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奚良

“大家先停一下, 道具組重新調整一下道具, 然後燈光師，你過來一下, 檀栒, 你就站在那別動，等會兒需要你配合。”

劉衍之說完, 舉起手裏的鉛筆，放在眼前比劃來比劃去, 也不知道在比劃什麽，比劃完之後對旁邊的燈光總監說了幾句話, 一邊說還一邊指着站在場地內的檀栒，似乎在說和她有關的內容。

燈光總監連連點頭, 掏出手機把劉衍之說的話全部記了下來。

幾分鐘後, 重現調整過的場地再次開拍，只不過需要先預演一遍, 并不是正式的拍攝。

檀栒明顯發現打在自己身上的光效不一樣了。

剛才布置在場地內的打光是按照以前齊昂在的時候的習慣來的, 只是照顧了一下她的身高而已，但現在，不僅黃光全部變成了白光, 連拍攝用的鏡頭，劉衍之都給換了一個。

試拍結束, 一堆人聚在屏幕前看效果。

兩個屏幕，分別展示着打光和鏡頭變化前後的拍攝效果。

變化前，檀栒站在一片稍顯溫暖的燈光中, 鏡頭的顆粒感也很明顯，十分凸顯鏡頭當中的人物，讓人不由自主的去注意她，目光關注着她的一舉一動。

變化後，檀栒周身被一層淡淡的乳白色光暈籠罩，仿佛站在清晨最澄澈的那一束眼光之中，似乎帶了柔光濾鏡，但偏偏線條清晰，連睫毛都根根分明，眼裏除了她再也看不到別的東西，然而哪怕全世界的視線都投注到她身上，她仿佛也不在意，仿佛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值得她留戀，值得她停留。

而這時，再返回去看變化前的鏡頭，那種粗糙的顆粒感就與檀栒本人的氣質十分不相配，明明是日常鏡頭，卻給人一種油畫一樣的非現實感。

劉衍之仍不滿意：“三號打光關一半，再試一下。”

過了一會兒。

“一號燈光調整一下偏色。”

“鏡頭再換一個，換成四號鏡頭我們再試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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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來回回折騰了一個多小時，劉衍之總算試出來了最滿意的鏡頭效果，不過在檀栒看來，似乎與第一換時沒多大區別。

大概這就是普通人和大導演之間的區別吧。

檀栒的單人戲份正式開始拍攝。

這裏的劇情是奚良幫助一戶商家搬運貨物，整理貨倉，奚良正是在這個貨倉裏趁主人家不注意，偷走了一件重要的作案工具。

齊昂在處理這一段的時候，臉上是帶着笑容的。

如果不看他手上的動作，只看臉，似乎他是真的在很單純地助人為樂，不過他眼神中閃爍的光讓人隐隐感覺不安，似乎有什麽大事要發生了。

檀栒在表演這一段的時候，一開始她想要模仿齊昂，但她笑起來的氛圍和齊昂笑起來差別很大，哪怕很努力想營造出自己馬上要搞事了的錯覺，但努力是一回事，成果是另一回事。

于是第二次嘗試的時候，她選擇了面無表情，同時眼神毫無波瀾，猶如一片荒蕪，見不到一點生機，看得人沒來由的起一身雞皮疙瘩。

見到這一幕，劉衍之拍掌喊了聲：“好！”

檀栒松了口氣，一顆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心終于放回了肚子裏。

……

奚良名義上是奚睿同的兒子，但實際上是奚睿同與妻子領養的孩子，因為他的妻子不能生育。

因為知道自己另外有親生兒子，奚睿同并不在意這個領養來的兒子，但會在他人面前裝作很疼愛孩子的樣子，好像他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一樣。

同時，也正因為這個孩子是領養來的，所以奚良從小到大有什麽不好的遭遇，奚睿同都是能當看不見就當看不見，除非奚良給自己丢臉了，否則極少承擔一個父親該有的責任。

因此，本就因為自己領養身份而有些畏畏縮縮的奚良的學生時代，基本都是在校園暴力環境下度過的。

高中畢業後，奚良沒有去上大學，而是被母親留在了家裏，給家裏開的鋪子幫工，同時，也得忍受來自母親的各種……騷擾。

奚睿同和妻子剛結婚那幾年還算恩愛，但沒過多久，兩人就都生出了別的心思，奚睿同本來就是個渣男，劈腿出軌信手拈來，至于他妻子，因為無法生育，沒有意外懷孕的可能，真論起來比奚睿同玩的還要開，每個月都要去一趟省城玩上好幾天才回來，還美其名曰“談生意”。

