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契合

榮懷謹出了大帥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去找榮懷文，但他到家的時候榮懷文卻不在。

現在家裏沒有仆人，榮懷謹也不知道榮懷文到底去了哪裏，思忖片刻，榮懷謹覺得榮懷文這麽大個人也不會随便亂跑，便自己出門去了辜明廷那裏。

辜明廷就猜到榮懷謹今天會來找他，老早便自己坐在院子裏等着，還特意讓陳管家準備好了幾盤子小吃等着。

榮懷謹進來的時候辜明廷正拿筷子去夾一片鹵好的鴨肫，天興齋的鴨肫十分軟嫩鮮滑，還帶着絲絲辣味，十分适合下酒用。

辜明廷吃了鴨肫，一抹嘴，便沖着榮懷謹揚了揚眉毛，“來了？”

榮懷謹也不回話，只搬了個凳子坐到辜明廷身邊，他一眼瞥見辜明廷椅子旁邊的那個白瓷酒瓶，不由得皺眉道：“大白天喝什麽酒？”

“愛好。”

榮懷謹本來也就是随口問問，辜明廷這麽拽的二五八萬一說，他倒有些好笑了。

不過榮懷謹來也不是為了這茬，這會便正色道：“我讓你幫我查的那件事，你查的怎麽樣了？”

辜明廷聽到榮懷謹這話，也就丢掉了原本漫不經心的樣子，皺皺眉道：“你說的那個黃小姐，她本就是庶出，在家裏不受寵，只不過因為長得漂亮所以經常被她父親帶出來交際。”

“交際花？”聽到辜明廷這話，榮懷謹不由得皺了眉頭。

辜明廷淡淡看了榮懷謹一眼，輕笑一聲，道：“身世倒沒什麽要緊的，你大哥現在也落魄，找個良家女子過日子就行了，偏偏這種交際花，最喜歡跟各種男人來往，萬一她到時候卷了你大哥的錢跑了怎麽辦？”

辜明廷的話說得直白，榮懷謹雖然有些不高興，但也知道确實是這個道理，眉頭便皺得更緊了。

不過辜明廷也不是什麽長舌婦，話說到這他就不多說了，而是舒舒服服躺回到躺椅上，開始剝瓜子吃。

榮懷謹本來正在擔心他大哥的事，結果看到辜明廷的懶相便有些不高興，他別過頭，伸手推了辜明廷一把，道：“躺着幹什麽？起來。”

辜明廷倒也聽話，榮懷謹叫他起來他就起來了，不過起來的時候他補了一句，“你哥的事不該我多管，你也不用問我的意思。”

榮懷謹原本是有點這個意思，但辜明廷一說，他反倒不好再開口了，便道：“誰要問你了，自作多情。”

辜明廷微微一笑，沒做聲。

因為沒有了這件事，榮懷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而他現在家裏沒人，也不急着回去，默默坐了一會，不知道說什麽，便伸手拿了一個花旗橘子來剝。

辜明廷一眼瞥見榮懷謹拿那個橘子，便道：“今年的橘子不甜，你吃葡萄吧。”

榮懷謹本來也沒打算吃什麽，只是無趣，而現在他橘子皮已經剝開了，不吃也不像樣子，便道：“沒事，我随便吃吃。”

辜明廷看了榮懷謹一眼，不說話了。

橘子剝到一半，辜明廷把那盤鹵好的鴨肫推到榮懷謹面前，拿了一雙幹淨的筷子敲了敲，道：“天興齋的，味道不錯。”

榮懷謹點點頭，倒也不忙着去吃，而是把手裏的橘子剝開，吃了一片，方才去拿筷子——那橘子倒是真的不怎麽甜，也不怎麽酸，帶着一種幹癟寡淡的甜味，略微有些敗興。

夾了一片鴨肫放進嘴裏，榮懷謹一嚼，鮮美的鹵肉汁便充滿了口腔，鹹淡适中，還帶着幾分爽口的脆感，确實味道很不錯。

“怎麽樣？好吃麽？”辜明廷看着榮懷謹的神情便知道自己的審美不錯，不由得有些得意。

而榮懷謹則是難得笑了笑，然後掏出手帕抹了抹嘴唇，道：“還不錯。”說完便放了筷子。

辜明廷見狀，不由得有些奇怪，“怎麽不吃了？”

榮懷謹收回手帕，道：“方才想不到說什麽，現在想到了，就不吃了。”

