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葉谙一直覺得, 自己的童年和少年時代,拿的就是标準的狗血虐文劇本。

沒過幾年無憂無慮的小公主生活, 哐當一下, 父母離異了。

剛開始的時候, 她還曾經天真地期盼, 爸爸有一天會來找她和媽媽,可沒想到, 最後等來的卻是葉遠年再婚的消息。

等年齡稍大一些,她好不容易适應了只有媽媽的單親生活,準備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積極追求夢想, 成為祖國的棟梁時,現實又給了她沉重一擊。

夏瑾檢查出腫瘤那一年, 她十六歲, 剛上高二。

因為要長期接受治療,夏瑾沒辦法再照顧她,便不顧她的意願, 強行将她送回了葉家。

年少的她, 性格沖動做事決絕,渾身上下滿是刺, 到葉家後三天兩頭跟葉遠年頂嘴, 跟葉蔓吵架,後來更是長期住在學校不肯回家。

熬到十八歲,她成年,考上大學, 終于能夠獨立自主,便徹底跟葉家決裂,斷了聯系。

那時候,夏瑾的病還沒有治好,但家裏的積蓄已經所剩無幾,她只能擔負起昂貴的醫藥費,找各種兼職掙錢。

她人長得漂亮,又會配音又會唱歌,也算學校的風雲人物。有一回,她跟學校的同學們一起拍了一部小電影,在網上小火了一把,因此被某位導演看中,邀請她進娛樂圈拍戲,還開出了不低的片酬。

她被對方吹得天花亂墜的前景和高額片酬迷惑了心智,毫不猶豫地簽下了合同,天真得甚至連條款都不知道找人幫忙鑒別。

簽完合同沒幾天,她就被帶到了一個私人會所,見兩位投資方。

當時和她一起的還有另外一個女孩子,導演跟她說,只是陪資方喝酒,她雖然猶豫,但想到夏瑾的醫藥費,再加上有人一起,最後還是同意了。

剛開始也确實只是陪着喝酒,被揩點兒油,但她陪的那位投資方程總喝高了,突然發酒瘋,揪着她的頭發就往沙發上按。

頭頂燈影晃蕩,她奮力掙紮,被扇了幾個耳光,險些昏厥過去,後來混亂之際趁他不備踹了他一腳,終于奪門而出。

那天晚上,正是春寒料峭的時節,外面淅淅瀝瀝下着小雨。

回廊昏暗幽長,她腳受了傷,踉跄奔逃着,沒跑幾步,突然撞入一個懷抱。

幹淨清冷的陌生氣息拂過鼻尖,似冬日初雪,她倉皇擡頭,對上一張年輕冷峻的臉,呆愣了一瞬。

這一年,謝朔二十二歲,風華正茂的年紀,還沒有經歷後來的那些的變故,眼中也沒有陰郁頹廢,一身的矜貴優雅。

他扶起她,大約是嫌棄她的狼狽,眉頭微微蹙了蹙。

就在這時,身後酒氣沖天的程總追了出來,嘴裏還罵着髒話。

葉谙整個人一抖,下意識拽住了眼前年輕男人的胳膊,看起來十分昂貴的西裝布料被她抓出了褶皺,還沾了髒污。

“救救我……”

她嗓音發顫。

謝朔瞥一眼她細白的手指,葉谙立馬又瑟縮着收回了手,她的雙頰已經高高腫起,唇角也有血跡殘留,一雙漂亮的眸子滿是水光,臉上淚痕未幹,看着狼狽又可憐。

程總搖晃着追過來,發現有人攔住,停下腳步,看了眼她,轉向謝朔,眼眯成一條縫,玩味一笑:“這是想英雄救美?”

謝朔身後,還跟着助理鐘覆,鐘覆見狀,上前遞了一張名片過去,打了聲招呼。

程總眯着眼看完名片,一秒變臉,眼角笑出了褶皺:“原來是謝總……”

他重新看向葉谙,似乎有點不甘心,醉醺醺地說:“謝總,這是我帶來的人,你看……”

都是生意場上的人,低頭不見擡頭見,犯不着為了個陌生人傷和氣。

葉谙聞言,再次驚惶地揪住謝朔的衣袖,眼中流露出絕望的神情,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

謝朔又看了她一眼,小姑娘黑白分明的眼底淚光滿溢,對上她眼底的淚光,轉頭道:“一個小姑娘而已,既然她不願意,程總又何必強求?程總就當給我個薄面,如何?”

