚慕陽讪笑一聲,硬着頭皮接受了大家的鼓勵。

母子倆幹了壞事,心神不定的熬到了放學,戚未晨看過來時,立立刻裝得一個比一個可憐。

“我就是想什麽時候都和你在一起,沒有別的意思。”褚晴委屈兮兮。

戚未晨冷靜戳穿:“你溜出去玩的時候,從來沒想過叫我。”

戚慕陽也跟着撇嘴:“我最大的夢想,就是和爸爸媽媽一起參加活動。”

“你最大的夢想,難道不是考A大?”戚未晨反問。

母子倆沉默一瞬,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撲上來撒起嬌來,戚未晨只能一手抱一個,繃了半天眼睛裏還是洩露出一絲笑意,算是對他們妥協了。

報完名之後還有一周才運動會,大家就趁這段時間抽空練習。戚慕陽白天要跟奸臣等人練四百米接力賽,晚自習結束以後,就跟爸媽一起跑操場練習三人四足,訓練兩天後戚慕陽叫苦不疊,第八百次後悔報三人四足。

“媽,你要跟上我們的步伐!”戚慕陽都快崩潰了,每次褚晴都要慢他們一步,他和褚晴綁在一起的腳總會被拉扯,時間久了綁的地方都紅了。

褚晴也十分無奈:“我不是跟不上,主要是我們身高有差距,步伐不一樣,你就不能小步跑嗎?”

這貨每次都把步子邁得特別大,她跑的時候動不動就有種扯到的感覺。

戚慕陽頓了一下,十分苦惱道:“我要是能控制住就好了。”

“那你如果控制不住,我也沒有辦法了。”褚晴十分無奈,她總不能在這幾天再長高十幾厘米吧。

戚慕陽郁悶的解開腳上的繩子:“難怪其他班都是身高差不多的組合。”

褚晴嘆了聲氣,心情也不太好,要知道三人四足這麽難,她還不如去上吊。

戚未晨在一旁平靜的看着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母子,确定他們是真的心情不好後,才慢悠悠開口:“其實還有一個辦法。”

兩人頓時看向他,異口同聲的問:“什麽辦法?”

“褚晴站中間,我們兩個在兩邊。”戚未晨緩緩道。

戚慕陽頓了一下,失笑:“爸你別鬧了,她只綁一只腳都跟不上,要是站中間綁兩只,那咱們還能動嗎?”

“相信我。”戚未晨開口。

母子倆對視一眼,有些遲疑的看向他。

練習一個星期後,運動會總算開始了。正式開始的标志是全校動員大會,全校師生聚集在操場,聽領導們慷慨激昂的官腔。

“怎麽20年前走這種流程,20年後還是這些?”褚晴無語的問。

戚未晨淡淡道:“你之前沒遇到過冠冕堂皇的同學?”

“怎麽會沒遇到,從幼兒園就有了。”褚晴立刻回答。

戚未晨:“那就對了,他們長大了。”

褚晴:“……”看一眼正在講話的謝頂領導,她覺得戚未晨的話很有道理。

動員大會只開了一個小時就結束了,之後便開始了第一個項目,三人四足和接力賽在明天,只有小胖子的鉛球在今天下午。小胖子怕他們不給自己捧場,大會一結束就請幾人去了超市。

好不容易能宰小胖子一頓,誰都沒手下留情,就連平時不喜歡吃零食的戚未晨,也挑了瓶飲料。小胖子刷卡的時候肉都在疼,龇牙咧嘴的提醒他們:“你們下午可千萬別忘了來給我加油啊。”

“放心吧,忘不了你。”褚晴做保證。

其他幾人也再三保證,他這才放下心來,拿包薯片咔嚓咔嚓的吃。

下午鉛球比賽的時候,褚晴他們如約到賽場加油,正準備上場的小胖子朝他們揮揮手,一群少年立刻鬼吼鬼叫的幫他加油,幾個人愣是營造出千軍萬馬的效果。小胖子顯然十分滿意,當着所有人的面做了一個健美選手舉臂的動作。

