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陽光像是時間的針腳, 在王子的身上留下長長短短的痕跡。

秋果盯着祢爾玉腿上的傷痕看了好久,才将他的被子蓋好, 一跳一跳地出了房門。

她在病房外,剛好撞上來看望她的明天天和明奕。

明天天瞪大眼睛, 歪着頭注視她的病房, 又看了看她出來的病房。

“秋果你……”

“噓!”秋果比量了一個禁聲的動作, 小心翼翼關好門。

她一回身, 便被明奕扶住了。

明奕笑了笑, “你怎麽不好好呆在病房裏,到處亂跑什麽?”

秋果笑了笑,“我來看看我的救命恩人。”

明奕抿住嘴, 盯着秋果。

明天天開口說:“真是沒想到啊,祢爾玉居然對你這麽好, 哎,該不會……他喜歡你把?”

明奕皺緊眉, 訓斥明天天,“你胡說什麽。”

明天天不滿地撅了撅嘴,“老哥, 不是我說你,即便你比平常人要好一些, 可一跟祢爾玉比,你簡直就是跌進了泥裏。”

明奕瞪她。

明天天根本不怕他。

她掐着腰說:“如果不是喜歡,誰會豁上自己去救另外一個人啊,你看祢爾玉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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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奕:“就你有嘴, 你少說幾句吧。”

兄妹二人為了秋果和祢爾玉的關系争論不休,秋果抱緊自己的胳膊,默默發呆。

那麽,祢爾玉是真的那麽喜歡她,非她不可嗎?

可能嗎?

不得不說祢爾玉火場中救她的舉動真的把她感動到了,她不是鐵石心腸的人,她也才是個二十多歲的女生。

有那麽一刻,她甚至想不管不顧幹脆和祢爾玉在一起算了,反正談戀愛和結婚不一樣,談戀愛是兩個人的事情,結婚才是兩個家庭的事情。

即便他們差距懸殊,但總可以相戀吧?

可是……她又膈應陳星南說起的那個女生。

明天天直接了當道:“反正……我看祢神這麽顧着她,恐怕就是在追她,是吧,秋果?”

秋果回過神來,笑着開口說:“他那樣的人,那麽難追,怎麽可能……”

她話未說完,身後的門突然“呼啦”一下被拉開。

從病房裏的窗戶和走廊裏窗戶湧進來的強烈風流将秋果的發絲吹得紛亂。

明奕和明天天都驚訝地看着她的身後。

秋果遲疑片刻,慢慢回過身。

病房門打開着,祢爾玉一動不動站在門口。

風卷着他藍白色的病號服亂擺。

他面無表情盯着她,雙眸漆黑,如同不見星月的夜空。

他蒼白的手背上,被強行拔掉吊針的傷口還在不停往外流血。

蜿蜒的血跡如同紅色的絲線順着他的手背流淌,流經無名指,從他的指尖滴落。

在風中,他踉踉跄跄朝她走來,站在她的面前。

秋果仰頭看他,神情溫柔又猶豫。

祢爾玉用沾着血的手,抓住了她的手。

他說:“不難。”

要追我一點也不難,我一直站在你身後,你一回頭就能看到的地方。

姐姐啊,你什麽時候才能回頭看看我。

秋果靜靜地注視着她,神情複雜。

她想要把手掙脫出來,他卻越拽越緊,手背上的血也越流越多。

秋果無奈開口:“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把手上的血擦擦……你是不是自己把吊針拔了啊?”

祢爾玉一米九的大個子,被秋果訓的時候,卻只能環顧左右。

秋果無語地掐了一下他胳膊上的肉,卻發現他肉很少,好像瘦了許多。

秋果定了定神,轉身對明天天說:“幫忙叫一下護士。”

明奕看了祢爾玉一眼,又看向秋果,笑了笑,“還是我去吧。”

他轉身走向護士站。

秋果則拉着祢爾玉往裏走。

她一蹦一蹦的走着,就像是一只小兔子。

祢爾玉看着她,心中就忍不住泛起甜味兒。

他突然快走兩步,将她打橫抱了起來。

秋果“啊”的一聲,見是祢爾玉,就直接錘了他胸膛一下,“你是不是不公主抱就會死啊,你一個男生怎麽熱愛公主抱是為了什麽啊!”

