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同學關系
李新澤并不在意他們兩個用的是什麽技法和畫法。
畫風再不同,作品是優秀還是差勁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苑陽和梁越畫的都不錯,但令他真正在意的是,兩個人對色彩的使用。
梁越的畫面上,色彩豐富跳躍,純度較高,鮮活的像夏天姑娘們的花裙子,明媚而又熱情。
而苑陽的,整體色彩凝重沉斂,陰影部分都變成了黑,卻又和亮部放肆的銜接,仿佛互相吞噬的存在。
色彩能體現性格,作品能展現人心。
李新澤縱使再被一些其他的事情搞的身心疲憊,但對于他的學生,他還是十分在意的。
從這倆學生未經指點自由發揮的作品上,李新澤直接看到了他們的內心。
一個性格豁然,放松到了極致,卻仿佛收斂不住的缺少規則和約束。
一個性格冷直,心思沉重,急欲想突破心境,卻始終矛盾在取舍之間。
強烈的對比,形成強烈的畫面沖擊力。
年輕的躁動和不安,在作品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李老師,他倆誰畫的好?”
沒等苑陽和梁越出聲,郝甜已經開口替他們詢問李新澤答案。
李新澤看着兩張貼在牆上的成品畫,談不上是藝術,但也有新銳的鋒芒,李新澤笑了:“都不錯,但也都有問題。”
這可不是苑陽和梁越想要的答案,他們現在就想知道,到底誰輸誰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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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張最好?”梁越腆着臉追問一句。
李新澤回頭看了看梁越,又瞅了瞅苑陽,清了清嗓子笑一聲,“一定要區分的話,苑陽畫的好。”
“你又贏了!”梁越一聽是苑陽的好,比他自己贏了還高興,甚至都不問理由,激動的伸胳膊架上苑陽肩膀,膩着勁晃了晃,“苑陽,你竟然一直都在贏我,真厲害!”
“你!”苑陽忍無可忍的給他支開,“你剛才說別人什麽來着?能說話最好別動手?”
“哎?”梁越尴尬的食指撓撓腦門兒,笑着說:“題沒教會你多少,話倒是學的挺快啊。”
苑陽沒理他,而是不解的看向了李新澤。
這樣畫風完全不同的兩幅作品擺在一起,李新澤直接就說他的好,而且還不講原因,有點奇怪。
李新澤看了倆人一會兒,忽然笑着說:“你倆跟我來一趟辦公室。”
疑惑的苑陽和開心的梁越跟着李新澤去了他的辦公室。
雖然兩個人都不清楚李新澤為什麽在上課的時候,叫他們過來。
辦公室已經簡單收拾過,起碼能下腳而且有地方坐了。
李新澤盯着他們倆又看了看,笑着說:“原來你們在比賽啊?廁所裏也比,畫畫也比?”
“鬧着玩的,”梁越緊忙笑着解釋,“沒當真。”
“嗯,”李新澤收起笑容,認真的看着他們倆,忽然問了句:“想報哪所大學?”
李新澤的這句問話,沒提姓沒提名,顯然不是在問他們其中的某一個,而是同時在問他們兩個。
“南英美院吧。”梁越想都不用想,直接說了答案。
苑陽低了低頭,沒吱聲。
“苑陽呢?”李新澤看向苑陽。
“沒想好。”苑陽說。
南英美院,是全國美術考生的至高目标,也是夏未初給苑陽定的目标,并因此安排了丁媛媛給他補習。
但南英美院在苑陽的心裏,仍舊是個夢中遙望的高地。
梁越勢在必得的報出南英美院,是因為梁越的文化成績根本不發愁,而且他的專業也不差。
可苑陽,一不太喜歡美術專業,二文化分沒有把握,所以他只能回答,沒想好。
梁越詫異的轉頭看向苑陽,在苑陽說出沒想好的時候,梁越明顯的眉心皺了皺。
李新澤卻一直都在盯着苑陽,深思熟慮一番後,開口說:“苑陽,你和梁越一起,報南英美院吧。”
李新澤說,讓他和梁越一起報南英美院?
李新澤哪裏來的自信?
不對,是哪裏來的對他的自信?
苑陽不可思議的看着李新澤,“李老師,我考不上的。”
“不試試怎麽知道?”李新澤和梁越幾乎異口同聲。
辦公室裏出現了片刻的詭異安靜,三個人都愣了愣。
李新澤起身,從身後的書架上抽出一本文件夾,翻出來一些資料,攤開在辦公桌上,
“這屆美術班,你們兩個還是有希望沖擊南英美院的,南英市一共8個名額,前兩屆三中進過一個,我希望這一屆,你們兩個都能進。”
李新澤不是在和他們商量,倒像是下達命令一般,戳了戳那堆資料,又說:
“再過一個月參加集訓,一直到明年三月初的專業聯考。這是關于南英美院的報考資料,你們一人拿一份,回去好好看看。”
梁越把那些資料分成了兩份,一份遞給了苑陽。
“李老師,我們現在的水平,和南英美院的錄取标準,還差多大距離?”
