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龍困淺灘

“咕咕!”

臉上似乎有什麽毛茸茸的東西在劃動,墨鴉睜開眼,一扇白羽從眼前劃過。斬夢立在地下,探着頭看着兩人。見他醒了,咬住他衣領向外拽。

墨鴉擡手制住它,悄聲道:“安靜點!別吵到他。”

斬夢僵硬地站着,只有眼睛能轉動。它瞪着墨鴉,眼中怒火灼灼,心下十分委屈。明明就是他讓自己早點來叫醒他的呀……

“嗯,墨鴉……”隐約聽到響動,白鳳迷迷糊糊睜開眼。

墨鴉吻了下他額頭,輕聲哄道:“沒事,你再睡會兒。等到了時間,我叫你。”将軍府的人昨夜沒有抓到他們,必然封鎖了整座城池。現在還太早,城門守衛肯定沒有全部困頓,容易引起注意。而且,這些天一直在趕路,白鳳傷未痊愈,能多休息一下也好。

這只笨鳥,叫它等天将亮未亮的時候提醒,這麽早就來了。

在他說話之際,白鳳迷糊的思緒逐漸清醒。昨日的種種悉數漫過,他似乎答應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身體一僵,睡意盡數退去。

墨鴉感覺到他的變化,挑眉哼道:“怎麽?想反悔?”不待他答,墨鴉收緊了手臂,貼到他耳畔,沉聲道,“晚了。我不會放開你的。”

男子話語堅定,帶着誓死也不放手的決心。

白鳳從沒見過這樣執着的墨鴉,莫名地他想到了在伊闕附近的那個山洞。男子談及看中之人時,眼中的神情同樣認真執着。只是,當時那雙眼中氤氲的笑意遮住了那層堅定。

“你當初說有看中的人……”

“在這兒呢!”墨鴉低低笑開,打斷了少年的話。他撫上少年臉頰,随後細碎的吻紛紛落下。額頭,眉骨,眼睛,臉頰,鼻尖,最後輾轉落到唇畔。

“唔!”男子的吻輕柔缱绻,透着無盡的珍視和愉悅。感受到墨鴉的情緒,白鳳心底也有綿綿密密的歡喜蔓延纏繞,他不由半阖眼眸,試探着回應男子。

墨鴉一怔,随後動作變得激烈而纏·綿,狂風驟雨般讓少年不堪抵擋,只能由着對方糾纏。漸漸的,白鳳只覺的呼吸都快要被對方掠奪了去,眉頭一皺,擡手去推墨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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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鴉咬了下他的唇,松開了對少年的糾纏。

“我們還要趕路。”白鳳見墨鴉眸色幽深,無端感到幾分危險。尤其兩人貼得極近,任何變化都逃不過感知。他喘着氣,有幾分羞惱道,“外面正好在下雪,你該出去冷靜冷靜了。”

黑暗裏,少年那雙猶帶水色的眼眸格外明亮,含羞帶惱地一瞥,看得墨鴉更加心動。他将少年往自己懷中一帶,兩人身軀嚴密契合。

“小子,我們該一起去冷靜冷靜。”

“滾!”白鳳兩頰像是要燒起來,他一腳踹向墨鴉。随後,迅速拽過衣服下床。

半炷香後,兩人一切收拾妥當,帶着斬夢悄然離開了紫蘭軒。新鄭城門,守衛們大多撐着戈矛打着哈欠,一副将睡未睡的樣子。還有一些,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喝酒賭博。

白鳳墨鴉對視一眼,尋了個間隙,躍出城門,消失在茫茫雪原。

“等等……忘了問紫女鬼谷在哪了?”走出了一裏地左右,白鳳驀然停下腳步。瞪了墨鴉一眼,轉身向回走。

都怪墨鴉,要不是他突然襲擊,自己也不會思緒混亂到忘了正事。

墨鴉眼疾手快拉住白鳳,道:“我問了,你跟我走就對了。”

“你什麽時……”話未說完,白鳳已經知道是哪個時間了。肯定是自己點他穴,出去的那段時間,“那我們快走!”

——

夜色漸退,天地間白霧如紗。遠處山脈僅僅只是點點淡痕,如同有一位丹青聖手執筆輕揮。潇灑肆意間,風流盡顯。

遠處,鳥群嘩啦一下飛起。白亦非輕眯眼眸,淡淡道:“看來,我們的朋友到了。”

腳下白雪堆積,已經淹沒了腳背。他就這樣靜靜站着,任由風雪侵蝕。

“侯爺。”數道人影悄然出現在城牆上。

白亦非側了側頭,問:“如何?”

“明公子已經離開了韓國。他似乎發現了我們,鑽進深山不見了。”一人答道。

白亦非點了點頭,手一揮:“號角即将吹響,你們也去準備準備。”

“諾。”

——

“将軍,我怎麽覺得四周有些詭異啊?”程宜皺着眉,“總感覺有些不妙。你說,會不會有埋伏?”

王翦小心地觀察着四周,道:“有可能。但是,不會埋伏太多人。”伊闕城池不小,白亦非不可能将大部分兵力壓到山嶺。

走了約三炷香後,程宜指着前方悄聲道:“将軍,你看那。”

山坡下,無數身披白衫的士卒正在行進。

王翦皺眉,這隊人看外形确實是敵軍。可是,怎麽心裏總覺得哪裏不對?

