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追與求
明亮的光線照進紙箱裏, 忽然飛出來一只火色蝴蝶。
接着第二只,第三只……越來越多的蝴蝶從紙箱鑽出來,抖着翅膀到處飛舞。
圍觀的同學、郝甜、甚至連梁越和苑陽都看愣了。
各種各樣的蝴蝶, 在美7班教室裏飛出一片五彩斑斓。
這奇異的景象, 美的像童話幻夢,讓這些本來就學美術的學生們驚奇不已。
“得, 這禮物你不想收也收完了。”梁越笑着說。
郝甜皺着眉,擡頭望着教室裏成群結隊的蝴蝶, 跟遭了蝶災似的, “什麽季節了, 他從哪兒弄了這麽多撲拉蛾子?”
“是呢,你應該去問問他,那塊頭能逮一箱撲拉蛾子, 真不容易。”
梁越憋住笑,抱起空紙箱回了教室後面,把紙箱擱在垃圾桶旁,又坐回了苑陽身邊。
苑陽把視線從窗戶旁飛舞的蝴蝶挪回到梁越臉上, 湊近他低聲說:“沒看出來啊,你追女生的手段真夠高明的。”
梁越趕緊偷瞄一眼還在愣神的郝甜,低頭瞅着苑陽笑, “你怎麽看出來的?”
苑陽哼了聲,“就偉哥那覺悟,想不出來這種瑪麗蘇的招。”
“噓!”梁越笑着比了個靜音手勢,掃一圈兒滿教室的蝴蝶, “好看嗎?”
“好看。”苑陽認可的點頭。
“你喜歡,那我也送你一箱?”梁越順口說。
苑陽啪的把課本合上,指了指身後的課桌,“追女生的招放我身上沒用,回你自己桌去,快上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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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越挑挑眉,裝作不高興的說:“你趕我?我再待會兒不行啊,還沒打鈴呢。”
苑陽無奈的哼一聲,“行,有種你待一輩子。”
梁越湊他耳朵根悄聲說:“有蛋當然就有種,一輩子就一輩子,怕你啊?”
“尼瑪……”苑陽伏在課桌上笑抽了。
……
和夏未初争執過後,苑陽這幾天都沒什麽精神,今天看到滿屋的蝴蝶,心情才稍稍好了點。
可是中午吃過飯後,老媽發來一條沒什麽親情味兒的信息:
[查收這個月的生活費]
苑陽的心情再一次跌落谷底。
每回收到這些錢,看到這樣的信息,他就會不由自主産生強烈的自責自卑感。
他覺得自己很無能,身強力壯的卻不能替家裏分擔。
又覺得老媽對他有意見,多餘的話一句都不跟他說。
為什麽?
苑陽每到這個時候,都會瘋狂的在心裏問自己無數遍為什麽,從來都沒找出過答案。
梁越這幾天一直都小心翼翼的陪着他,他看得出來苑陽不開心,但他不問。
他覺得如果苑陽想跟他說,自然會跟他說,如果不說他就不問,而是想辦法轉移苑陽的注意力,“苑陽,下午是創作課,一會兒我們先去畫室吧?”
“你先去吧,我去一趟銀行。”苑陽起身,拎着書包朝外走。
梁越望着他的背影,無奈的啧了一聲。
在銀行裏查完錢,又給老媽回了信,苑陽剛走到教室附近,手機響了。
他摸出來一看,立刻皺了眉。
又是苑濤。
他本來不想接,摁斷,苑濤接着打。
再摁斷,又打過來,契而不舍的一直打。
苑陽急了,帶着火氣接通,“幹嘛!”
“我就問你,她是不是又把錢都給你了?”電話那頭,苑濤也不客氣,開口直奔主題。
苑陽深吸一口氣,超級想罵髒話,憋了半天,卻只朝地上使勁的啐了一口。
苑濤聽着他的動靜,在電話那頭吼了起來,“你說話!這日子都過不下去了,她還把錢都給你,你他媽要是個懂人事的,就給我把錢都拿回來!”
苑陽額頭暴起青筋,咬着牙低吼一聲:“我操……”
罵不出口,憋的他差點把牙咬碎。
苑濤在那邊嗷嗷的喊:“你他媽給我把錢拿回來,那錢最少有我一半!”
苑陽閉了閉眼,什麽親哥,不是早就不認了,還顧忌個蛋!
“苑濤,你……”
“苑濤你個混蛋!你給我放下電話,要不我和孩子就死在這!”
幾句清晰的怒話從那頭傳來,聲音犀利冷銳。
苑陽就算很久沒聽過這聲音了,也立刻聽出來是他老媽。
電話那頭像是在激烈的争執,聲音很混亂,亂的苑陽心裏也跟着煩躁不堪。
漸漸的,苑濤的聲音遠離了,卻傳來一陣壓不住火氣的慢喘聲:“喂,苑陽?”
“媽?”苑陽喊出久違的一聲媽,手就哆嗦了。
老媽忽然在那頭喊了句:“他再給你打電話,你就關機!”
喊完,沒等苑陽吱聲,電話竟然就這樣挂斷了。
苑陽在原地杵着,呆了一分多鐘才回過神來。
家,不是個港灣嗎?
