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我操定力呢?

梁越大概是瘋了,一上午的所有下課時間,都把苑陽堵在座位上給他講題。

就連上個廁所也是跨着步跑出去,再跨着步跑回來。

一丁點的時間都舍不得浪費。

苑陽偏過頭,疑惑的視線從題上悄悄挪去梁越的臉上,他第一次觀察梁越這種優等生較起真來的模樣。

梁越的眉頭是微鎖的,目光是聚精會神的。

那種不要臉的、燦爛的、莫名奇妙的笑容,仿佛從來就沒在他的臉上出現過一樣,嚴肅的讓人有點不知所措。

“看這,別看我。”梁越沒擡頭,卻用筆尖戳了戳課桌上的卷子,“看這裏,我畫的這些點,這裏是重點,先把這裏搞清楚。”

竟然被發現了,苑陽心虛的又朝牆邊挪了挪椅子,這才低頭去看梁越指給他的題。

那道題的兩個單詞下面,畫了兩排醒目的小黑點。

不止是這道題,卷面上幾乎有一半左右的題下面,都被梁越畫上了小黑點。

原來迷死人說的,梁越在作業上畫的那一堆點點,是他劃出來的重點。

“這道題懂嗎?”梁越擡頭看苑陽,眼眸裏滿是爍亮和認真。

“不懂。”苑陽誠實的回答,不想用目光和他近距離對視。

“拿筆,記。”梁越笑着說:“就記在這張卷子上,先把這兩個單詞注釋一下……”

苑陽終于領略了梁越的‘智商高’。

他不是死記硬背,他有自己的一套學習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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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本、老師講的內容、作業,這些東西如果是個骨架,梁越就是一把拆骨的刀。

庖丁解牛似的把骨架清晰拆分,然後一塊一塊的撿起來告訴苑陽,這是什麽。

這是什麽?

分開看這是什麽?

組合在一起又是什麽?

學習,在梁越看來一點都不難,只要搞懂‘這是什麽’,就夠了。

可苑陽不行,苑陽已經在渾濁的淤泥裏打了兩年的滾,連骨頭,都被包裹上了厚厚的泥漿。

問他這是什麽,他只能靠猜。

猜也行,猜對了,梁越笑着誇他,猜錯了,梁越皺眉想想,繼續耐心的給他講,給他分析。

一個上午的時間過去,苑陽覺得自己很累,幾乎跟不上梁越的思路,大腦透支的感覺。

中午在食堂吃飯的時候,梁越又坐到他對面,不開玩笑,不講題,竟然用英語直接和苑陽對話。

梁越的英語發音很标準,不遲疑不猶豫,只是在人來人往的食堂裏講出來,怎麽聽怎麽覺得別扭。

苑陽差點翻白眼了,“你行了,喘口氣行嗎?”

“也是,先吃飯。”梁越用手背貼了下額頭,笑了,“我本來昨晚劃出重點,就是想早上給你講作業的,誰知道你跑去幹架了,你倒是爽了。”

“……”苑陽瞅着梁越,“所以昨晚,你只是畫重點了,沒填作業卷子?”

“啊,”梁越笑着點了下頭,“沒想到畫着畫着給睡着了。”

“辛苦了,梁大優等生。”苑陽往嘴裏塞了口米飯,使勁的嚼,卻嚼不出什麽味道。

“沒事,吃完飯回教室,咱們繼續。”梁越說。

“我就不信你不累?”苑陽皺着眉看他。

“累就對了,”梁越說:“不累,贏的多沒挑戰性?”

苑陽盯着他,幹嚼着無味的米飯,沒再接話。

吃完午飯,梁越又把苑陽堵在了教室裏,“來,繼續。”

苑陽哭笑不得,瞅着他說:“梁越,你這是非要逼着娘改嫁?”

梁越盯着桌子上的英語課本,發了會兒呆,忽然說了句,“她要是願意改嫁,就好了。”

苑陽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打錯了比喻,不該在這種時候,把梁越身上負重的包袱給抖出來。

人家盡心盡力的在給自己補習英語,自己卻戳人家痛處,太沒良心了。

“我,收回我剛才說的話。”苑陽抱歉的說。

梁越并不知道苑陽已經在陳醒那裏了解了他的家庭背景,剛才無心說的那句話也不過是有感而發。

現在苑陽突然委婉的向他道歉,梁越只是無所謂的笑了笑,沒興趣解釋,也沒興趣再繼續那個話題,轉到正事上,“繼續看題吧。”

“讓讓,讓讓!”

過道裏有個同學,拿着把掃帚,因為梁越堵在過道上,他過去不去,就用掃帚柄捅了捅梁越的椅子。

梁越下意識朝裏面挪了挪。

“讓讓,讓讓!”

