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一直到出門上了車, 葉谙都還沒平複下來,心口那處跳動聲急促。

臉上熱度久久未散, 她靠着座椅, 冷靜片刻, 摸了摸無名指上的婚戒, 忍不住暗暗吐槽——

這男人,怎麽一會兒一個樣呢?

她擡眼, 望向車窗外,不知想到什麽,眼底突然浮起一絲恍惚。

落日西斜, 金色的光穿過道旁花木,漂浮在半空, 将畫面暈染得模糊, 如同風景舊照。

到聚餐的地點時,夜幕已經降下。

華燈初上,星星點點。

葉谙推開車門下車, 擡頭看了看眼前閃爍的店名, 眼底映入一片斑斓。

她最後整理了一下儀容,将頭發撩到肩後, 下巴微揚, 挺直腰背,踩着高跟鞋氣場十足地往前走去。

紅色裙擺被風拂起,如火燒在夜色中,張揚奪目。

包廂內, 工作室的人差不多都到齊了,大家圍着一張桌子,說說笑笑,有的人甚至已經開始倒酒。

鞋跟叩地的聲音響起,葉谙一進門,許多道目光便齊刷刷轉向了門口處。

燈下身影娉婷,一襲紅裙搖曳,精致漂亮的臉上,流光潋滟,讓人想起皓月初升,頃刻間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葉谙微微笑着走近,沖項泉打了聲招呼,在施雙雙旁邊的一個空位上坐下。

衆人安靜了一瞬。

項泉看見她這副恨不得豔壓四方的打扮,臉上閃過一絲愣怔,有些摸不透她到底想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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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雙雙嗅到不尋常的氣息,湊到她面前,興奮地小聲道:“你今天是打算搞個大新聞嗎?”

葉谙長睫輕擡,笑而不語。

在座大多數人都圍觀過網上的爆料,私下裏也偷偷八卦過,所以此時看見她,各自的眼神都透着微妙。

葉谙掃視一圈,掠過各人的反應,目光最後在斜對面的兩個女生身上頓了頓——正是那天在廁所八卦她被潛規則的那兩位。

兩人撞上她的視線,眼神躲閃,略微有些不自在。

葉谙收回目光,随手理了理裙子。

“谙谙,你這條裙子好漂亮啊!”後期組一個娃娃臉的妹子豔羨道。

旁邊的男生樂呵呵接過話:“人長得漂亮,穿什麽都漂亮,要不怎麽說是咱們工作室的門面擔當呢?”

妹子轉過臉,鼓起眼睛瞪他:“我又沒說人不漂亮,你瞎插什麽嘴?”

男生立馬十分有求生欲地舉手求饒:“我錯了我錯了!我這就閉麥!”

登時,哄堂大笑。

葉谙也笑了笑,擡手攏了下頭發,露出一個有些嬌羞的表情,說:“是嗎?我老公專門請設計師替我訂制的。”

衆人原本都在嬉笑,倏地集體消了聲,還有正在喝水的人被嗆到。

項泉也一愣,擡眼向她這邊。

一桌人,只有早已知曉一切的施雙雙尚還淡定。

“老公?你結婚了啊?”最後還是娃娃臉的妹子先出聲,語氣驚訝。

“是啊。”葉谙紅唇微抿,假裝不經意将左手擱到桌面光亮處,另一只手輕輕轉了下無名指上的婚戒。

明亮的燈光下,十指纖細素淨,瑩白如玉,指間一枚戒指精致,鑲嵌的鑽石折射出瑰麗耀眼的碎光。

衆人都被這不動聲色的炫耀閃了下眼。

“我記得谙谙姐年初還單身啊,是我記錯了嗎?”另一人茫然道。

項泉從驚愣中回神,也問道:“什麽時候的事,怎麽都沒聽你說過?”

葉谙微微一笑:“之前我不是請了個長假麽,就是那時候。”

好一會兒,大家才勉強消化了這個突如其來的重磅消息,先前說要閉麥的男生一臉愁苦地撫額長嘆:“看來我是沒有機會了!”

立刻有人接話道:“說得好像你有過機會一樣!”

衆人又是一陣笑。

氣氛重新活躍起來,後期妹子看着葉谙指間的戒指再次露出了豔羨的神情:“你手上的婚戒也好漂亮啊!”

