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1)
日光偏移,陰影籠罩大地,寨裏的人們早早就寝。
客房裏一片寂靜。
忽然之間,黑暗中閃進一條形跡詭谲的影子。
蒙面黑衣人悄息無聲,持着銳利匕首靠進房內唯一的床鋪。
床上卧躺的高大身軀,長睫阖上,面容蒼白,發出微弱且均勻的呼吸聲,借着透進紙窗的月光,不難發現他有着令人驚嘆的美貌。
睡得毫無防備。
黑衣人靜靜地看着他,握着匕首的左手一緊。
取他性命輕而易舉。
太輕易了……
握匕首的手緊了又緊,緩緩地把匕首往下插。
反而,反而……
讓黑衣人憤恨!
匕首在觸及他胸膛前停下。
床上的人毫無反應。
黑衣人徐徐地将匕首往上舉,直直停在他的喉間,只要輕輕一割,就能讓他當場斃命。
而交代的任務就完成了。黑衣人眸光陰鸷。
卻不知過了多久,黑衣人遲遲沒有下手,最終頹敗地放下了匕首。複雜的情緒盈滿胸臆,黑衣人近乎顫抖地赤手摸向他的臉……
“為什麽……你會來……”
“為什麽……你變成這樣……”
絕望與哀傷在黑衣人手上游離。
“不殺我?”長睫微動,蒼白的唇瓣驀地虛弱開啓。
黑衣人一驚,往後一躍,冷光重新掠上黑衣人的眼。
“這次不殺,下次沒機會了。”他緩慢道。
“你醒了?”黑衣人冷聲問道。
床上的人撐起沉重的身軀,美麗的如墨長發散落,動作卻像重病患者一樣的吃力。
“堂堂的平冠少王竟變成這樣,說出去誰信?”黑衣人壓抑着心中的憤怒。
“為什麽不殺了我?”顏修隐直視黑衣人,平靜地開口:“夫人……”
聽到呼喚,黑衣人身子一僵。她緩慢地将黑色面罩拉下。“你發現了?”刻意壓低的聲音恢複正常,露出了女性的面龐。
“顏某上次差點就命喪夫人手上了。”顏修隐微微一笑。
杜彩鵑像停了呼吸般,她神色複雜地凝視着顏修顏。“當年的平寇少王英勇俠武,豈是我杜彩鵑傷得了半分的。”她心中一陣酸澀。在他身上搜尋着記憶裏熟悉的面容,恍惚看到他身穿戰袍盔甲,青澀卻充滿不可抗拒力量的俊美容顏。那時的他那麽的英勇勃發,炫目得只能讓人瞻仰,那麽遙不可及,甚至成為她的一個夢——
如今……殺死他就跟踩死一只螞蟻沒兩樣!
“那就謝謝夫人的不殺之恩了。”
杜彩鵑狠狠地握緊匕首。“就這麽确定我不會殺了你?”他脆弱得不堪一擊!
“夫人會嗎?”他溫雅地笑。
她在他面前卻忍不住小心翼翼,甚至比以往見到的任何人都更輕聲細語。
“你什麽時候發現我是夫人的?”她克制心中激動,略微輕顫,“難道你……還記得我?”
“什麽時候發現的……”顏修隐微一沉吟,大概是那天花園裏她靠在他身上的時候。“是一種直覺吧。”他微笑開口。
直覺?“你記得我?”她掩蓋心中雀躍,輕聲質問。
回應她的是他茫然的眼神。
杜彩鵑咬牙。“你不問原因?殺你的原因,不殺你的原因?”
“恩?”顏修隐側首望她,似是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不該是這樣的。憤怒又從心底深處湧起。
“你已經忘了我,是吧?”雖然在笑,她卻比哭還難看。“修王爺……”
“我記憶中的修王爺也不是如你這般。”她恍恍惚惚,憤恨不平,淚水從眼眶裏禁不住滾了下來,“把他還給我!”淚眼婆娑中,她忽然失控大叫。
她的修王爺是打不敗的,騎在戰馬上,所向披靡,面對洶湧的敵軍面不改色。而不是如現在這樣,蒼白虛弱,連她都不如!
“為什麽,你要來這裏?”杜彩鵑凄聲問道。
曾經,他是她一生的幻想,是她追求的步伐,是她永遠無法企及不可觸摸的對象,因為那太過遙遠,她不敢想像。
如今,他奄奄一息,殘忍的揭開她的夢想,仿佛過往一切都是她不實的想像。
再也沒有強大,再也沒有戰無不勝。
這長年來,她努力生存,忍辱負重,心裏珍藏着對他如神祗般仰望的情懷,算什麽?
她虔誠的信仰似乎在他出現後漸漸地崩塌幻滅。
“是何大人派你來的?”面對杜彩鵑淚水與指責,顏修隐無動于衷,只是話鋒一轉,徑自低問。
杜彩鵑一頓,努力穩住自己的情緒。“……你知道了?”