說完,也不等對方回應,低聲吩咐助理:“鐘覆,送她出去。”

葉谙看着他,愣愣松開手,有些不敢相信,他真的幫她了?

他卻沒再看她,繼續同程總交談。

葉谙跟着鐘覆往外走,沒走幾步,忍不住回頭看,燈下男人長身玉立,光華滿身。

鐘覆送她安全到會所外,沖她颔了下首,便轉身折回。

夜幕濃黑,外面雨仍在下,細細密密,比來時小了些。

葉谙望着半空中斜飄的雨絲,怔忡片刻,漫無目的地沿街往前走。

她穿着一件白色連衣裙,長發披散,肩袖已經被扯破了,腳下沒有穿鞋,白嫩的雙足直接踩在濕漉的地上,水漬沁入腳趾縫隙中。

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只覺得滿心茫然,最後坐在了街邊的長椅上。

春雨細細密密落在身上,濕了頭發和衣裙,入骨生寒。

她呆呆坐着,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街道,燈紅酒綠,車子行過,濺起水花。

有那麽一瞬間,她忽然湧起滿腔恨意。

誰都恨,恨夏瑾讓她背負那麽多,恨葉遠年抛棄她們母女,恨命運不肯寬待她一絲一毫。

別人輕易能擁有的東西,她卻只能奢望。

有行人撐着傘路過,見她這個模樣,好心詢問:“姑娘,沒事吧?要替你報警嗎?”

葉谙搖了搖頭。

行人離開,她看着長街上來往的車輛,想到夏瑾的醫藥費,和她将要支付的違約金,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突然想……結束掉這一切。

結束了,就什麽都不用再面對了。

反正,也沒有人在乎她。

她從長椅上起身,赤着雙足,慢慢走到路邊,細雨飄在身上,衣裙緊貼着肌膚,徹骨的寒。

車來車往,有水花濺到伶仃的小腿上,她走到路邊,足尖剛要邁出人行道,一輛黑色轎車突然停在她面前。

車窗降下,暖色光暈中,露出男人英俊的面龐,眸子幽深,高鼻薄唇,下颌弧線幹淨利落。

他淡聲問她:“你家在哪裏?我送你回去。”

葉谙愣了下,看着他,有些發怔。可能是剛經歷了那樣的污濁和不堪,她忽然生出一種他是不是也對她有所企圖的感覺。

但她并沒有拒絕,愣怔兩秒,彎腰上車。

如果注定逃不過的話,那就這樣吧,跟誰不是跟呢?

總歸,不會更差了。

上車後,她報了學校的地址,他吩咐司機轉道,瞥見她光裸的雙足,拿了一雙備用拖鞋和一條毛巾給她。

拖鞋很幹淨,她将已經冰涼的腳伸進拖鞋裏,看他一眼,腳背因緊張而拱起。

等她擦完頭發和臉,他又遞了一條毯子給她。

她伸手接過,不經意瞥見他腕間的手表,是德國的一個牌子,價值不菲。

裹上毯子後,她身上的寒意散了,整個人暖和許多,情緒也平靜了不少。

他并沒有跟她說話,也沒有再管她,拿出一份文件擱在膝上,冷白修長的手指輕輕翻動着,神情專注。

她雙手揪着毯子,按捺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入目是半張冷峻側顏,脖頸沒入襯衣中,好看得讓人心口一動。

燈光不斷從車窗上掠過,不知過了多久,安靜中陡然響起一陣“咕咕”聲,驚天動地,十分清晰。

她一僵,下意識擡眼,恰好撞上他側眸瞥過來的視線,漆黑的眼中,目光冷冷清清,似車外的雨絲。

腹中的聲響仍在繼續,她捏緊手指,尴尬得拱起了雙足,臉和耳根都在發燙,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徹底消失。