祢爾玉視線游移,“就,就是忍不住。”

秋果:“給我忍住。”

祢爾玉“嗯”了一聲,把她放到病床上,突然探頭親了她額頭一下。

等秋果反應過來,他一下子跳了好遠。

秋果瞪圓眼睛。

祢爾玉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唇,“忍了忍,還是沒忍住。”

他深深看着她,揚起唇角,露出淺淺的梨渦,“姐姐好甜啊。”

秋果:“祢爾玉!”

祢爾玉拉長了聲音,“姐姐喚我名字的聲音也好好聽。”

啊,要瘋了,祢爾玉這都是跟誰學的花招啊!

秋果用力揉搓了一下病床上的被子,對他說:“你過來坐着,身上有燒傷的地方,還亂跑。”

祢爾玉很快挪了過來,坐在她身旁。

秋果的視線落在他的腿上。

祢爾玉毫不猶豫地就要脫褲子。

“喂!”秋果被他的果斷吓了個夠嗆。

祢爾玉笑了笑,将手移下來,挽起褲腿。

秋果:“……”

什麽啊,原來只是在逗她玩兒。

秋果磨磨牙,踹了他屁股一腳。

反正他又沒傷到這裏。

祢爾玉紅着臉看向她。

秋果瞪他,訓他:“看什麽,沒看過這麽兇的姐姐嗎?”

“還一口一個姐姐,不知道從哪裏練的。”

祢爾玉小聲嘀咕:“你身上。”

秋果:“……犟嘴!”

祢爾玉忍不住露出笑容,輕聲說:“真好。”

秋果挑眉,“我罵你,你還覺得真好?”

祢爾玉:“總比不理我,偷偷溜走好。”

秋果張張嘴,視線放在他的腿上,他腿上被火燒到,上面塗了藥,又用紗布捆住,現在紗布上隐隐有血點。

秋果忙下地。

祢爾玉攔住她,“別,你的腳。”

秋果:“沒事,只是有些崴了,我去叫護士。”

祢爾玉朝她探過身子。

秋果眼睜睜看着他接近,呼吸咫尺相聞。

“你做什麽?”

祢爾玉一臉無辜,按住她身後的呼叫鈴。

秋果回頭看了看,捂住了自己的臉。

祢爾玉的腦袋枕在她的肩膀上,“姐姐,你想發生什麽?”

秋果沒理他。

沒一會兒的功夫,護士便到了。

護士看了看祢爾玉的腿,又問他剛才做什麽了。

聽完後,護士說:“沒什麽大事,只是下次不可以在這樣跑了,你的腿現在不能肌肉用力。”

她又看了看被祢爾玉拔掉的點滴,好在已經快要滴完了,她換了另外一瓶,又警告他一番。

護士對秋果說:“你作為女朋友要好好看着他。”

祢爾玉笑了一下,“就是。”

秋果瞪他。

他的笑把護士也看愣了,好在護士很快回過神。

護士給祢爾玉又重新挂了一瓶藥。

秋果要把床讓給祢爾玉,祢爾玉卻怎麽都不願意。

秋果無可奈何,“你到底要怎麽樣?”

祢爾玉輕聲說:“我只想問問你,你那天為什麽不告……”

“我告訴你了!”

祢爾玉看向她明亮的眼眸,點了點頭,“好,算你告訴了,一張紙。”

秋果抿了抿唇,“那也算告訴了。”

祢爾玉看着她,深深的渴望快要将他的喉嚨撕裂開,他卻只能捏着床單,耐着性子詢問她。

祢爾玉壓低聲音,近乎哀求,“告訴我……”

“就算是判處死刑,你也要給我一個罪名吧?”

秋果看着他,眼神露出一絲難受,“你自己不知道嗎?”