“我捉到一只信鴿。”顏修隐目光幽遠地望向門外,緩慢啓唇,“信條上字跡鵑秀,山寨裏識字的女子必然不多。”
“裏面的內容……你看過了?”見到顏修隐點了頭後,杜彩鵑凄楚一笑。
“那不重要……對,原本這是我最重要的任務,但現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難道你不記得七年多前戰亂時,你在流寇手上救下的那名遺孤嗎?”揪緊了胸口,杜彩鵑淚光閃閃,既憤慨又深深地望着顏修隐。
顏修隐聽聞後轉首看向杜彩鵑。沒有任何的驚訝。
“我的命是你救回來的,你忘了嗎……”杜彩鵑咬了唇。
“戰争時候百姓由專人另外安置。”他道。救下的百姓也是如此。
“他們是先把我安置到一處地方。就算事後你向朝廷禀告,請求撥銀救助安撫平民,境況是不會好太久的。”她需要的是生存,杜彩鵑神思缥缈,“那時,你不是這樣的。所有人都望着你,聽你的指揮。我寧願你永遠高高在上,我會很努力,就為了能多接近你一點點……”
“……承蒙夫人錯愛。”
“不。”杜彩鵑激動地搖了搖頭。“不該是這樣的!”
“夫人,世事難料。”
顏修隐的安慰并沒有平複杜彩鵑的情緒。
杜彩鵑握緊了匕首,揚了起來,一步一步靠近顏修隐,厲聲道:“原本我應該殺了你!”在觸及到他那熟悉的俊美容顏時,匕首很快又垂了下來。
“有這麽多的機會,我卻三番兩次地放過你!”杜彩鵑挫敗地喊着。她甚至慶幸,上一次的行刺沒有成功。“只要我殺了你,就不用再繼續待在這個鬼地方!只要我殺了你,寨主也很快會被處死!只要我殺了你,我埋伏多年的任務就完成了!”她恍惚一笑,“接着我會安心地回到何大人那邊,繼續當他的棋子……”
這麽多年來,她步步為營處心積慮地想往上爬,到頭來竟敗在他手上!
他……她根本不敢奢望。
原本以為這一生就這樣了,将帶着對他的想像安過一生。他潛藏在她心底的很深處,接到的卻是刺殺他的任務!
他就像天上摸不到的星星,璀璨耀眼,指引着她變得更強……
眼前的他卻孱弱得像難以治愈,不堪她随便一刀,叫她怎麽接受,怎麽接受!
更叫她難以接受的是……她依然、依然……
無法自制地再深深地看了顏修隐一眼,杜彩鵑流着淚,傷心地捂着臉旋身奔了出去。
門被霍然開啓。顏修修疲倦地看向空蕩蕩的門口,輕微的嘆息溢出他的唇邊。
“下來吧。”良久,他忽然道。
只見門楣處先是出現一團黑呼呼的羽翼,接着于亞緣的身影從屋頂一躍而下,她手中拿着布料,慢吞吞地走進室內。
“已經告訴過你了,想融入人群,就不要讓它們跑出來。”他盯着她背後的那雙巨大漆黑羽翼。
“剛才情況危急嘛。”害她在屋頂躲了好久。邊說于亞緣邊收攏翅膀,翅膀即刻隐匿不見。
“你弄哭她了。”她不停好奇地回首瞅着杜彩鵑轉眼消失的方向。
顏修隐眉頭一抽,避而不答。轉而問她:“什麽事?”
于亞緣回過神來,趕緊咚咚咚地跑到他跟前,手不客氣地往前一伸,将布料湊到他眼前:“我的衣服破了,幫我縫。”嗚嗚嗚,這種石器石代的鄉村野眷,能多出一件衣服,對她而言,都是奢侈。
下一秒,她瞠大了雙眼,被他緊緊地擁入了他懷中。
“噓……不要動。”他低聲誘哄。
于亞緣停止了掙紮扭動。
“怎麽了……”她僵硬地問。純然好聞的男性氣息圍繞着她,害她臉兒紅紅,心兒怦怦直跳。
“別說話,讓我抱會兒。”他萬分疲倦地将優美的下颚抵在了她肩上。
只有她是純淨的。
衆人在他面前是透明的。只要與之接觸,不管當時在花園裏,就能洞悉幾日後杜彩鵑穿着黑衣對他襲擊,還是剛剛,已經能看到她對他強烈的感情……
人的情感複雜又太多,肢體不小心碰到,他要接受太多太多亂七八糟的感應,早期他還能控制想知道的未來訊息,随着身體衰弱,對他人猛不防蹦出來的心情與未來只能毫無設防地一窺究竟。
思緒嚴重受到幹擾,他沒有辦法像現在這樣抱着其他人。
只有她……是空白的,看不透的……讓他不自覺全身心放松下來。他輕籲一口氣,将她往懷裏攬得更緊。
門外的夜風習習吹進室內,不知過了多久,聲如蚊吶的聲音從他懷中怯弱發出:“顏修隐,可以幫我補兩件衣服嗎……身上穿的這件也破了……”于亞緣無辜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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