早熟的奚良很早就知道自己的父母都是什麽貨色，但從未想過，他喊“媽媽”的人會有一天把主意打到自己頭上，偏偏他還沒有拒絕的能力。

很快，奚良就被那個女人給玩扭曲了。

再然後，某天，那個女人在玩的興起的時候，突然說了一段話，徹底喚醒了奚良心裏的黑暗猛獸。

她說：“奚睿同那個沒用的東西，當初和我結婚不就是看上了我家的財權嗎，不好伺候我就算了，還在外面養別的女人和兒子，以為老娘不知道？真當結了婚老娘的一切都是他的了？呸！離了婚，他狗屁都不是一個！阿良，你是我兒子，讓我開心，我的都是你的，都是你的你明白嗎？啊，離婚打官司有點麻煩，要是那個廢物死了就好了，省事！”

死？

奚良忽然意識到，原來還有這麽一個選項。

他當然不會選擇自己去死，而是想讓奚睿同去死。

女人說的對，奚睿同不是個好東西，他在外面還有親生兒子，如果打離婚官司，女人的財産或多或少都會被分走，這樣留給自己的就變少了。

從小到大的經歷都告訴奚良，只有自己有錢有權，才能解決一切問題，所以從他冒出這個念頭到準備動手，連一秒鐘都沒有過。

當然，奚睿同死了還不是結束，還有這個女人，他也一樣要解決。

他是兒子，有權利繼承女人的財産，但前提這些財産得是遺産才行，女人只要活着，他還是什麽都沒有。

從這天起，奚良便開始了自己的策劃。

小鎮不大，家家戶戶都相互認識，就算各家有隐藏起來的秘密，也不是真的誰都不知道了，只是心照不宣罷了。

奚良平時沒多少存在感，加上奚睿同的身份，和小鎮上誰都能說上話，給了他打聽消息極大的便利。

前後不過三個月，好幾位對奚睿同有不滿的人，都被奚良想辦法刺激出了殺心。

而涼糕大會，就是最好的時機。

因為準備了很多，奚良本以為自己不用親自動手，但他沒有想到奚睿同這麽命大，哪怕有計劃外的柴辛也參與進來，奚睿同仍然沒有當場斃命，于是他只好親手了解了奚睿同的性命。

事情剛發，奚良還是有些慌張，但很快，他就發現，居然沒人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而且柴辛還認了罪，被當成真兇抓了進去，于是瞬間膽大，開始策劃針對女人的“意外”。

但沒想到還沒等“意外”變成現實，他就被警察抓住了，以真兇的身份。

屬于奚良的故事到此戛然而止。

……

因為奚良和養母之間的故事屬于十八/禁，而扮演奚良的檀栒是個一看就很正直純良的未成年，即便是導演經驗豐富的劉衍之在解釋劇情和情感上還是犯了難。

他倒不是怕檀栒不懂，誰不是從學生時代過來的，十四五歲的孩子有幾個是真的對這些事一無所知的？尤其青柏中學的教育還那麽超前，學校學生們的觀念可以說是全國最先進沒有之一。

但真讓一個經驗豐富的老司機給一個未成年解釋世界的陰暗面，他還是有點無從下手。

在這一瞬間，劉衍之有那麽一絲後悔選了檀栒過來頂崗。

不過也只是一瞬，而且也只有一絲。

男孩子嘛，早點讓他知道大人世界豐富多樣也是好的！

然後劉衍之就把這個任務甩給了副導演。

副導演：“……”

他能怎麽辦呢？還不是只有照做。

于是副導演揣着劇本，就去給檀栒講戲去了。

全程，呂漫都在旁聽。

一開始，呂漫沒聽懂這個副導演東拉西扯到底在講什麽，但當她聽懂了，忽然就變了臉色，欲言又止半天，最後什麽也說不出口。

她能說什麽呢？

“檀栒是個小姑娘不要帶壞她”？

還是

“你怎麽可以跟未成年講這些”？

光是一個“職業道德”，就能把所有的話都給她堵回去。

齊昂當年拍驚悚片的時候，難道劇組的人就不怕把孩子吓出問題來？最後不還是拍了，而且拍出了經典。

檀栒已經十五了，沒道理連這點劇情都接受不了。

劇組裏還有奚良幼年時期的扮演小演員呢，小演員還要演一些聽到養母偷情聲音的劇情（采用嫁接的拍攝手法），也沒見他家長出來反對，她一個助理也沒立場阻止。

于是就這樣，在呂漫臉色變得跟幻燈片一樣的情況下，副導演給檀栒講完了戲。

“明白了嗎？”

檀栒表情十分正常的點了點頭：“明白了。”

“那一會兒就出去試演一遍，看看效果？”

“好。”

作者有話要說：  咳，明天三更補更新，24小時內，本章內兩分評都有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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