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把話都挑明之後, 兩人之間的氣氛冷淡下來,仿佛一朝回到了結婚前。

當然, 冷不冷淡, 謝大少爺都是那張面癱臉, 無甚區別。

當晚, 謝柏言沒回,偌大的別墅裏, 靜得仿佛一潭死水。

葉谙按照往常一樣,替謝朔收拾了衣服,安置他洗澡, 不過至始至終都沒跟他說話。

謝朔感覺到她的轉變,也沒有道歉示好的意思, 比往日更加沉默了。

洗完澡, 他又恢複了剛結婚那會兒的習慣,一個人坐在他鐘愛的沙發上,對着落地窗發呆。

葉谙從浴室出來, 看見他落寞的後腦勺, 下意識往那邊走去,走了幾步, 反應過來自己還在生氣, 立馬又頓住,頭也不回地轉身向床邊去。

以為我會這麽輕易原諒你嗎?想得美!

葉谙腹謗一番,上床躺下,心裏卻莫名煩躁, 輾轉反側半天,都沒能醞釀出睡意。

不知過了多久,身畔終于傳來響動,熟悉的氣息悄無聲息地漫過來。

葉谙別扭地往床邊挪了挪,和他拉開一段距離,用後背對着他。

謝朔聽見她的動靜,頓了頓,慢慢合上了眼。

這一晚,葉谙睡得不怎麽好,第二天早上起來,眼下多了淡淡的青色。

吃過早飯,她哪兒也沒去,抱着手機窩在卧室沙發上邊玩邊打哈欠。

謝朔去了書房,房間裏只有她一個人。

屏幕上突然跳出一條語音消息,她微眯着眼,随手點開外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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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雙雙激動的聲音在安靜中響起:“谙谙!!!你火了!!!”

葉谙的瞌睡被她驚跑了一半,按下說話鍵,湊近手機:“怎麽了?”

施雙雙:“你都不上網的嗎?你之前給《藥師》錄的那首主題曲進了這周音樂榜的前五!”

在葉谙陪謝朔去研究所治療的這段時間,《藥師》的動漫已經上線播放,點擊和反響都相當不錯,再加上烜夢舍得砸宣傳,網上話題熱度持續飙高,連帶葉谙錄制的主題曲也小火了一把。

不僅如此,烜夢好像還特地給她個人砸了宣傳,最近她微博粉絲的數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增長,超話什麽的也人氣暴漲。