李新澤笑了,“這話問的,讓我怎麽答?差多大距離,等你們到了集訓班就知道了。”
梁越點點頭,李新澤說的沒錯,集訓班,是專門針對全國特長生的考試項目而準備的,最少兩到三個月的時間,針對考核項目,提前重點強化練習。
苑陽有些郁悶,他沒想到李新澤會和夏未初一樣,強行替他做了選擇。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即便是他也曾考慮過南英美院。
但被別人突然架在肩上,逼着他去考,卻完全是兩碼事。
李新澤似乎看出了苑陽的猶豫,鼓勵他說:“苑陽,南英美院并不難考,你別有太大的心理壓力。”
“哦。”苑陽敷衍一聲。
這不是壓力的問題,這是想和不想,要和不要,能和不能的問題,還輪不到偉大的壓力來幹擾自己。
“但是,我有一個要求。”李新澤忽然又說,“你們兩個參加集訓班時,必須在一起。”
“嗯!”梁越想也不想,直接答應。
“為什麽?”苑陽不僅無法理解,而且還十分吃驚,難道連這種事情,李新澤都要給他強行安排?
李新澤笑着說:“你們兩個的作品互補,我希望你們能相互學習一下對方的優勢,或者說相互影響一下吧。這對你們來說,會是一個突破性的進步。”
李新澤沒有把話說的太明白,什麽你們性格需要融合一下啦,風格需要交叉啦,兩個人都很要強那就互相鼓勵一下之類之類的。
那些他從兩張水粉畫裏看出來的東西,統統沒說。
就像他也沒說為什麽認定苑陽那張勝過梁越的,其實他看的不是作品,看的是臉。
當時,他的兩個學生并排站在他跟前,在作品分不出高低的情況下,一個臉上輕松無所謂,一個臉上沉重緊張,直觀感覺上判斷,苑陽,不能再被否定了。
當老師的,都學過心理學,只不過有的老師上任之後,不能把心理學理論應用到實踐中。
而有的老師,能應用的得心應手。
李新澤屬于這一類。
苑陽有繪畫的天賦,這一點毋庸置疑。
更何況他居住的夏未初家,更是給他提供了天然的熏陶環境。
可是這名叫苑陽的學生,一直以來都很消極,個人情緒化方面的消極。
這種消極持續了兩年多,令他的學習成績直線下滑,幸運的是,專業沒有落下。
李新澤向夏未初問起過苑陽的情況,得知緣故後,也仔細的想過怎樣才能幫助到苑陽。
可惜的是,高二下學期,李新澤家裏就出了事,讓他無暇再顧及學生們的個體情況。
巧合的是,高三一開學,班裏竟然轉來了一個梁越。
李新澤觀察過,梁越同樣是個問題學生。
別看他各方面都優秀,性格開朗活躍,但開朗活躍過了度,就是一種假象。
若論家庭情況,梁越的家庭比苑陽的家庭好不到哪裏去。
好在苑陽不能容忍,無時無刻、無處無地不在宣洩着自己的壓抑和不滿。
而梁越,卻是一味的隐藏和巧妙的逃避,繃在弦上的箭,越是張力滿,越容易一擊致命。
所以苑陽不能再被否認,不然他就真的起不來了。
而梁越,如果扛不住突然爆發,也會突然的崩潰垮臺。
有趣的是,這兩個問題學生,竟然走到了一起。
一個拆臺一個築,
一個朝後拖一個往前拽,
一個放縱一個謹慎,
一個直率一個隐藏,
同樣的聰明,同樣的要強,同樣的倔強,連作品都不分高低。
李新澤笑了。
他給了他倆一個最高的目标。
他到底想看看,這種微妙的同學關系,能被他們彼此溶合到什麽程度。
“突破性的進步,你聽到沒?苑陽,李老師說了,讓我們在一起,就會有突破性的進步。你說,咱倆能突破到什麽程度?”
梁越回畫室的一路上,嘴沒歇着,不斷的再給苑陽重複着李新澤的話。
“你最好……”
苑陽停住,很是不耐煩的看着梁越,頓了頓低聲說:“梁越,你最好,不要離我太近。”
“為什麽?”梁越不解的看向苑陽。
苑陽皺皺眉,“因為……”
因為我喜歡男生啊!
因為我怕我受不住誘惑啊!
因為我是莫名其妙就會硬的年齡啊!
因為我怕我會忍不住,再把你給上了啊!
以上四條都不能說,苑陽面紅耳赤的找了個靠譜點的借口:
“因為……我不習慣,被人靠太近,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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