“你想說什麽？”辜明廷奇道。

榮懷謹本來不太想把這件事告訴辜明廷，因為他知道辜明廷一定會反對，但方才看到辜明廷在他面前那般自然而不設防的樣子，榮懷謹也不想看到将來辜明廷因為自己隐瞞他的事而惱火，索性就把事情說出來。

“我問大帥，如果我說動我大哥去大帥那裏做秘書，大帥能不能讓我去帶兵，大帥答應了。”

果然，榮懷謹這一句平平靜靜的話說出來，就激起了軒然大波，辜明廷一下子從凳子上坐直了，皺眉怒道：“你開什麽玩笑？”

榮懷謹沒料到辜明廷反應會這麽大，不過他還是穩着自己，沒有出聲，而是就這麽平靜地看着辜明廷。

辜明廷對上榮懷謹清明而澄澈堅定的眸子，看了半晌，氣消了，但心裏還是不舒服，忍不住道：“好好的，為什麽想要去帶兵？”

榮懷謹淡淡笑了笑，“我總不能一直靠着你。”

“可我願意被你靠着！”

“那是你的事，我有我自己的想法。”

似乎是覺得辜明廷情緒激動，榮懷謹默默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我不是一個人，我還有我的大哥，他要成家立業，我不能坐視不管。”

說到這，榮懷謹頓了頓，偏頭看向辜明廷的眼睛，道：“如果我是那樣一上來就喜歡依靠別人的人，你還看得上我麽？”

辜明廷語塞。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辜明廷總算是十分不情願地吐了口氣，然後道：“就算是這樣，你做什麽事也要提前告訴我一聲。”

榮懷謹聽他語氣還有松動，便淡淡笑道：“我這不是告訴你了嗎？”

榮懷謹一軟，辜明廷就愈發狠不起來，他沉默了一會，道：“以後不許這樣。”

“好。”

說完了這句話，二人又陷入了沉默中，不過這一次是辜明廷主動伸出手，把榮懷謹的手拉到自己的膝蓋上握住。

榮懷謹看着辜明廷認真又不帶一絲情|欲的眸子，卻又沒有掙紮。

辜明廷握着榮懷謹的手，忽然道：“本來我也有話要對你說的。”

榮懷謹眉頭微微一挑，“什麽話？”

辜明廷默默摩挲着榮懷謹的手背，低聲道：“你覺得昆明和貴陽哪裏更好？”

昆明和貴陽。

不知道辜明廷為什麽忽然要問這個問題，榮懷謹有些摸不着頭腦，但他仔細想了想，還是道：“昆明。”

辜明廷聞言心中一動，随後便勾起一絲淡笑：“這麽巧，我也覺得昆明更好。”

“你要去昆明麽？”榮懷謹忍不住問。

辜明廷搖搖頭，随後卻又點點頭，“我想以後去。”說着，他又補充道：“跟你一起去。”

榮懷謹心中驟然一動，“跟我？”

辜明廷垂了垂眼，語氣十分平靜地道：“我昨天夜裏想了很多——”

榮懷謹靜靜看着他，等他的下一句話。

“我本來一個人，無牽無挂，覺得打仗是一件很刺激很有趣的事，甚至還總是嘲笑容景桓為什麽那麽怕死。但現在想了想，一般人怕死倒不是沒有道理的。”

“有了牽挂，有了責任，自然就不想死了。”

“是。”

榮懷謹接了辜明廷的話，才發覺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麽，不過這時辜明廷已經接着說了下去。

“以前我總是跟容景桓争，因為他瞧不起我，也總是想在大帥面前表現一番，因為他也瞧不起我。可現在我不在乎了，因為我發覺，那些人的瞧不起都比不上你一個人能瞧得起我，所以，現在我想好好跟你在一處，沒有危險，沒有負擔地活着。”

辜明廷的語氣很平淡，很樸實，沒什麽修飾的話，但卻讓一直對感情之事不太看重的榮懷謹心中一顫。

辜明廷說的，又何嘗不是榮懷謹心中想的呢？

不過這會，榮懷謹還不能答應辜明廷，他遲疑了片刻，道：“我想的和你一樣，不過我現在不能答應你。”

“你大哥的事，我會盡力幫你的。”

辜明廷這句話一說出口，榮懷謹對他的感情除了感激就更是欣慰了。

原本以為，他跟辜明廷只不過是湊合着走到一起，彼此都不算最适合的，可磕磕碰碰地這麽走過來，二人也逐漸開始有了真正契合的地方。

這樣就很好。

作者有話要說： 大年初一，來個家常味狗糧，祝大家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