祢爾玉自嘲地笑了一聲,“我要是早知道了,你以為我會讓你知道?我難道不會改?不會把你不喜歡的地方消滅的幹幹淨淨嗎?”

“姐姐,你在我心底裏的位置……你從來就沒有半點自知之明。”

他安安靜靜地看着她,可是從他的眼睛裏卻仿佛有火在燃燒,火星在四濺。

秋果難以承受他似乎冒着火星的視線。

她偏着頭,看向窗外。

祢爾玉聲音越發輕了,“為什麽要離開?”

秋果看着窗戶外。

這間病房選的好,窗戶外便是一片海。

陽光下,海面泛起粼粼波光。

秋果想了想,緩緩開口說:“不知道你為什麽偏要執着于我,因為我是你的藥?”

秋果笑了一下,“那我還真是成了工具人。”

祢爾玉:“不是,雖然我接觸你會産生不一樣的感受,但那都是因為……因為……我喜歡你。”

“因為喜歡才會不一樣,你才會在我眼中與衆不同。”

秋果:“好漂亮的話,不知道你對多少個人說過。”

祢爾玉梗住了,他皺眉,“你……在說什麽?”

秋果轉過頭,注視着他。

她的目光澄澈明亮,祢爾玉卻隐隐覺得那像是一把寒光爍爍的鋼刀,像是要一刀捅進他心窩裏。

可即便是這樣,他仍舊無法對她設防,提不起半點抵抗的力氣。

秋果緩緩開口:“我聽說你有一個喜歡的女生。”

祢爾玉神色不動,“你才知道?”

秋果神色微變:“你還暗中資助她?”

祢爾玉驚訝,“你連這個也知道了?”

秋果抓緊被子,盯着他,慢慢道:“她是你的白月光,朱砂痣?”

祢爾玉笑了一下,梨渦甜甜。

他像是貓撥弄線團一樣,擡起手,随手撥弄了一下被子。

他輕聲說:“這樣說……也沒錯。”

語氣好溫柔。

秋果卻差點沒氣出個好歹,明明喜歡着逼人,還敢這麽撩她?

呸,祢渣!

秋果壓抑着脾氣,露出最溫柔的笑,“祢爾玉,你看着我。”

祢爾玉一無所覺地擡氣頭,眸光像是三月的春水。

秋果笑眯眯,卻咬着牙說:“你行啊,既然你有喜歡的人,幹嘛還來撩撥我?啊?是不是覺得你只要勾勾手指頭就能讓我上鈎的?”

祢爾玉眼睛微微睜圓,“哎?”

秋果還欲說什麽,門卻被人敲響了。

秋果瞪了祢爾玉一眼。

祢爾玉下意識去拉她,卻被她一把甩開。

祢爾玉又去拉她,這次他用的是打點滴的手。

秋果盯着他手背上亂晃的輸液管,到底是沒敢大幅度甩開他。

祢爾玉牢牢抓着她的手。

進來的是祢爾玉的管家。

他看見兩人的情況,笑了笑,特有職業精神地裝作看不到。

他對祢爾玉說:“白總聽說了你的事情,特地飛回來,一個小時之後就會到達機場,屆時會來看你的。”

秋果對“白”這個姓氏十分敏感。

她盯着管家,“白總?”

管家笑了笑,“白總便是阿玉的母親。”

他母親姓白?

秋果看向祢爾玉,祢爾玉低垂着頭,一副心虛的模樣。

秋果眯起眼睛。

她心中隐隐約約有一種預感。

秋果又看向管家,笑着詢問:“我能問一下,白阿姨是不是在海之花園那裏住?”

管家想了想,搖頭說:“白總沒有在那裏買過房子。”

原來是她多想了啊。

“不過,阿玉似乎在那裏租過一套房子。”

管家和藹可親道:“那時候阿玉還沒成年,還是以我的名義幫他租的。”

秋果:“他總是在那邊寄快遞?”

管家笑說:“阿玉的月賬單中确實會有固定的快遞費用。”

秋果看向一直不肯擡頭的祢爾玉。

她終于找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白阿姨=祢爾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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