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戚慕陽跑出去了兩個小時，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淩晨，看到褚晴在客廳坐着後有些驚訝：“媽，你怎麽還沒睡？”

“你大半夜的跑出去，我怎麽能睡得着，”褚晴打了個哈欠，“跟小夥伴們道歉了？”

戚慕陽笑了：“嗯，道歉了……你也是，幹嘛一直等我，我都這麽大了，能有什麽事，你趕緊回屋休息吧。”

“再大也是我的寶寶，不說了，你也早點睡。”褚晴說完睡眼朦胧的往卧室走，走到門口時突然停了下來，欲言又止的看向他。

戚慕陽揚眉：“還有事？”

“沒事……就是今天聽奸臣他們說起報志願的事，想到你如果去A大，就只能報語言類志願，”褚晴斟酌着開口，“我就是想确定一下，你喜歡這類專業嗎？”

戚慕陽想了想，老實回答：“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麽，但既然語言類的比較擅長，那我就學這個呗，反正大二之前有調專業的機會，我如果到時候找到喜歡的了，那就再換。”

褚晴笑笑：“再換估計也有限制吧……我的意思是，你這段時間不妨想想，真正想做的是什麽，如果能想到更感興趣的專業，那我們就按照想要的專業去選擇學校，就像奸臣他們那樣。”

她說完停頓一下，怕戚慕陽誤會，又試着解釋：“我的意思是，不一定非要A大的，你的分數夠上一個不錯的學校了，沒必要為了A大放棄別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吧媽，我知道的，”戚慕陽推着她的肩膀，把人往主卧推，“我不是會委曲求全的人，如果我有別的想法，一定不會委曲自己。”

褚晴無奈的掃他一眼，見他一臉篤定，這才微微放心，臨關門前，戚慕陽突然開口：“媽。”

褚晴指尖一頓：“嗯？”

“我是你和爸爸的驕傲嗎？”戚慕陽有些忐忑的問。

褚晴和他對視許久，突然輕笑出聲：“雖然只和你認識了不到一年，但我相信，從你出生那天開始，就是我和爸爸的驕傲。”

戚慕陽笑了起來，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顯然很滿意她的答案。褚晴實在困得不行了，懶得跟他演母子情深的戲碼，直接把人轟了出去，自己一頭栽在床上睡着了。

報志願的期限很快就到了最後一天，小胖子如一開始決定的那樣，報了F城的商科學校，而陳秀則選了C城水利學院的會計專業，倒是奸臣，最後沒有選一開始想去的警察學院，而是選了小胖子學校旁邊的農業大學。

“當不了警察，我就學栽培，反正都是為人民做貢獻，都一樣的。”坐在戚慕陽家的沙發上，奸臣滄桑道。

戚慕陽冷笑一聲，不客氣的拆穿：“不是在家鍛煉幾天發現太累，所以才改變志願的嗎？”

“老大，看透別說透啊。”奸臣不滿了。

小胖子對他的選擇倒是滿意：“你不當警察也好，省得我以後幹了什麽違法犯罪的事，跟你喝酒的時候不小心洩露了，到時候再被你抓起來，我就太慘了。”

“你現在洩露了我照樣舉報你，”奸臣斜睨他，“大義滅親懂不？所以給我老實點。”

小胖子：“……”

“真沒想到奸臣竟然也有這麽正義的一面，”褚晴坐在卧室書桌前，忍不住感慨一句，“還記得我跟他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簡直就是個小流氓，但是現在竟然也懂禮貌講文明了，我前天還看到他扶老奶奶過馬路。”

“他長大了很多。”戚未晨淡淡道。

褚晴認同的點了點頭：“其實不止他，其他人變化也挺大的，小胖子對人實誠了很多，不再鬼機靈見風倒了，陳秀也開朗不少，聽慕陽說他最近在練鉛球，說到大學想加入鉛球社團……話說大學裏有這個社團嗎？”

她說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戚未晨。

戚未晨沉默的跟她對視片刻，冷酷道：“別以為東扯西扯，就不用學習了。”

坐在書桌前、面前是幾本厚厚資料書的褚晴：“……”

“做題。”戚未晨面無表情。

褚晴的臉頓時苦了下來：“就不能不學習嗎？”

“2019的高考生比2043年的至少要多出三分之一，大學容人量卻遠沒有2043高，你要想考上A大，就得繼續努力。”戚未晨平靜的跟她分析。

褚晴撇了撇嘴：“我知道，我會努力的……就是他們在外面玩，我就老想去找他們，實在靜不下心。”

戚未晨沉默一瞬：“我把他們趕出去。”

“那也不行，他們要是走了，我會一直想他們去哪了，在玩什麽，就更靜不下心了。”褚晴可憐兮兮。

兩人安靜對視片刻，戚未晨起身朝外走去，不一會兒外面傳出一陣哀嚎，褚晴好奇的跑出去看，卻被戚未晨招了過去。

“怎麽了？”不用學習了嗎？褚晴充滿期待。

戚未晨看向她：“把試卷拿出來，他們陪你做題。”

