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特別傻逼
楊偉像是要證明他的公路自行車比梁越的死飛快,就總在他們前面騎,一邊騎還一邊愉快的哼哼着歌。
從後面的角度看,俨然一個龐然大物,呈菱形架構在車輪筆直的一條窄線上,不快不慢的勻速前移,極像被人抽過一鞭悶聲前進的陀螺。
但梁越并沒有要和他比的意思,壓根就沒騎,而是一手穩着牛角車把的平衡,另一只手上夾着半截煙,和苑陽一起,沿着路邊慢慢走着。
苑陽背着書包,腳步有點虛浮,低頭仔細的盯着路面,生怕路面不平整再栽他個跟頭。
頭一次抽煙只抽了一口,頭一次喝完了兩瓶啤酒,苑陽把這兩個人生頭一次,都奉獻給了今天晚上。
除了有點頭暈,做事情有點不受控制,也沒發現什麽別的太大反應。
苑陽轉頭看了一眼梁越,梁越一直安靜的目視着前方。
手上夾着的半截煙,卻一口都沒抽,臉上也平淡的沒有任何表情。
苑陽忽然就想打開梁越這個謎團看看,想知道梁越為什麽會出現兩種不同的極端狀态。
“梁越?”
苑陽叫了梁越一聲,剛想問出口,忽然聽到前方咕咚一聲沉悶的重響。
苑陽和梁越都停在了原地,有點摸不清狀況的瞅着前面的楊偉。
楊偉可能軋到了什麽東西,把他這個龐然大物轟然撂倒在了隔離帶上。
神奇的是,楊偉竟然沒爆粗口,甚至沒有出聲,而是扭動屁股笨拙的爬起身,莫名奇妙的抓了抓腦袋,瞅着倒在地上的自行車,咕哝了一句。
“愛妃,不讓騎直接說,別給朕耍性子。”
一直沒反應過來應該上去幫幫忙的苑陽和梁越,對視一眼,沒忍住,雙雙爆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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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有些朋友,是沒什麽用,朋友本來也不是拿來用的。
是分享或陪伴的,甚至還有這樣一種,是帶來歡樂的。
“苑陽,”梁越笑着問他,“有沒有覺得自己今天,特別傻逼?”
“是夠傻逼的。”苑陽想了想今天一整天發生的事情,全都脫離了他平常的冷寂和沉斂,變得有點不像他了。
“傻逼就對了,”梁越說:“天天正兒八經的,多沒勁。”
“我發現你歪理還挺多,還讓人沒法反駁。”苑陽站在地鐵入口處,看着梁越,“不說了,我先回去了,你們路上注意安全。”
楊偉朝他揮了揮手,“哥們兒,回見。”
梁越也擺了擺手,“早點休息。”
苑陽走了,楊偉調轉車頭,瞅着梁越納悶的問:“哎梁越,你朋友不少了,怎麽想起跟他交朋友?你讓我跟他和好那會兒,我好半天才反過勁兒來。”
梁越站在路口,左右辨了辨方向,笑了聲說:“偉哥,他跟別人不一樣,你放心交吧,他人挺好的。”
“嗯,我信你,你看人一向挺準的。”楊偉跨在車座上,噶悠噶悠的慢踩腳蹬随梁越走着,“就樂隊圈兒裏的那些人,你也只讓我交陳醒一個朋友,我這人笨,眼也拙,多虧了你總是帶我。”
“說的屁話。”梁越笑着怼了楊偉胳膊上一拳,“咱倆誰跟誰?”
“對!你說的對,咱倆誰跟誰,你朋友就是我朋友,這個苑陽,我交了。”楊偉直爽的呵呵大笑。
末班的地鐵上,沒什麽人,苑陽就坐在靠近車門的位置上,懷裏抱着書包,瞅着對面橘黃色的空位置發呆。
酒勁兒還沒退幹淨,整個人随着地鐵的浮動暈暈乎乎的。
落了單,那些停歇狀态的雜七雜八的麻煩事,忽然又從大腦的邊緣處漫延上來。
躁動着、野蠻的、霸道的侵犯着他早已疲困了的神經。
苑陽晃了晃頭,努力的去用今天發生的開心事壓制那些麻煩。
挺有效果,只要他一想到今天梁越的笑臉,心裏就會平靜許多。
果然是自己物理學的不夠好,百瓦的燈泡,原本就是用來驅散黑暗的,而且很明亮。
回到單元樓門口,苑陽下意識的擡頭朝上看了看,6樓黑着燈,7樓也黑着燈。
很正常,這個點,應該都睡覺了,不會有人刻意等着他。
苑陽乘電梯上樓,開門卻沒開燈,憑借日常熟練度在門口摸索着換好鞋,謹慎的朝樓上走。
剛走到二樓,對面卧室的門開了。
随即,樓道裏的燈也被摁亮。
夏未初批着件厚外套,眯起睡眼,站在卧室門口看着苑陽。
“剛回來?你幹什麽去了?”