“還想什麽呢?直接打。”程宜見他半晌沒有反應,不由急道,“再不打,人都沒影了。”

王翦按捺下心中的不安,保險起見,他還是只令兩千人前往殲敵。

箭雨如潮,鮮血如寒梅綻放在白雪中。那軍隊反應過來,迅速舉盾牌抵擋。接着,兩軍相交,喊殺聲沖天。兵戈斧钺碰撞,血肉橫飛,屍橫遍野。

程宜帶着部下在敵軍中殺進殺出,身上銀白铠甲漸漸被鮮血染成紅色。

王翦站在原處未動,他望向四周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卻找不出破綻。視線轉移到戰場上,看着看着,他突然神情大變,心中升起一股涼意。敵軍目測也就六百之數,怎麽交戰兩刻鐘有餘,一兵一卒也未曾損耗。

那地上的那些身穿韓制盔甲的屍體又是從哪裏來的?

“所有将士聽令,立刻向身周空地攻擊,沒我命令不許停。”王翦厲喝。

“呃……諾!”将領卒長一臉疑惑,但軍令如山,不得不将命令傳達下去。

“重箭營,立刻将所有箭矢投諸到下方交戰的兩旁側翼。”王翦看了看戰場,命令道。

“諾!”

哐!轟!砰!咚!

一連串的聲響後,衆人發現眼前景象有了變化。這一片樹林,瞬間化作了山石;那一片雪原,松枝點雪卓然;腳下凸起的山脊,突然墜落成了山谷……

王翦面沉如水,眼中寒光爍然。好!好一個血衣侯!

程宜正在敵軍中沖殺,他只覺自己從來沒有殺得這麽痛快過,就算一直這樣戰鬥下去也值了。突然,眼前一花,剛才還是敵軍的人眨眼間就成了自己人了。

呃……這是什麽情況。

程宜手中長戈一頓,對面那人也一頓,雙方同時擡手擦了擦眼睛。再看,情景并沒有變化。

程宜心中有了不安的感覺,低頭掃視一圈。地上躺着的士卒盡皆着秦軍铠甲,四周散落的兵器,也是自己日常見慣的。

“這……”

程宜滿面悲痛,不由後退了數步,腳下被絆了一下,他踉跄着跌到在地。他身邊,方才打生打死的士卒同時放下手中武器,看着地上被自己殺死的同袍,紛紛跪倒。

空氣一片死寂,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都起來!”王翦滿面霜色,大步流星地走來。他看着衆人,虎目中不禁流下一行熱淚,卻異常堅決道,“站起來!誤中敵人陣法,誤殺了自家兄弟,是我的失誤,等回國我會自行領罰。但是,兄弟們死了,我們就這麽看着嗎?”

“殺死他們的人确實是我們,但是罪魁禍首仍然是韓國血衣侯,他現在就在伊闕城中。将士們,告訴我,我們要怎麽做?”

空氣沉默了一瞬,接着吶喊呼號如同山洪奔下:“破伊闕,擒血衣!破伊闕,擒血衣!”

殺意沖天!恨意沖天!

在呼喊聲中,程宜回過神,掙紮着爬起來。他走到王翦身邊,通紅着眼,狠狠地道:“将軍,是我的失誤。末将自願領罰!”将軍已經察覺到不對勁,若不是他催着将軍下令,根本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一切都是他的錯。

王翦拍拍他肩膀,低聲道:“若不是我下令,你也不敢動手。戰場上生死本就尋常,你還看不開嗎?”說着,他翻身上馬,舉起手中長劍,喊道,“破伊闕,擒血衣!出發!”

“吼!吼!吼!”

玄甲士卒游走如龍,潮水般跟在王翦身後,向着伊闕方向而去。

空氣凝重慘烈,盤旋的殺氣如刀劍縱橫空中,帶着無可匹敵的氣勢山岳般向着伊闕壓去。

——

衛莊一路行來,大大小小的攔截歷經了數十次。所有人一上來就是拼命,能打就打,不能打立刻自絕。縱然他憑借對地形的熟悉暫避鋒芒,仍免不了受傷。好在此處距離鬼谷不遠,三個時辰後,他到了鬼谷外圍。

眼前的景象讓他臉色瞬變,眼神冷若寒冰。他終于知道對方是如何取得這塊墨玉帶鈎的了。

只見四周山峰倒塌,如鬥大小的石頭星羅密布。曾經郁郁蔥蔥的無數松柏化作一地殘枝斷葉,地面一個個深坑觸目驚心。

再遠些的地方,竹林殘破,僅有些斷枝當風抖着。竹籬七零八落,無一塊完好。竹屋傾頹,将倒未倒更顯得凄涼。

一層不算厚的積雪掩埋了這個熟悉的地方,那些存在記憶中的畫面荒誕的就像一場夢。

“師父!”

衛莊低聲念叨了一句,身若流光掠向那茍延殘喘的竹屋。屋內一片雜亂,灰塵遍布,不少地方似乎還結有蛛網。

嗯?

他手指輕拂書架,指尖一層厚厚的細灰。不對!師父歷來愛惜這些書,書架上一直纖塵不染。縱然經過重大變故,也不應該有這麽厚的塵土才對。還有……那些蛛網。

哼!

看來師父早就已經離谷遠去。要是有人主持陣法,鬼谷何至于被破壞成這樣。呼!幸好……

衛莊拂掉指上灰塵,轉身向着屋外走去。忽然,眼前一花,整個視野天旋地轉。他連忙屏住呼吸,持劍撐住身體。

什麽時候……中毒的?

對方的毒下在了哪裏?

“咯咯咯……”

女子聲音清脆悅耳,如同珠玉落盤,帶着無盡溫柔,春風拂過般令人不自覺放松警惕。

“你是不是在想自己是如何中毒的?”

作者有話要說:

二叔的技能全加在攻擊上了,敏捷不行,毒抗沒點。hhh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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