褚晴：“……”

客廳裏靜了靜，她無語的看向幾個大男孩，個個都蔫頭巴腦的苦着臉，看起來好不可憐。褚晴良心難安：“那個……我自己做題就行了，不用他們陪。”

“不行。”戚未晨只有兩個字。

褚晴嘴角抽了抽，最終還是像其他幾個一樣慫了，老老實實的坐在客廳裏開始寫試卷。還真別說，有了其他人的陪伴，她的效率果然高了不少，只是原本打算在他們家玩到晚上的幾個人，下午三點多就走了，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敢再來。

他們是走了，戚慕陽卻走不掉，在戚未晨的壓迫下，每天要乖乖陪媽媽做兩個小時的試卷，做得不好還要被爸爸批評，別人高三的暑假都是瘋玩瘋鬧，他的暑假卻是做題背書，可以說是慘得不行，好在暑假只有三個月，很快就能自由了。

只是自由也意味着真正的離別，叫人心裏很難高興起來。

報完志願後兩周的時間，錄取狀态就公布了，戚慕陽和奸臣等人如願被第一志願錄取，之後便是等通知書、購買大學宿舍裏需要的東西。戚慕陽的學校在A市，不需要準備太多東西，其他三個卻是去了外地，需要把一切都備齊。

奸臣和小胖子不太把置辦東西的事放在心上，臨近開學時才知道慌了，趕緊拉着已經準備妥當的陳秀，把需要的東西都買了一遍，當東西買齊時，開學日也快到了。

不同的大學開學時間也不同，陳秀是最早的那個，奸臣和小胖子則在他之後一周，而戚慕陽是最晚的，這就意味着，他要把朋友們一個個送走。

送陳秀那天，幾個人站在高鐵站裏，本來是想說點什麽的，但還沒開口，陳秀先嗚的一聲哭了起來。他長得白淨又瘦弱，往幾個人高馬大的少年裏一站，好像被霸淩了一般，戚慕陽等人差點被警衛叫走，解釋半天才把這事說清楚。

這下什麽煽情的話都說不出來了，戚慕陽氣得踹了陳秀一腳：“趕緊滾。”

“老大，奸臣，胖子，”陳秀眼睛通紅，哽咽着将目光從幾人身上掃過，“戚神，褚爺。”

“你特麽點名呢？”小胖子樂了。

陳秀微微搖頭，低聲道：“你們如果有時間，一定要去看我，C城的燒烤據說特別好吃，我到時候帶你們去。”

“那你可得多攢點錢，到時候哥兒幾個可不會給你省着。”奸臣笑道。

陳秀唇角勉強揚了揚：“不用省，管飽。”

他說着話，看向戚未晨：“戚神，你跟褚爺的家庭關系有點複雜，估計以後家長會反對，不管發生什麽，你千萬不要放棄褚爺啊。”

“那褚爺要是放棄戚神呢？”小胖子打趣。

陳秀為難片刻，老實道：“褚爺雖然長得好看，但是這麽兇，應該除了戚神，也找不到別的對象了。”

小胖子：“……”這是覺得自己要走了不會挨打，所以敢胡言亂語了？

“但是戚神，要是褚爺真的放棄你了，你也別假裝我家老大留在褚爺身邊，太卑微了，而且這個計劃聽起來，不太可行。”陳秀一本正經。

戚未晨沉默一瞬：“你想多了，我們不會分開。”

“那就好。”陳秀笑了起來。

一旁的戚慕陽看一眼時間，沒好氣道：“還有話說沒，沒有的話趕緊走，別耽誤了。”

陳秀這才看向戚慕陽：“老大，保重。”

戚慕陽頓了一下別開臉，不耐煩道：“趕緊滾。”

陳秀咧嘴笑了起來，朝幾個人招招手，便拖着箱子去找家裏人了。戚慕陽沉默的看着他的背影，直到背影消失不見，他才揉了揉眼睛，不滿的嘟囔：“送人真沒勁，早知道就不來了。”

然而話是這麽說，等到奸臣和小胖子要走的時候，他還是來送了。

F城離A城很遠，幾乎跨越了大半個國家，所以兩人選擇了乘飛機，但由于小胖子的奸商體質，為了省錢就買了個淩晨一點多的航班，戚慕陽等人得大半夜的來送他們。

“這麽想省錢，你們怎麽不走着去啊？”戚慕陽忍着一肚子髒話，憋着火的抱怨。

小胖子嘿嘿一笑：“我爸給我的機票預算是三千，我坐這個時間的才500多，到那邊跟奸臣住個酒店就算再花五百，那還有兩千呢，拿來上網多好啊。”

“你也是這麽想的？”戚慕陽黑着臉看向奸臣。

奸臣有些無奈：“他說不讓爸媽送了，我們倆一起走，我就把訂機票的事交給他了，誰知道他會這麽搞。”