她難堪地低下腦袋,不敢再看他,正懊惱時,一只修長幹淨的手伸了過來,指間端着一份小蛋糕,用小盒子裝着,像是從什麽宴會上拿的。

她又是一怔,擡眸看着他,好半天才伸手接過。

蛋糕是草莓味的,清新香甜,卻不膩。

她嘗了一口,鼻頭忽然一陣酸澀,眸中聚起水光。

她想起很小的時候,那時候夏瑾和葉遠年還沒有離婚,她還是他們掌心的小公主,每年生日,也會有人替她準備這樣的蛋糕。

可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回憶起來,連畫面都覺模糊。

如今這一點暖意,卻來自于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她将蛋糕一勺一勺緩慢地舀入口中,眼淚如斷線的珠子簌簌往下掉。

最後,她別過臉,對着窗外,抑制不住地哭出聲來。

而他,似乎明白她不願意人前示弱難堪,看了她兩眼,就收回了目光,也沒勸她。

到學校外面時,雨差不多已經停了,風裏卻仍舊裹着濕意,拂過面頰。

她下車,轉過身隔着車窗看他。

他坐在車內,輕微地颔了下首,唇角不可察地彎了下,算是示意,随後吩咐司機掉頭。

從頭到尾,他連她的名字都沒問過,更遑論對她有什麽企圖和想法。

真正的光風霁月。

葉谙目送他的車子遠去,在冷風中駐足了許久,恍然間仿佛置身夢中,甚至都忘了跟他說一聲謝謝。

這天晚上,她一夜未眠,想通了很多事情,不再自己為難自己。她回葉家找到葉遠年,要了一筆錢,解決了違約金和夏瑾醫藥費的問題,回歸正常生活。

真正知道他的名字和身份,是在半年多之後,有一回她無意中看見他的采訪。

媒體聚光燈下,年輕男人意氣風發,光彩奪目。

後來,她開始關注他的動向和消息,每次聽到他的名字,都會不由自主地頓一頓。

——她喜歡他嗎?

十八歲,正是少女懷春的年紀,而他又以那樣一種方式闖入她的生命裏,在她最落魄不堪的時候,給了她光亮與希望。

說不動心,那是假的。

但也只能到此為止,他是遙不可及的天之驕子,她之于他來說,不過是随手幫過的一個小姑娘,就像路邊的流浪小貓小狗。

所以她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和他再産生交集,直至——他車禍失明的消息傳出。

得到消息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是懵的,不肯相信,也拒絕相信。他那樣好的人,怎麽會落得這樣的結局?

後來,她猶豫了許久,終究還是敵不過心裏那點念頭,找到葉遠年,打聽到确切消息,在得知謝家要找人聯姻的時候,忽悠葉遠年促成了這樁婚事。

……

聽葉谙回憶完往事,謝朔也漸漸回想了起來。

難怪他偶爾會覺得她眼熟,他們确實曾經有過交集。當時他幫她的原因其實很簡單,一來那家會所在謝家旗下,要真鬧出什麽事,影響不好;二來她那時候就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看着狼狽又可憐,他一個大男人,總不能真的見死不救。

至于送她回家,則是臨時起意。

當晚,他從會所裏出來,車子穿行過長街的時候,隔着車窗,他看到小姑娘滿身狼狽,一個人呆呆坐在雨中。後來,她起身朝路中央走,他隐約察覺到了她的死念,心中生出幾分不忍,想着不過是舉手之勞,便停車叫住了她。

只是沒想到多年前的一次無心之舉,她卻記了這麽多年。

“我答應跟你結婚,就是為了還當初的恩,現在你眼睛好了,我也可以功成身退,離開了。”葉谙看着他,輕聲道。

這樣一來,很多事情都得到了解釋,然而謝朔卻始終蹙着眉頭,一副煩躁模樣。

良久,他說:“就算起因是這個,也沒必要離婚。”

他這樣拖延着不肯松口,葉谙終于咂摸了出了幾分別的意思,她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問:“你是不是覺得你喜歡我,所以才不肯離婚?”