又有個同學,左手拎個簸箕,右手拎條拖把,用腳踢了踢梁越的椅子。

梁越又朝裏面挪了挪,

直接貼在了苑陽身上。

苑陽忽然感受到一股暖暖的氣息,那是來自梁越身上的。

帶着點幹燥的,清甜的異樣氣息,就這樣被兩個中午打掃教室衛生的同學,強行送到了他跟前。

一瞬間,苑陽腦子裏不受控制的蹿出了一些異樣念頭。

怎麽回事?

我操定力呢?被狗吃了?

怎麽能在這種關鍵的時候分神呢?

苑陽啊苑陽,你在想什麽鬼東西?

看題啊!看題!

梁越因為一直低頭在看題,連剛才挪動椅子都屬于條件反射。

更不可能注意到苑陽細微的反常,仍然貼緊苑陽,認真的指着桌面上的題,沉聲說:“這是個動詞……”

苑陽瞪眼盯着那個動詞。

動詞真的動了起來,在卷面上按捺不住的上蹿下跳,和他現在的心聲一毛一樣。

這種感覺對了!

梁越和丁媛媛是不一樣的,完全不一樣的。

苑陽知道自己現在不該想這種事情,尤其不該對梁越生出非分之想,可他怎麽都控制不住,小心髒開始不停的敲着架子鼓。

梁越貼在他身上,他眼睛裏看到的,是梁越撥弄過貝司弦的骨節分明的手指,

耳朵裏聽到的,是梁越悅朗的聲音,

甚至都能感受到梁越的呼吸。

青春期,太他媽坑爹了!

好感就是來的這麽快,這麽不理智,這麽躁動狂野,不由人。

之前還是反感、反感、想揍他的那種反感,

怎麽突然被貼在了身上,竟然就……

“哎,你們倆也太……”

郝甜不知道什麽時候從教室後門進來的,就站在他們倆身後,歪頭瞅着他倆笑,“我說,你倆太如膠似漆了吧?粘一塊半天了,知道的是你們在學習,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倆幹嘛呢。”

苑陽和梁越回頭瞅郝甜。

一個做賊心虛,一個莫名奇妙。

“吃醋了?要不你也來一塊粘着?”梁越随口開了句玩笑。

“算了吧,你也不怕擠出一身汗?”

郝甜扁扁嘴,從褲兜裏掏出幾個創可貼,走過來扔在了苑陽課桌上。

“給,上午看你手上破了,我剛去醫務室要的。”

“哦對,我都忘了。”

梁越這才想起苑陽手上的傷口,把那些創可貼全都拿在手裏,撕開一個,低頭去找苑陽的手,“把手伸出來。”

“我自己來。”苑陽想自己貼,這樣麻煩別人他不習慣。

更何況他剛才控制不住自己的想入非非,所以更不敢想象梁越捏着他的手,充滿愛心的給他貼創可貼的情景。

“不,我幫你貼。”梁越竟然躲過,不肯給他,笑着說:“我幫你貼的,你會記着我的好,不忍心讓我吃粉筆,這樣我的勝算就會大一些。”

苑陽皺了眉,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絕,只是伸手朝梁越要。

“快給我吧,這點小事還用你幫忙?”

“別磨叽了,趕緊的!” 梁越順勢捉住苑陽受傷的手,又捏着那條創可貼朝郝甜晃了晃,“班長,謝了啊,還想着我們家軟軟手上的傷呢。”

“哎媽,酸死我算了!”郝甜翻了個白眼,無聊透頂的從教室後門閃人了,丢下一句:“別忘了下午的專業課是水粉。”

“神他媽你們家軟軟?”苑陽瞪眼,使勁往回抽手。

“別動!”梁越捏緊了他的手不放,“開玩笑你也當真,別動,配合點。”

苑陽沒法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

照以往,他肯定會揮拳砸上梁越的臉,再警告他開玩笑要注意分寸。

但現在,他像是中了蠱一樣,有點神志不清?

總之,梁越捏着他的手,他沒再反抗,

梁越叫他軟軟,他竟然也沒太過反抗。

好感真是一種消磨人鬥志的東西,原本不堪入耳和難以接受的事與物,換種感覺,竟然就完全變了味。

那兩名中午打掃教室衛生的同學,挨個的打開了教室裏的窗戶透氣。

初秋清爽的風就從相對的窗口吹了進來,掀翻着課桌上的一些課本嘩啦啦作響。

梁越本來想直接把創可貼貼在苑陽傷口上,卻發現傷口處有一小塊皴皺的破皮,僅剩一點連着傷口的邊緣。

他皺皺眉,把捏着的創可貼先放在了課桌上。

“你別亂動了,我把這清理一下。”

苑陽沒吭聲,梁越離他太近,手上的溫度又直接傳遞到苑陽的掌心。

別說撕掉那小塊破皮,就是咬他一口,他都不能動。

他怕一動,自己的下巴會和梁越的額頭親密接觸,他很有可能會因此失去理智。

作者有話要說: 苑陽:“放開,誰讓你現在就摸我手的?”

梁越:“作者非讓我今天就得摸,我能怎麽辦啊?我也很無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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