褚晴無語開口:“他知道他胳膊上都是肥美的贅肉嗎?”要不是這裏人多,她真想把臉埋到戚未晨懷裏,假裝剛才給小胖子加油的人裏沒有自己。

“應該不知道,估計還以為自己長的是腱子肉。”戚慕陽一臉嫌棄。

剛才嚷嚷最大聲的奸臣捂住臉:“他真丢人。”

顧泉嗤了一聲:“早就跟你說別吼太大聲了。”

“我哪知道他是那德行。”奸臣斜了他一眼。

正要再說什麽時,陳秀噓了一聲,眼睛亮晶晶道:“開始了開始了。”

“你還挺期待?”褚晴揚眉。

陳秀立刻點了點頭,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我本來想報鉛球的,但是老師先給胖子報了,我就沒再報。”

褚晴看一眼他小雞崽一樣的身板,嘴角抽了抽:“接力賽挺适合你的,很棒。”

幾個人說話間,比賽就正式開始了。和其他項目不同,鉛球比賽實在是沒什麽好看的,所以除了選手的同學朋友在捧場,其他在操場的人都去圍觀別的比賽了,鉛球這一塊相當的清淨。

輪到小胖子時,褚晴已經快要打哈欠了,看到他上場才打起精神:“胖子加油!”

她一喊,其他人也跟着喊起來,現場一時間十分熱鬧。胖子嘿嘿一笑,幹勁十足的撸袖子開始了。一個球扔出去,褚晴忍不住歡呼一聲,總算是徹底清醒了。

小胖子沒辜負那一身肉,也沒辜負之前為了逃學翻的牆,相當給力的在比賽中拿了個第三名,勉強能上領獎臺的那種。

小夥伴們十分配合的鼓掌,陳秀更是興奮的沖到他面前,不斷的誇他厲害。小胖子看到他興奮的樣子,了然道:“你喜歡鉛球?”

“有一點。”陳秀的臉都開心得紅了。

小胖子樂了:“既然喜歡,為什麽不參加啊?”

“他是覺得你已經參加了,他再參加不太好。”褚晴友情解釋。

小胖子大大咧咧:“那有什麽啊,反正就是為了個玩,又不加分又不給物質獎勵的,名次什麽的沒那麽重要……不過比賽都結束了,再說也晚了,要不你扔個玩玩?”

“這不好吧?”陳秀雖然遲疑,但看起來還是心動了。

戚慕陽立刻道:“有什麽不好的,他們都比完了,還不能讓人玩一下?”

“對啊,試試去!”奸臣跟着鼓勁。陳秀難得表露自己喜歡什麽,他們當然要支持。

褚晴聞言也跟着鼓勵,就連‘不屑’與他們為伍的顧泉,也閑閑的說了句加油,陳秀正要挽袖子上前,戚未晨淡淡道:“你練過嗎?”

“……沒有,我就是覺得挺好玩的。”陳秀害羞道。

戚未晨掃了他一眼:“那很容易受傷。”

他的話在陳秀這裏,比所有人的都要權威,他這麽一說,陳秀立刻不敢動了。小胖子趕緊道:“放心吧沒事的,就是扔一下而已,不會有問題的。”

“對啊,上!”

在衆人的鼓勁下,陳秀深吸一口氣,亮着眼睛拎起鉛球,學着小胖子剛才的樣子做好準備姿勢。

“啧,一看就特別有潛力。”褚晴見縫插針的誇。

奸臣跟着附和:“對,說不定扔的比胖子還遠。”

陳秀被衆人這麽一誇,憋足了勁吼一嗓子,轉着圈把鉛球扔了出去,最後姿勢定格的瞬間,鉛球掉進沙坑。

衆人沉默一瞬,不由得鼓起掌,小胖子感慨:“這也太厲害了,就跟我差那麽一點。”

“第一次就扔這麽好,你果然很适合練這個。”褚晴啧啧稱奇,怎麽也沒想到陳秀會這麽厲害。

就連說話一直欠打的顧泉都難得誇一句:“确實不錯。”

“你還好嗎?”一片誇贊中,戚未晨淡淡問道。

衆人這才将注意力轉移到陳秀那裏,只見陳秀扔完鉛球什麽姿勢,現在依然什麽姿勢,臉色蒼白的定在原地。

褚晴心裏湧起一點不好的預感:“你怎麽了?”