“我就知道。”戚慕陽冷笑一聲。

小胖子不高興了：“奸臣，你這麽說就不夠意思了吧，我可是為了給你省錢。”

“我謝謝你了。”奸臣一臉熬大夜的生無可戀。

褚晴比較關心另一件事：“你們到了估計天還沒亮，怎麽去酒店啊？”

“酒店有車接我們，我都安排好了。”小胖子坦然道。

褚晴點了點頭，扭頭看向戚未晨，戚未晨頓了一下，淡淡道：“注意安全，到了之後發個短信。”

“好嘞戚神。”小胖子滿口答應。

褚晴和戚未晨作為長輩沒什麽可叮囑的了，便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把空間留給三個小朋友。

戚慕陽煩躁的揉了揉頭發，還在抱怨他們離開時間的事：“你們下次要還敢這個時間走，我肯定不來送。”

“知道了老大，我們都要走了，你就別糾結了行不，”小胖子笑着張開雙臂，“來吧老大，抱一下。”

戚慕陽一臉嫌棄：“滾遠點。”

他話音剛落，奸臣就抱了過來，戚慕陽下意識的要推開，聽到一聲抽泣後僵住了：“……你又不是陳秀，哭什麽鼻子？”

“老大，以後我不在你身邊，你收斂點脾氣，萬一跟人發生沖突了，我不好救你。”奸臣哽咽着道。

小胖子聽着他說話，臉上的笑也有些勉強了，僵了僵之後努力維持笑容，只是眼睛不敢再看這邊。

戚慕陽沉默許久，梗着脖子拍了拍奸臣：“老子什麽時候用你救了？”

“話不是這麽說，多個人多個幫手，你又沒褚爺那身手，還是收斂點吧，”奸臣吸了一下鼻子，“要是可以的話，在大學交幾個朋友，以後也不算無聊……但是不能比跟我好啊，大學裏很複雜的，你別跟人太交心。”

“讓我交朋友，還不準我跟別人比跟你好，”戚慕陽笑了，“你自己聽聽，像不像吃醋？”

“我就是吃醋，我才是皇上身邊唯一的大奸臣，別人權力別想越過我。”奸臣松開他，紅着眼睛道。

小胖子聽不下去了：“我怎麽聽着你更像太監啊？”

“你才是太監。”奸臣頂了回去，一時間忘了哭。

小胖子白了他一眼：“太監都沒你會争寵，你其實進老大後宮吧？”

“你才是後宮！”奸臣龇牙咧嘴地撲了過去。

小胖子鬼叫一聲求戚慕陽救命，戚慕陽笑罵着拉他們，離別的愁緒被掃得一幹二淨。等到時間差不多了，三人才被褚晴叫停：“行了，他們倆該去安檢了。”

“老大，多聯系啊！”小胖子笑嘻嘻道。

戚慕陽白了他一眼：“老子忙着呢。”

“那也得多聯系。”小胖子沒臉沒皮的抱了他一下。

奸臣懶得看他那副臭德行，便離他遠了點，等他們說完話，便深吸一口氣穩住情緒，催促小胖子離開。于是兩人跟一家三口再一次道別，便拖着行李箱往安檢口走去。

小胖子：“你怎麽又要哭？”

“你管得着嗎？”奸臣怼回去，只可惜眼淚汪汪的，看起來十分可憐。

小胖子無奈：“是管不着，但你不怕老大難受啊？”

奸臣聞言總算忍住了眼淚，等要登機的時候突然問：“你就不難過嗎？”

小胖子頓了一下，無所謂道：“我有什麽可難受的。”

“沒心沒肺。”奸臣抱怨一句，心裏卻是有點羨慕。

兩個人上了飛機，等坐下之後便誰都不說話了，半晌小胖子突然道：“我去個洗手間。”

“……剛才在下面怎麽不去？”奸臣無語。

小胖子嗤了一聲：“這東西也是能控制的？”

“趕緊去。”奸臣一臉嫌棄。

小胖子晃悠着去洗手間了，奸臣一個人坐在座位上，看着窗戶外昏暗的風景，好半天小胖子都沒回來，他只好去洗手間看看情況。等到了門口，他剛要敲門讓小胖子快點，就聽到了裏面壓抑的哭聲，他的手頓了一下，最終沒敲門。

小胖子在洗手間待了十幾分鐘才出來，出來時眼睛都腫了，一看就知道哭過。他在裏面用了好多辦法，都沒辦法消除痕跡，只好就這麽出來了，好在等他回來的時候，奸臣已經睡着了，他松了口氣，小心的在奸臣旁邊坐下，很快也入睡了。

一直到耳邊傳來重重的呼吸聲，奸臣才睜開眼睛，看着機窗外越來越小的A城，輕輕的嘆了聲氣。

高中畢業後的第一次成長，是從獨自開啓一段旅程開始的，好在少年人有一顆勇敢的心，即将面臨的生活也比想象中要精彩，所以暫時的失落過後，便是即将持續很長一段時間的新鮮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