葉谙低頭瞥了眼,抿唇一笑:“我老公挑的,那位設計師一般只接指定客戶的單子,你喜歡的話,我可以幫你介紹。”

後期妹子立馬搖頭:“我就是随便問問,肯定很貴……”

葉谙風淡雲輕接話:“不是很貴,也就幾百萬吧。”

衆人:“……”

也就幾百萬,呵呵。

話題打開了,很快又有人好奇問:“谙谙,你跟你老公是怎麽認識的啊?”

葉谙再度擺出甜蜜羞澀的表情:“沒什麽特別的,就是……一見鐘情。”

“一見鐘情?天啦,好浪漫啊!那他是不是長得很帥?”

葉谙唇角含笑,暗中在桌子底下戳了一下施雙雙,沖她使了個眼色。

施雙雙愣了愣,很快意會過來,一臉興奮地道:“這個你們可以問我,谙谙的老公我見過!長得又高又帥,跟雜志上的男模一樣,玉樹臨風、英俊潇灑,而且還是位豪門公子,特別會寵人!對谙谙可寶貝了!這次跟烜夢的合作,就是她老公幫的忙……”

她說得眉飛色舞。

葉谙彎了彎唇,心道:又高又帥是真的,特別會寵人就算了,有生之年都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聽到這裏,項泉終于明白了她今晚鬧這麽一出的目的。

她是要讓謠言從根源上斷掉。

不過……她那個老公居然能讓袁禾親自出面,到底是哪號人物?

接下來的時間,基本是葉谙的主場,在得知她嫁入豪門之後,原本私下裏議論她的人紛紛獻起殷勤來,還熱情高漲地敬酒。

葉谙也沒端着,該配合配合該開玩笑開玩笑,明裏暗裏都在傳達一個信息:她結婚了,老公高富帥,什麽包養潛規則,都是扯犢子!

清脆的碰杯聲響起,夾雜着歡笑聲,蕩出老遠。

酒足飯飽後,衆人又嚷嚷着要去唱歌。

葉谙喝得有點暈乎,撐着桌子起身,佯裝看了眼手機,說:“我老公剛發了消息,讓我早點回家,我就不去了,你們玩得開心。”

有人道:“谙谙姐,你這是公然撒狗糧啊!”

葉谙笑笑,轉頭沖項泉道:“那我先走了?”

項泉也喝了不少,面色通紅,從兜裏掏出一盒煙,說:“一起出去吧。”

衆人嘻嘻哈哈出了餐廳大門,還沒下臺階,就見一輛邁巴赫停在了前面不遠處。

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

車內光線昏暗,從外面看,分辨不出到底有沒有人。

“我老公來接我了,拜拜~”

葉谙唇角一揚,揮揮手,轉身朝前走去。

燈火绮麗下,紅色身影張揚奪目,高跟鞋叩在地上,一步一步走遠,愣是弄出了走紅毯的氣勢。

今晚最後的高光一幕,在衆人的矚目中,圓滿結束。

葉谙自我感覺良好,一下都沒回頭,直到上了車關上車門才松懈下來。

她扶了扶昏沉的頭,癱軟在座椅上,輕輕舒了口氣。

原來裝逼打臉,也是件費力的活兒。

身側位置上,空無一人。

謝朔果然沒有來。

葉谙心底閃過一絲失落,擡眸望向車窗外。夜景繁華,燈火明明滅滅,讓人有種恍惚感。

過了一會兒,她靠着椅背,慢慢合上了眼。

車子駛上高架,燈光飛快掠過,像電影幀數。

-----

這一路,葉谙睡得有點沉,到家了被司機叫醒,都還有點迷糊。

她下車,腳步踉跄地往裏走,迎面撞上準備去休息的周姨。

“夫人,你喝酒了?”周姨見她面色酡紅,身形不穩,忙上前扶了她一把。

“沒事!”葉谙擺擺手,努力站直了,“我就是在車上睡久了,有點頭暈。”

“我去煮碗醒酒湯。”

周姨不放心,轉身想去廚房,被葉谙阻止:“不用,等會兒我自己泡杯茶就好——”她往樓上掠了一眼,“我出門之後,沒發生什麽事吧?”