“應該是……扭到腰了。”陳秀僵硬道。

衆人:“……”

短暫的沉默之後,就是一片兵荒馬亂,等把他送到醫務室時,扭傷的後勁就出來了,陳秀癱在病床上哼哼唧唧,顯然不太好受。

“你們簡直胡鬧,誰讓你們随便玩鉛球的?這次只是扭傷,要是鉛球砸到你們,能把你們砸死知不知道?!”不出意外,校醫又是一陣痛罵,幾人只好受着,等他罵完出去,這才喪眉搭眼的圍在陳秀身邊。

此刻戚未晨和褚晴已經走了,只有他們幾個還在,小胖子嘆了聲氣:“我算是發現了,就不要跟戚神唱反調,每次唱完就沒有不倒黴的。”

“要不是他每天吃飯喝水,我真懷疑他是不是神仙了。”奸臣一臉複雜。

戚慕陽斜了他們一眼:“在說什麽屁話?”

小胖子不怕死的開口:“老大,不是我說你,你好歹跟他也是一個爸,怎麽智商……”

話沒說完,戚慕陽就要收拾人,他吓得抱頭鼠竄,關鍵時刻還是陳秀救了他:“老大……”

“……你就是扭傷,別用臨終前的語氣跟我說話。”戚慕陽無語的看向陳秀。

陳秀剛要挪動,就疼得抽了一口氣,頓時不敢亂動了,繼續用垂危的語氣開口:“老大,我恐怕是不行了,明天的接力賽沒辦法參加,你再找個人代替吧。”

“都成這樣了,就別惦記接力賽了,實在不行讓胖子上。”戚慕陽随口道。

小胖子忙拒絕:“不行啊老大,我最不擅長跑步了,去了就是在全校面前丢臉。”

“那現在該怎麽辦?”戚慕陽不耐煩的問。明天的項目比較多,其他人同時間段要參加別的,除了小胖子的任務已經完成,他暫時找不到別人。

小胖子想了想:“要不找戚神吧,老大你去跟他說,他一定會同意的。”

戚慕陽心頭一動,半晌抿了抿唇:“我試試。”

“好嘞!”小胖子一聽,頓時覺得穩了。

戚慕陽斜了他一眼,歪到旁邊的椅子上開始打游戲。

運動會期間教室基本不開放,戚慕陽吃完晚飯直接回宿舍了,一進門就看到戚未晨在,不由得有些驚訝:“你沒跟我媽約會?”

“她困了,回去補覺。”戚未晨淡淡道。

戚慕陽啧了一聲:“我媽最近老是在晚飯後睡覺,這個習慣真不好。”

“嗯。”戚未晨應了一聲,并沒有往下接話,顯然不覺得他老婆有什麽不好的。

戚慕陽猶豫一下,幹笑着上前,又是捶腿又是捏肩的谄媚着,戚未晨頓了一下:“你想求我明天陪你跑接力賽?”

戚慕陽讪讪一笑:“我實在找不到別人了,你要是不排斥的話,能不能幫我……”

“好。”

戚慕陽一愣:“就這麽答應了?”

“不然呢?”戚未晨反問。

戚慕陽幹巴巴開口:“我以為你要再拒絕我幾次呢。”

“趙老師說得對,這是你高中生涯中最後一次活動,雖然在我看來沒有任何區別,但如果可以給你一些好的回憶,我還是願意幫忙的,”戚未晨說完停頓一下,平靜的看向他,“我希望能給自己的孩子帶來快樂,無論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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