她偶爾點進去看過兩眼,被滿屏的表白和彩虹屁吹得飄飄然,差點産生了一夜升仙紅遍大江南北的錯覺。

葉谙慢裏斯條地回複:【哦,看來這周的音樂榜不太能打。】

施雙雙:【……】

施雙雙:【話說你這兩個月幹嗎去了,跟神隐了一樣?微博不發,消息沒有,也約不到。】

葉谙:【不是早跟你說了,陪我老公呢。】

施雙雙:【你老公還病着?他到底什麽病,這麽久還沒好?】

葉谙指尖頓了頓,回:【沒什麽,已經回家了。】

施雙雙:【沒事就好。】

施雙雙:【要不要出來玩兒?今天有個漫展在展覽館那邊,我約了一苗她們一起。】

葉谙想了下,回道:【不了,我今天有點累,下次吧,你們玩得開心。】

今天謝柏言應該會回來,她雖然在跟謝朔冷戰,但到謝柏言面前,還是得裝裝樣子。

----

夏日天氣多變,午飯過後,一場急雨傾盆而下。

雨滴淅淅瀝瀝,砸落在枝葉間,葉谙裹着薄毯,在房間裏睡得昏天暗地。

隐約中,她聽到門被推開,一個人影走了進來,腳步聲很輕。

葉谙努力撐起眼皮,看到一個大致的輪廓,實在困得厲害,沒管他,又将眼皮落下了。

醒過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了,窗外重雲堆疊,天色晦暗,隐隐有再來一場的趨勢。

葉谙走到陽臺上透氣,遠遠看見一輛熟悉的車子駛入花園,是謝柏言回來了。

她趕忙回屋洗了把臉,去書房找謝朔。

推開書房門,就見謝朔一個人靠在沙發上,也睡着了。

窗簾只開了一線縫隙,些許光無聲漏進來,他側着腦袋,眉頭微微蹙起,薄唇輕抿,仿佛連睡夢中都有不如意的事。

冷峻的臉上,有種病弱的蒼白,唇色也淺,看起來憔悴了不少。

葉谙立在不遠處,看他片刻,心裏暗嘆了口氣,認命地去拿了毯子過來,小心翼翼替他蓋上。

剛将毯子覆上他身前,手就被按住。

他緩緩睜開眼,雖然知道他看不見,葉谙還是心慌了一下。

這種時候被抓包,實在是太尴尬了。

他的手有些涼,指骨修長,葉谙莫名想起昨天被他扣住手腕壓在身下時的羞恥畫面,越發覺得尴尬不自在,将手往回縮了縮,用力掙開了他。

這回謝朔倒是沒用多少力氣,松開五指,起身坐直。

毯子從他身上滑落下去,堆在腰際,遮住兩條長腿。葉谙不想他誤會,梗着脖子解釋了一句:“爸回來了。”

所以,我才不是故意要關心你。

謝朔沒說什麽,從沙發上起身,也不知道有沒有領會到她的意思。

葉谙不情願地擡手,扶上他的胳膊,陪他下樓。

謝柏言倒是沒發現兩人之間的不對勁,還當和往常一樣。

吃晚飯的時候,謝柏言的目光突然落在葉谙的手腕上:“谙谙,你手腕怎麽了?”

葉谙愣了一下,低頭看了看,白皙的腕間,手指掐過的淤痕格外顯眼。

……這得問你兒子。

想起昨天的事,葉谙往謝朔那邊瞥了一眼,若無其事地笑了笑:“沒什麽,昨晚睡覺的時候不小心撞到床頭櫃上了。”

誰撞床頭櫃會把手腕撞傷?

謝柏言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這傷不可能是在床頭櫃上撞的,他捕捉到她瞥向謝朔的眼神,隐隐猜到什麽,沒再問下去。

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謝柏言順着她的解釋說了句:“待會兒讓人找點藥給你抹一抹。”

葉谙微微一笑,輕應道:“嗯”。

一旁,謝朔聽見兩人的對話,握筷的手頓了頓,一貫冷淡的臉上閃過一絲波瀾。

過了一會兒,謝柏言忽然又道:“你們要不要找個地方出去散散心,把蜜月補上?”

葉谙原本在喝湯,聽到這麽突如其來的一句,險些嗆到,擡起頭,望向謝柏言。

謝柏言看着她,笑得溫和。

葉谙嚴重懷疑是不是老爺子叮囑了他什麽,他才忽然想着讓她和謝朔出去度個蜜月培養培養感情,好早日造個娃出來。

可這也得謝朔願意啊!就他那恨不得把自己鎖死在房間裏的樣子,會同意跟她出去度蜜月?

葉谙忍不住看了謝朔一眼,他面色平靜,似乎沒有聽到這話。

“谙谙有沒有什麽想去的地方?”謝柏言又問。

葉谙笑了笑:“我都可以,看阿朔的意思。”

謝柏言也看了眼謝朔,說:“那你們自己商量。”

----

晚間,又下了一場雨。

葉谙洗完澡,意外地發現謝朔沒坐在沙發上,而是靠坐在床頭,不過臉上神情仍舊冷淡,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葉谙秉承着“冷戰期間絕不主動搭話”的原則,坐到床邊,慢慢将腿放上去。

謝朔聽着身側的動靜,冷不丁開口:“藥塗了?”

葉谙:“?”

