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轉機

榮公館裏除了榮懷謹房間裏的燈還開着，其他地方都是漆黑一片，榮懷謹自己在門房摸了手電，打着把辜明廷往裏面引。

辜明廷見狀，便一把接過手電道：“我來吧。”

榮懷謹看了辜明廷一眼，倒也沒什麽異議。

二人順着走廊往裏面走，走到客廳的時候，榮懷謹便去開了燈，暖黃色的頂燈亮起來，整個公館顯得亮堂溫暖了不少。

“你先坐會，我上去洗個澡，茶幾上有吃的，你随意。”

榮懷謹說着，便要上樓，結果沒走兩步便被辜明廷伸手從背後攬住。

“我也還沒洗澡，方便一塊嗎？”

榮懷謹怎麽可能聽不出辜明廷的畫外音，當即便擡肘狠狠地在辜明廷腰間頂了一下，然後冷冷道：“不方便。”

大概是榮懷謹的态度太過強硬，辜明廷摸了摸鼻子，倒也知趣地自己收了手，而榮懷謹默默瞥了辜明廷一眼，便提步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房門關上，榮懷謹聽着浴室裏嘩啦啦的水聲，心情忽然放松了許多，他長出一口氣，脫下了外套，便走進了浴室裏。

而辜明廷站在走廊這頭盯着那關緊的房門看了一會，便扭頭去另外一邊的書房了。

榮懷謹将自己泡在熱水中，感覺渾身都無比舒适，只是這種舒适的感覺總讓榮懷謹會想起之前抽大煙的快感。

榮懷謹這會總算是明白，為什麽有些人戒不掉大煙了。

其實到了後期，身體的不良反應倒是其次，主要是人對于大煙的欲望和渴求，這種心瘾是一時半會很難戒掉的。

按住太陽穴，榮懷謹逼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所以他泡了一會，便濕淋淋地從浴缸裏站了起來，胡亂擦了擦身子，套上長衫就準備出門。

也就在這時，樓下的電話響了。

榮懷謹微微一愣，推門而出，而他一開門，便看到辜明廷的背影消失在了樓梯的地方，竟是比他還快。

辜明廷是心想榮懷謹聽到電話聲肯定會急忙出來接，便立刻起了身，想到自己先接了榮懷謹就可以安心洗澡了，誰知道榮懷謹已經洗完了。

這會榮懷謹追過來的時候，辜明廷已經把電話接了起來。

“什麽人？”辜明廷冷淡的聲音顯然有點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意思。

而對面的人聽到辜明廷這聲音明顯地愣了愣，随即便帶着幾分焦急的哭腔道：“軍長，大少出事了，麻煩你轉告一下二少，讓他盡快到我這來！”

辜明廷聽到阮玉貞帶着哭腔的嗓音也有些意外，但他也知道阮玉貞膽小怕事，不會輕易騙人，立刻眉頭一皺，轉身就準備去叫榮懷謹。

結果辜明廷剛一扭頭，榮懷謹已經站在他身後了。

辜明廷微微一怔，随即把手裏的電話遞了過去，榮懷謹一把接過電話，喂了一聲，阮玉貞就在對面把自己方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榮懷謹聽完阮玉貞的話，瞳孔微微收縮，在原地愣了一秒，便直接摔了電話，頭也不回地往外跑。

辜明廷就猜到榮懷謹會是這個反應，也顧不得什麽，立刻便追了出去。

榮懷謹徑直沖到車庫，拉開大門，開着汽車就要往外沖，辜明廷連忙上前一步攔住，榮懷謹踩了剎車便開窗沖着辜明廷道：“大半夜的，我自己跑一趟就行了，不勞煩你。”

辜明廷聽到榮懷謹這話，心中微微有些不高興，便執意地伸手按着車門，榮懷謹跟他僵持了一會，沒辦法，只有伸手推開了車門。

辜明廷迅速地上車，拉好安全帶，然後扭頭道：“你大哥只怕是被人騙了，我去也能幫點忙。”

榮懷謹其實也跟辜明廷想的一樣，這會他目光動了動，什麽都沒說，便直接踩了油門，飛速地把車開了出去。

這會已經是深夜了，路上的行人不多，榮懷謹把汽車開得飛快，這速度讓辜明廷都忍不住微微皺眉。

“五分鐘的路程，你稍稍慢點。”辜明廷看着榮懷謹一臉陰沉，咬着嘴唇的模樣，終于忍不住開口道。

榮懷謹聽到辜明廷這句話，心中動了動，之後他什麽都沒說，長出一口氣，更用力地踩了油門。

汽車立刻飚了出去，辜明廷的後腦勺一下子就撞在了後面的椅背上，他吃了鼈，心裏有點不高興，但顧及着榮懷謹的心情，卻什麽都沒有說。

榮懷謹就一直保持這個速度，飙車飙到了阮玉貞的院子門前，院子裏點着燈，雖然不太亮，但看得清楚是有人的。

榮懷謹下了車便徑直上去一陣拍門，很快，阮玉貞便紅着眼睛跑出來開門了。

門一打開，阮玉貞便擦着眼淚道：“大少是被人下了蒙汗藥，又被打了，我不敢去醫院，害怕遇到那些激進的學生，二少你要是——”

