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幸好還有這麽一個小太監

我這病，來的快，去的也快，病好了之後，小太監倒像是更喜歡黏着我跟上跟下的了。

再過幾日，我年滿二十，也是該出宮建府成親的時候了。

父皇将我召去說了此事，面對這個高高在上的父親和君王，我自小從未忤逆過他的任何要求。

我本該随手挑一副看的順眼的畫像，然後跪下叩謝君恩的。

然而我卻說不出順從的話來。

我想起母妃背着當時尚且年幼的我偷偷哭泣的樣子，想起她死的時候手裏死死的攥着的那枚玉如意。

我頭一次沒有應承父皇的意思。

他對老三一向是寬容有耐心的，但是對我，對其他的這些兒子們，一向都是不耐煩的，皺着眉将我斥責了一頓。

我跪在地上，安靜的聆聽着他的責罵，我并不覺得害怕，也早已不會感覺到失望。

“您如今可還記得起我母妃的樣貌嗎？”我想我本該是失望的，可是事實上我的心裏已經沒了半點漣漪。

他愣了一下，大約是沒明白我為何突然提起這個死了十多年的女人，又大約，他也确實早已不記得這個安靜的有些寡淡的女人了。

我跪在地上，安靜的仰頭看着他，“我只是不想，将來也害的旁的女子像我母妃一樣郁郁而終。”

我想，我大概終究還是怨他的，怨他這二十年來從未給過我一絲父親的溫情，怨他娶了我母親卻又蹉跎了她一生的年華。

我頭一次見這位高高在上的君王在我面前露出這種有些複雜的表情，半晌，他也只是揮了揮手，“罷了，你下去吧。”

“是。”我朝他磕了個頭，平靜的退了下去。

若是此刻母妃還在，定要怪我忤逆了，只可惜，唯一會這麽管着我的人，已經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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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

小太監等在殿外，大約是等的有點無聊了，一見我出來便十分開心的迎上來。

大約是他一路上說話我也沒怎麽搭理他，小太監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我的臉色，“主子，你是不是不高興？”

我突然覺得有些倦了，也不想說話，只道，“沒事，你先下去歇着吧。”

其實就連我自己，也有些受不了自己的脾氣。

“主子。”小太監卻沒上沒下的拉着我的袖子，“今天外面天氣可好了，主子你上次不是答應要教我練劍的嗎？”

我的确是答應過，不過就小太監這小胳膊小腿的，我真懷疑他能不能把劍拿起來都是個問題。

我一晃神間，卻已經下意識的跟着小太監到了院子裏。

小太監的确是不适合練劍，他第一次拿劍，我怕他傷着，便叫人拿了個木劍讓他先用着。

他拿着個小木劍吭哧吭哧的耍了一會兒，就累的不行了，随手把劍一丢，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練了不練了，累死我了。”

腦門上的幾滴汗亮晶晶的。

我忍不住笑了一聲，也學着他的樣子把劍一丢，在他旁邊坐下，若是此刻有別的宮人在旁，只怕要驚掉了一地的下巴。

其實我很知道，小太監不喜歡練劍，他從前說要學，也不過是見我舞劍，一時興起罷了，之後只怕自己也忘在了腦後。

他不過，是想逗我開心罷了。

這漫漫深宮裏，能陪着我的，也只有這麽一個小太監。幸好，還有這麽一個小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