見她口齒還算清晰,周姨沒再堅持,說道:“沒有,一切都好。”

葉谙點點頭,打算上樓。

周姨頓了頓,忽然想起什麽:“哦對了,大少爺吃完晚飯,在大門口站了一會兒,還問了句幾點了,好像想出門。”

葉谙微微一愣:他這是動搖了嗎?

轉念一想,又覺得好笑:既然動搖了,幹嗎不幹脆動搖到底?一個大男人,真夠別扭的。

葉谙唇角微翹,心情愉悅地上了樓。

從客廳到卧室,燈火通明。

謝朔如往常一樣,在他鐘愛的沙發上坐着,面上沒有一絲表情。

葉谙看着他,忽然忍不住噗噗一樂:“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真的很像一尊望妻石?”

她腳下踉跄,搖搖晃晃往前栽倒,手搭上他肩頭。

酒氣撲面而來,夾雜着淡淡的香水味,尾調綿長,謝朔蹙起眉頭:“喝多了?”

葉谙搭着他的肩,倒坐在一旁,擡起另一只手,指尖比出一個表示“一點”的手勢,歪着腦袋:“還好,就比正常水平多出了那麽一丢丢。”

燈光落在她臉上,暈開一片紅霞。

謝朔眉頭蹙得更深了。

葉谙軟綿綿往他身上一靠,睜大眼睛端詳着他,微醺的眸子水光潋滟,隐約含了一絲恍惚。

她忽然伸手,去撫他緊蹙的眉頭:“還不高興呢?”

指尖觸上來,謝朔下意識避了避,擡手捉住。

掌心被硬物硌到,他頓了一秒,才反應過來,那應該是婚戒。

她還戴着婚戒?

葉谙被他捉住手,也不掙紮,只彎着眉眼笑嘻嘻道:“別不高興了,我唱歌給你聽好不好?”

謝朔确定她是喝多了,毫不憐香惜玉地将她的手拿開,沒有搭理她。

“我唱歌很好聽的,不騙你……”

葉谙攀着他的肩,不太穩當地站起來,搖搖晃晃去了另一個房間。

不一會兒,她抱了把吉他回來,左右瞅了瞅,沒發現小凳子或者坐墊之類的東西,索性脫掉鞋,直接坐到了謝朔前面的地毯上。

紅色裙擺鋪陳在地,她抱着吉他,微微側頭,纖細的手指輕輕撥弄起來。

夜深人靜,燈光溫柔灑落,淡淡的輝澤覆了她一身,讓她的面容看起來有些模糊,仿佛開了幾倍的濾鏡。

謝朔自然是看不見眼前畫面的,但他聽到了吉他聲,是他不熟悉的曲調,輕快、悠揚。

前奏過後,響起女孩子的輕哼聲,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輕哼結束,歌聲終于響起,幹淨清澈的嗓音,不疾不徐地飄入耳中。

像春陽洗過蔥茏草木,月華漫過指尖心上,萬物從蟄伏中蘇醒,愀然生長。

歌詞走文藝清新風格,透着青蔥年少的氣息。

謝朔靜靜坐着,明明眼前是無邊黑暗,他卻恍惚看見了春日的草坪,晴空風暖,少女沐浴着陽光,輕聲哼唱。

心似乎被什麽觸動了一下,漣漪輕起。兩人結婚以來,他一直把她當成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對她的一切都不屑于關心。

可這一刻,他突然很想看一看,她的模樣。

葉谙低垂着眼睫,邊彈邊唱,神情專注,像是沉浸在了舊日的時光裏。

她連唱了兩首,才停下來,抱着吉他起身,眼中神采奕奕,顯得有些亢奮:“怎麽樣,還可以吧?”

謝朔仍舊沉默,未予置評。

葉谙也不生氣,将吉他小心放到一旁,轉身在謝朔身側坐下。

她像是醉了又像是沒醉,臉上紅暈未褪,人緊偎着他,幾乎趴在了他懷裏。

“你知道嗎?我大學的時候,有人說我以後會成為紅遍大江南北的歌手;還有人說,我以後會成為娛樂圈的一線明星……可結果呢,我去了幕後配音,一個都沒中……”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很多事都說不準的……”她扒着他的肩,仰起臉看他,清亮的眼底只映着他一個人,裏頭依稀隐藏着極深的眷戀,“所以,你別總是皺着眉頭,說不定哪天你的眼睛又好起來了呢?”