阮玉貞的話還沒說完，榮懷謹便側身從他身邊闖了進去。

阮玉貞看着榮懷謹着急的樣子，心裏莫名有些難受，而這時辜明廷從車上下來，看到這一幕，倒是勾勾唇，皮笑肉不笑地道：“進去說話吧，傻站着幹什麽？你站在這風地裏也未必有人心疼你。”

阮玉貞從來都猜不透辜明廷的心思，這會他聽到辜明廷這般發話，自己倒有些莫名生氣，哼了一聲，他別過頭，轉身快步進去了。

辜明廷默默抿抿唇，一腳踹在一邊的牆上。

緩了好久，辜明廷調整了一下情緒，倒也沒事人一般的進去了。

榮懷文倒是沒有榮懷謹想象中傷得那麽厲害，只是臉上破了相，昏昏沉沉地趴在床上，背上纏了繃帶，但看起來也都是皮外傷。

榮懷謹見狀，微微松了一口氣，原本的擔心也一下子化為了埋怨。

榮懷文心氣很高，雖然表面上和善，但總不太把榮懷謹的話放在心上，這次他一意孤行吃了虧，倒也不知道會不會有所悔改。

榮懷文本來趴在床上□□不止，心裏也無比悔恨，這會他聽到腳步聲，扭頭一看，便看到榮懷謹皺着眉頭，站在床邊臉色冷沉地看着他。

榮懷文微微一怔，随即便伸手道：“懷謹你來了——嘶——”

動作之時牽動了傷口，榮懷文不由得□□一聲，榮懷謹原本埋怨的心思在這一刻化為了烏有，連忙小心翼翼地上去扶住了榮懷文，指責的一點念頭則更是丢到了爪哇國去了。

阮玉貞和辜明廷一起看着這一幕，明知道這是兄弟情深，但不知怎麽的，就有些拈酸吃醋起來。

榮懷謹小心地扶着榮懷文，看着榮懷文一臉後悔的神情，倒也不敢說什麽重話了，只是旁敲側擊地問了一下。

結果榮懷文自己倒是拍着床，生了氣。

“早知道她是為了算計我，我是絕對不肯跟她走的！”

榮懷謹目光動了動，看着榮懷文悔恨無比的神情，反而有些慶幸那個黃小姐不是什麽好東西了。

“她說好了，只要我跟她先離開，她就想辦法讓她大哥幫你弄一個保外出國的留學名額，結果沒想到她看到我錢財太少，就開始對我冷嘲熱諷——”

“大哥。”榮懷謹忽然靜靜打斷了榮懷文的話，“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這種事，你也該先問問我的意見啊。”

說到這，榮懷謹似乎覺得自己的語氣有點重，嘆了一口氣，又道：“其實大哥……就算是沒有別人幫忙，咱們靠自己也不是活不下去的。”

榮懷文本來有些暴躁的內心聽到榮懷謹這些話就變成了五味雜陳，他抿了抿唇，緩了半晌，別過頭道：“畢竟我只是個文人，沒什麽大用，也不夠聰明——”

再聽到榮懷文這般自怨自艾的話，榮懷謹是徹底心軟了，他也不好再說什麽，拉起被子，替榮懷文蓋好，便低聲道：“這樣吧，大哥咱們什麽都別說了，你暫且休息一會，我去想想辦法。”

說到這，榮懷謹擡頭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辜明廷，道：“有軍長在，我想他不會丢下我們不管的。”

榮懷謹這還是第一次在榮懷文面前提起辜明廷，辜明廷和榮懷文二人皆是一愣，雖然辜明廷心裏有些不高興，但這畢竟是他表現的機會，便默默扯扯嘴角，道：“懷謹說得對，我不會放任懷謹和你不管的。”

榮懷文其實對榮懷謹和辜明廷的關系知道幾分，這會聽到這話，倒是愈發篤定了，他咬咬唇，忽然道：“辜明廷，我弟弟是男人。”

這話一出口，屋子裏的氣氛頓時降到冰點，就連榮懷謹自己都皺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