為什麽在苑陽看來,卻是一座壓在背上的山?
他不想哭,因為哭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他也不想回教室,他怕同學們能從他臉上看出來他現在很脆弱。
去哪兒?不知道,沒地方去似的。
迷迷糊糊中,苑陽循着心的方向,去了畫室。
因為那裏,有梁越。
剛吃過午飯不久,現在是午休時間,畫室裏只有梁越一個人。
畫架上支着塊繃布的畫框,下方擺放着一片油畫工具。
梁越一手托着調色板,一手拿着柄刮刀,正在修改他之前沒畫完的一幅油畫。
苑陽默不作聲的來到他身後。
梁越聽着動靜回過頭來,“事辦完了?”
“嗯。”苑陽應一聲,視線移上梁越的作品。
一大片暖黃的向日葵綻放在藍天綠樹之間,欣欣向榮,生機盎然,惟妙惟肖。
就像梁越這個人,或者說像這樣一種人,永遠都是積極向上的。
“給提點意見?”梁越指了指畫,笑着問苑陽。
“沒意見,挺好。”苑陽勉強笑了笑,也指了指那幅畫,“你繼續。”
梁越愉快的一笑,用刮刀挑了點檸檬黃,繼續修改一朵向日葵的花頭。
苑陽順手從旁邊拎過個凳子,緊挨着梁越,叉腿坐在他身後。
忽然又長臂一伸圈住梁越的腰,頭就順勢靠在了他的後肩。
要說人什麽時候才會放下僞裝,那肯定是心累了。
心太累了,沒辦法再戴着面具僞裝堅強,就變得純粹和沒了顧忌。
兩人忽然呈一個弧度貼合在了一起,貼的很緊,很親密,也很順其自然。
梁越不由得一愣,停下手裏的刮刀,“苑陽,你沒事吧?”
苑陽輕聲笑了笑,又緊了緊手臂,稀裏糊塗的說:“梁越,為什麽你的手心總是比我的熱?”
梁越放下手裏的刮刀,看了眼自己還算幹淨的手掌,蓋在了苑陽摟在他腰間的手上。
苑陽的手确實比他的涼,但這種涼卻讓他覺得很舒服。
梁越溫聲說:“因為人都需要平和,一熱一涼,中和在一起,才能變成溫暖。”
“你總是一套一套的大道理。”苑陽又朝上靠了靠,臉在梁越肩上蹭了蹭,“因為你懂得多,所以你才沒有煩惱吧?”
梁越仰頭,看了眼畫室的屋頂,笑着說:“煩惱,是活着的人的權利,所以我也有啊,比如這向日葵,我就總畫不好。”
“我看你別學美術了,去做哲學家得了?”苑陽被梁越逗笑了。
“有區別嗎?”梁越回了下頭,卻因為苑陽靠在他肩上,沒法看到他臉,只好放棄又轉過頭來,“畫裏也有哲學,就說這向日葵……”
“你怎麽這麽喜歡向日葵?”苑陽打斷梁越的話,下巴墊在他肩上,瞅着那幅向日葵。
梁越頓了頓,笑了聲說:“因為它向陽。”
“像我?”苑陽沒皮賴臉的問了句。
“啊……你還差得遠!”
梁越反手彈了苑陽一個腦瓜蹦,“你還沒發芽呢,嗯也不是,芽應該發好了,就是還沒破土。”
“行,哪天我找塊土破了,抽個枝,開朵花。”苑陽順着梁越的話說。
梁越噗嗤一聲,笑的滿身直抖,“菊花?”
“操!”苑陽朝着梁越的後背鑿了一拳,“說什麽都能被你逮着話柄,別他媽笑了,梁越我有沒有說過,你是我見過的最不要臉的人?”
“說過很多次。”梁越還是止不住的抽笑着,“但我一直覺得,不要臉也挺好的。”
梁越的後背一直笑着抖動,苑陽的腦袋靠不住了,只好往下移了移,耳朵卻正好貼在他後心的位置。
大概是因為梁越在笑,苑陽能聽到他心髒咚咚的跳動聲,比正常的心跳聲快了一點。
苑陽一沖動,開口就問:“梁越,你說你和我一樣,喜歡的也不是女生?”
“啊?”梁越笑聲忽然停了,可是心跳聲卻并沒有減緩,苑陽聽見他又模糊的‘嗯’了一聲。
“那你有…有…”
有什麽啊?苑陽超級想抽自己一個超大號的嘴巴,又他娘的卡殼了。
不能卡!
得想想這個問題怎麽問。
怎麽問才不尴尬?
可這到底有什麽好想的?
一個大老爺們兒總這麽磨磨唧唧的,真是太丢人了!
苑陽狠攥一把拳頭,心一橫,眼一閉。
“你有喜歡的男生嗎?”
梁越沒有立刻回答,但心跳聲已經代替了他的回應,高頻率的節奏比剛才明顯快了許多。
苑陽聽的很清楚,聽得他自己的心跳也和梁越變成了同一個節奏。
嘣咚、嘣咚、嘣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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