謝朔一頓,沒有否認。

葉谙擱在腿上的手指蜷起,壓下心底那一絲異樣和酸澀,道:“你那并不是喜歡,只是習慣了而已,換做是我,如果有個人在我看不見的時候照顧我大半年,我肯定也會習慣和依賴。”

謝朔看向她,深深蹙起眉頭。

不等他開口辯駁,葉谙便繼續道:“你如果真喜歡我,怎麽會連我是不是生氣都不知道?這一個多月,你關心過我幾回?再有,我們相處這麽久,哪一次不是我主動?”

就連酒醉之後發生那樣親密的事,第二天一早他也能若無其事地抛下她,去忙他的工作,事後沒有一句寬慰關心。

有些事,不去細想,她也能心平氣和地掀過,只是如今情況已經不一樣。

他重回天之驕子的位置,再不需要她。

“我自小父母離異,沒嘗過多少家庭和睦的滋味,最不能忍受将就的感情和婚姻。倘若你一直看不見,我們一直這樣下去也沒什麽不可以,但你現在能看見了,有其他的選擇,完全不必再将就……”

她看着他,彎起唇,綻開一個笑。

“謝朔,你很好,你能重新看見,我真的很高興,這樁婚姻,我也從來沒怨過你。”

她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澄澈通透,仿佛一眼能望到底。

謝朔望着這雙眼睛,有些晃神,聽見她輕緩而坦然的語聲。

“你應該和你喜歡的人在一起,我也想要一個真正愛我的人,不摻雜其他感情,無論是感激也好,習慣也好。我不想有一天你後悔,更不願意步我媽媽的後塵。”

“所以,我們離婚吧。”

“所以,我們離婚吧。”

輕飄的語句在房間裏響起,久久再無別的聲音。

話說出的剎那,葉谙心口一揪,細白的手指也死死拽緊。

謝朔看着她,想說什麽,可一時之間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的指責确實沒錯,一直以來,他都沒怎麽把她放在心上,最開始的時候,甚至是厭煩和看不起的,覺得她膚淺又虛榮,偶爾的一點溫言細語,也不過是他心情好,才對她稍微縱容了些。

他已經習慣了她的主動和不記仇,所以哪怕這次騙了她,知道她會生氣,也沒想過要去哄她。

在他的認知裏,不論他做出多麽惡劣的事情,态度如何冷漠,過個一兩天,她就會自己掀過去,完全不需要他費心。

只是,他沒想到,這一切都建立在他失明的前提下,因為他落魄失意,所以她才肯百般遷就。

歸根究底,她的初衷,不過是來報恩而已。

她臉上神情堅定,謝朔知道她現在在氣頭上,說再多也無用,沉默半晌,只能道:“離婚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馬上就要過年了,我們還要去爺爺那邊,他年紀大了,受不得刺激。這事等年後再說,我們都先冷靜一下,再好好想想。”

謝家畢竟不是一般人家,結婚離婚都牽涉到許多問題,想到謝柏言和老爺子,葉谙點頭應道:“好。”

談完,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葉谙起身,出了屋。

謝朔坐在原處,沉默良久,擡手撐住了額角。

幾天後,謝柏言出院,葉谙終于松了口氣,不用再每天探望照料。

空閑下來,她回到工作室,打算找項泉給她接幾個角色,重新回歸事業。

誰知,她一進工作室,衆人就畢恭畢敬地來了句:“總裁夫人好。”

葉谙:“……”

你們有毒吧?

大家嘻嘻哈哈,殷勤地端茶遞水,還有湊過來八卦的,一瞬間,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她沒結婚的時候。

項泉得知她要接活兒,也挑了挑眉,忍不住打趣:“你這都嫁入豪門,成總裁夫人了,不在家裏呆着享清福,還出來幹什麽?”

葉谙将包往桌上一放,瞥他一眼:“你要接不到本子就直說,咱們工作室也不用再開了,趁早倒閉吧。”

項泉觀察着她的臉色,總覺得她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忙去給她挑劇本了。

一直到春節之前,葉谙都紮在錄音棚裏,每天早出晚歸,把自己忙成了陀螺,完全沒時間思考其他問題。

謝朔同樣也忙得不可開交,雖然有心想緩和兩人之間的關系,然而卻□□乏術,找不到機會。

轉眼就到了春節,年三十晚上,葉谙陪着謝朔回老爺子那邊吃團圓飯。

車停在院子裏,葉谙下車,正準備往前走,謝朔忽然停下,看了她一眼。

葉谙:“?”