葉谙一愣,反應過來他是問自己的手腕塗藥沒有,不由有點受寵若驚,今天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他居然也會關心自己。

葉谙舉起手腕,自己揉了揉,皺起眉頭,故意說:“不用塗了,反正也沒斷。”

謝朔微微抿唇,臉又冷了下來。

葉谙朝他那邊看了眼,目光掃過他身前時,突然一頓——

男人睡袍領口寬松,鎖骨和胸前有幾道明顯的紅色抓痕,觸目驚心。

……她當時下手也不輕。

葉谙心裏平衡了些,默默想,幸好當時沒往臉上招呼。

她将薄被往腰間拽了拽,正準備躺下,冷不丁又聽到一句——

“你想去哪兒?”

葉谙又愣了一下:什麽意思?

謝朔面上閃過一絲不自在,頓了頓,淡淡道:“不是說想去度蜜月?”

葉谙:……???您認真的嗎?

葉谙簡直驚呆了,今天這是什麽情況?!

她瞪大眼,難以置信地看着他,終于從他那張萬年冰封的臉上捕捉到了幾分別扭的情緒——如果她沒有意會錯的話,他現在的舉動,是在為昨天的事向她道歉示好?

可真是……太稀奇了!

但,葉谙并不想這麽輕易地原諒他。

當然,最主要的,是一時之間她确實也沒想好要去哪裏。

于是,她說:“南極。”

謝朔:“?”

葉谙重複一遍:“我想去南極。”

謝朔:“……”

謝朔靜默了幾秒,問:“你去南極幹什麽?”

葉谙:“去南極看企鵝啊!我還沒見過活的企鵝呢!”

謝朔:“……”

葉谙瞅了瞅他面上崩裂的表情,揚起下巴,唇角也微微翹起:“怎麽,南極就不能度蜜月了嗎?”

謝朔大概聽出了她是在故意堵他,沒再說話,重新沉默下來,長睫微垂,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葉谙心裏那口悶氣總算消了,神情愉悅,語氣幽怨:“你不想去南極的話,那就當我沒說吧。”

她說完,将頭發撩到一邊,側身躺下。

謝朔靠在床頭,靜坐了許久,才跟着躺下。

這一晚,葉谙睡得十分舒坦,不僅如此,她還做了一個夢。

她夢到自己當真和謝朔去了南極度蜜月,冰天雪地裏,兩人被一群圓嘟嘟的企鵝圍繞,其中一只還主動撲到了她懷裏。

她開心地抱着懷裏的企鵝蹭了蹭,越蹭越覺得不對勁——這企鵝身上怎麽這麽暖和?手感還硬邦邦的?

她皺着眉頭睜開眼,發現自己抱的原來不是企鵝,而是謝朔。

謝朔顯然已經被她蹭醒了,睜着眼,似乎在考慮要不要把她扒拉開。

葉谙:“……”

我怎麽就控制不住我自己呢?

天光從窗外漫進來,落在床邊,葉谙尴尬了兩秒,松開手,起身下床,假裝什麽也沒發生。

上午,葉谙打開電腦,在卧室裏認真翻看各大旅游勝地,挑選适合度蜜月的地方。

不能太遠,謝朔還在用藥,太遠了不方便;日照不能太強,對他的眼睛不好;也不能太知名,國內太出名的景點,通常都是人山人海……

挑了整整一上午,葉谙終于挑中了一個地方,在本市周邊,一個叫“千月山”的風景區,據說月景和湖景特別美,還沒有怎麽被開發,謝氏在那邊也有連鎖酒店。

挑好之後,葉谙起身,打算去書房跟謝朔商量,結果才出卧室,就見周姨突然領着兩個快遞員模樣的人上了樓。

那兩個人還搬着一個半人多高的大紙箱,不知道裝的什麽。

見到她,周姨讓兩人将紙箱子放下,問道:“夫人,這東西放哪裏?”

葉谙一臉疑惑:“這是什麽?”

周姨示意兩人撤去紙箱,一只半人高的企鵝出現在眼前,看起來像是智能機器人,外表仿得惟妙惟肖,跟真的一樣。

葉谙:???

周姨:“大少爺說,這是送給夫人的。”

大概是想證明這只“企鵝”的确非常智能,其中一個搬箱子的人按了一下開關,然後企鵝就撲棱着它那小小的鳍翅,發出了一個萌萌的聲音:“主人,我好喜歡你啊!”

葉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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