“同學聚餐,去玩了會兒。”苑陽表情淡淡的簡單搪塞一句。
夏未初皺了皺眉,“你喝酒了?”
“嗯。”苑陽知道夏未初肯定能聞出他身上的酒味兒,沒必要瞞着。
“有事要告訴那個幫你補課的女生,好歹打個電話。” 夏未初臉色有點沉。
苑陽似是而非的點了下頭,眼神卻看向了別處。
夏未初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以後別這麽晚回來,聽見了嗎?”
“知道了。”苑陽應聲,心裏卻蹿騰起一股火。
這火一半是被酒勁催的,一半因為夏未初的這種态度,讓他十分不爽。
多餘的話,他一句都不想說,也不想認真解釋,更不屑去反駁。
“早點睡吧。”夏未初撇下一句,關閉樓道裏的燈,回屋去了。
苑陽摸着黑回到自己屋裏,扭亮桌上的臺燈,把書包放在了書桌上。
夏未初其實說的并不過分,他應該先打聲招呼,還應該給幫他補習的丁媛媛打個電話,可是他沒有。
故意的?賭氣?還是無聲反抗?
說不上為什麽,就感覺一只鳥想要逃離圈它的籠子,沒必要跟籠子說聲對不起,我要離開你。
再說,他沒有給他們打電話,可他們也沒有給他打個電話問一聲,因為他的手機一直都沒響過。
從書包裏掏出手機,苑陽摁了摁按鍵,這才發現,手機不知道什麽時候關機了,明明還有50%的電。
苑陽打開手機,立刻蹦出來好幾條信息。
咯棱咯棱的聲音疊響一起,瞬間打臉了苑陽剛才的不服氣。
他眯起眼睛,逐一點開細看,其中大多數,都是丁媛媛發給他的。
內容除了問他去哪兒了,什麽時候回來,就是在說作業和補習的事,讓他好好看書,好好寫作業。
苑陽知道,丁媛媛也說不出別的來。
還有一條,是夏乖發的,秉承她一貫的中二小聰明,先是一堆匪夷所思的顏文字,中間夾着兩句還算正常的中文。
[我小哥一定是在約會,不然不會關機,求告知是男是女?]
苑陽挑着嘴角笑了笑,關閉夏乖的信息,竟然看到了一條夏未初發的,只有四個字:[早點回來。]
苑陽盯着那四個字愣了愣。
這是夏未初有史以來給他發的第一條信息,不過也沒什麽好奇怪的,畢竟苑陽也是有史以來第一次這麽晚回來。
出于親緣關系,這麽一條簡單的叮囑信息再正常不過,甚至都有點單薄,所以沒什麽值得深思的價值。
苑陽把手機随手丢去一邊,打開書包,掏出了今天布置的作業。
已經是夜裏10點多了,可就算是半夜1點,該寫的作業也想寫完。
苑陽的倔勁,莫名轉換了一種姿勢,對于作業,他竟然有了一種想要完成它的想法,很神奇。
這種忽然擰轉的想法,讓苑陽迅速的打開作業卷子,伏在桌上,撿根筆,低頭看起來。
頭暈,暈的他一道題都不認識,都不想跟它們打招呼,只想睡覺,迫切的想去砸床。
咯棱……
手機響了一聲,苑陽不耐煩的拿過來一看,手機屏幕上浮動着一條新的未讀信息,是個陌生號碼。
[向你誠懇道歉,今天關了你的手機,對不起。梁越。]
苑陽立刻清醒了大半,原來是梁越給他關的。
苑陽很是納悶,甚至無法理解,[你為什麽?]
過了一會兒,梁越才回複過來,[我想讓你放開了玩一天。]
苑陽一頭貼在了書桌上。
他确實放松了一天,從中午和梁越同桌吃飯開始,一直到現在。
那些本來在腦海裏重的像山一樣的煩躁壓力,竟然被他短暫的遺忘或打散,全都變得輕飄飄了。
甚至梁越燦爛的笑臉,都變成一柄明亮的銳器,随時可以用來驅散他腦中的黑暗。
梁越的做法,實在不對。
但對苑陽來說,卻是實打實的幫了他。
因為,他今天真的感覺很快樂,也很輕松。
這種快樂和輕松,苑陽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有的。
[作業別寫了,明天我幫你,早睡早起。]梁越又發過來一條。
這算什麽?苑陽腦子裏擠出一個大大的問號。
梁越是個百事通嗎?竟然連他現在在做什麽都能猜到?
苑陽忽然有種被人駕馭般的抵觸感,馬上回了個,
[睡着了,求不打擾。]
咯棱……梁越迅速回了一條,
[夢游也能回信息?大神你贏了,晚安。]
苑陽盯着這條信息莫名樂了一會兒,眼皮更是睜不開了。
好,不寫就不寫了,睡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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