葉谙疑惑,等看到他擡起的手肘,才反應過來,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兩人穿過碎石小徑往前,俨然夫妻恩愛的模樣。

離得近,她聞到他身上熟悉的幹淨氣息,忍不住看了眼他的側臉,心口湧起複雜情緒。

謝朔複明,老爺子高興,精神也好了不少,坐在客廳裏,被一衆晚輩們簇擁着,滿臉笑容。

葉谙和謝朔過去跟他問好,被拉着說了好一會兒話——當然,話題仍舊離不開催生這一環。

賓客滿堂,歡笑聲陣陣,吃過晚飯,葉谙突然接到了夏瑾的電話。

四周嘈雜一片,她聽不清,拿着手機,一個人去了外面的院子裏。

“谙谙,你今年還回來過年嗎?”夏瑾問。

葉谙遲疑了兩秒,說:“我剛接了幾個角色,年後要趕工,可能回不去了。等下個月忙完,我再回去,多呆一段時間。”

到下個月,她和謝朔的事情應該能解決了,到時候她想休個長假調整一下。

電話這頭,夏瑾欲言又止,想問她跟謝朔的事,但又拉不下面子開口,畢竟上次過來,她沒給什麽好臉。

“好,你在外面注意身體,別只顧着工作……”

客廳內,謝朔放下手中茶盞,一扭頭,發現不見了葉谙的身影。

以前他看不見的時候,她從來都是寸步不離地陪着,很少有抛下他一個人的時候。

謝朔摩挲着白瓷杯壁,眼神微黯,過了一會兒,起身往樓上走。

二樓有一個專門藏酒的小房間,紅木為櫃,古色古香。

他還沒走近,就見謝予然拿着一瓶酒,站在門口,看神情已經微醺。

“哥,喝酒嗎?”

謝朔沒回答,徑直走過去,同他一起進了房間。

兩人在靠窗的小桌子前坐下,一人倒了一杯酒。

謝朔擡起手肘端着酒杯,緊貼杯壁的指骨修長。

他看向謝予然,淡淡問:“有話要說?”

謝予然喝了一口酒,笑了下:“我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喝過酒了,記得高中那會兒,有一次我們倆偷偷在外面喝酒喝到半夜,差點跟人打架,被大伯逮住,挨了好一頓罵……”

謝朔像是也回憶起了往事,面上露出溫和神情。

其實年少的時候,兩兄弟的關系還算親近,謝予然總愛跟在他這個哥哥身後,偶爾闖禍了,不敢告訴別人,只敢偷偷找他幫忙,收拾爛攤子。

等到年歲漸長,謝朔開始接手家業,兩人才漸漸疏遠了。

原因很簡單,無非是為了避嫌,謝予然這樣的身份,養在謝柏言膝下,要承受的猜疑自然不少,尤其是謝朔出事之後。

酒香彌漫,醉意漸濃。

謝朔跟他碰了下杯子,問:“你公司那邊最近怎麽樣了?”

謝予然在外面有自己的公司,雖然比不得君明,但也算謝家的産業。

謝予然笑說:“還行。”

将近兩年的猜疑隔閡,在這一刻,總算徹底煙消雲散。

窗外夜色漸深,墨青色的天幕上,星子寥寥。

謝朔漸漸醉了,修長手指撐着額角,眉宇間透出幾分悵然。

謝予然問:“哥有煩心事?”

謝朔擡眼,目光微凝,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覺得沒有說的必要。

他一個連老婆都沒有的人,告訴他也沒什麽用。

謝朔放下酒杯,起身:“我去看看你嫂子。”

作者有話要說:  不破不立,小謝和小葉的婚姻從一開始就不平等,所以只能打破才能從頭開始~

小謝也确實不夠關心老婆,火葬場還是要安排一下的_(:з」∠)_

但不會有狗血虐的,就是從頭開始,甜甜地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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