“就算萬一……不也還有我陪着你嗎?”

嗓音輕若呢喃,溫熱的氣息噴灑在下颌處,謝朔眼睫微微動了一下,難得沒有嫌棄地将她扒拉開。

“你要開心一點啊……”她輕聲道,腦袋在他肩窩蹭了蹭,貓兒一樣。

謝朔神情微怔。

細軟的發絲拂過肩頸,肩窩處一團暖熱。

他聞到她發間清香,随後一只柔軟的手覆上了自己的手背。

葉谙将他的手捧起來,燈光下指骨修長幹淨,宛如美玉,養眼得很。

葉谙看着看着,忽然道:“你的指甲有點長了,我給你剪剪吧?”

謝朔:“……”

旖旎氣氛瞬間全無。

謝朔實在不明白,她為什麽這麽熱衷于給他打理這種小事,一會兒梳頭發一會兒刮胡子,現在又想着剪指甲。

葉谙放下他的手,興奮地起身,打算去拿指甲鉗,突然想到什麽,又坐下了。

“不行不行,我媽說過,晚上剪指甲,記性會變得不好,還是明天早上起來再幫你剪吧。”

謝朔:……

她腦子裏成天裝的都是些什麽?

“對了,我之前說要幫你刮胡子的!”葉谙只消停了一秒,又重新興奮起來,趴到他肩頭去看他的下巴,“你胡子長出來沒?”

謝朔還來不及反應,下巴就被她摸了個遍。

“不紮手,還沒長出來。”她的語氣有點兒失望,“怎麽不長快一點呀!”

謝朔面無表情,臉色隐隐發黑。

葉谙仰臉看着他,自顧自又道:“我小的時候有個娃娃,我可喜歡她了,每天都要給她梳頭發,穿衣服,畫眉毛,不過她是女孩子,不用刮胡子,她也不長指甲……”

“……”

謝朔的臉色徹底黑了。

“葉谙。”

他終于開口。

這還是葉谙頭一次聽他叫自己的名字,不由有點迷糊:“嗯?”

“去洗澡。”

冷冰冰三個字,像是忍無可忍。

葉谙搖搖頭:“你先洗。”

謝朔蹙眉:“我去客卧。”

葉谙還是搖頭,語氣中帶了一絲執拗:“不行,我得在外面等着你洗,不然萬一你不小心摔了,或者磕了碰了,沒個人在,很危險的……”

聽到這句,謝朔微微一怔。

原來,她每晚守在外面,是這個原因。

“我……去幫你拿睡衣。”

葉谙說着,攀着他的肩從沙發上起身,剛要邁開腳,忽然酒勁上頭,站立不穩,又往後倒去。

這一倒,恰好倒在了謝朔的身上。

謝朔被砸了個正着,鼻尖擦過她後頸,聞到一股幽香。

他看不見,只感覺她在腿上動來動去,不安分得很。

“別亂動!”他忽然擡手按住她,眉頭緊皺。

腰被一只大掌扣住,耳後鼻息溫熱,似乎比平時急促了些。

葉谙乖乖停下了,坐在他懷裏,神情懵懂。

謝朔将手往上挪,摸索着攬上她的肩,沒有布料遮擋,觸手肌膚溫熱。

大約是懶得跟醉鬼計較,他難得沒粗暴地将她推開,而是好脾氣地攬着她起身,扶她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葉谙抓着他胸前的衣服,纖白的手指蜷緊,将布料抓出褶皺。

她仰起臉,視線恰好對上他光潔的下颌和隆起的喉結,幹淨利落的線條滑入領口內。

這樣的角度,看着格外性感。

酒精在腦內作祟,眼前燈影迷離。

人像是置身夢中,神思混沌,她眯了眯眼,忽然按捺不住,直接對着他的喉結吻了上去。

……

作者有話要說:  小葉:我想酒後亂性。

作者:不,你不想。

小謝這次沒有去宴會,他現在心結還沒解,只是有些動搖~

PS:小可愛們最近要少出門,注意保護好自己呀~不知道有沒有和我一樣身處湖北的小可愛_(:з」∠)_

新的一年,祝大家平安順遂健健康康!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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