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秋果從病房裏出來的時候, 時間已經到了黃昏。

橘紅色的暖光透過窗戶灑進來。

秋果走了幾步，在樓梯口看到了正等在那裏的楚李白。

秋果定定心神, 走了過去。

她笑着跟他打了個招呼。

楚李白欲言又止地注視着她。

良久，他艱難開口, “所以, 你已經決定好了？”

秋果明朗一笑, “是。”

楚李白注視着她的笑臉, 深吸一口氣, 又緩緩吐出。

他笑了笑，溫聲說：“你開心就好，如果祢爾玉對你不好的話, 你就來找我，我幫你氣死他。”

秋果：“謝謝你了。”

楚李白真是一個很好的人。

楚李白盯着她微微紅腫的唇, 移開了視線，“嗯, 還有一件事……”

他猶猶豫豫。

秋果笑說：“你可不是這麽猶豫的人啊，有什麽是不能說的嗎？”

楚李白直接道：“那個……明奕學長跟你關系很好？”

Advertisement

秋果：“以前住在隔壁，一起玩兒的, 小時候是挺好。”

楚李白的神情更加為難了。

秋果：“是……他有什麽事情嗎？”

楚李白狠心道：“雖然我說出來有點兒背地裏說人閑話的嫌疑，但我還是想要讓你不被蒙在鼓裏。”

秋果神色認真了些。

楚李白：“那個明奕學長是喜歡過你吧？”

秋果尴尬地笑了笑。

楚李白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多久, 立刻道：“他剛才就在門外，看到了你和阿玉……他想要搞黃你們。”

秋果若有所思。

楚李白：“你可一定要警惕起來啊，雖然我也喜歡你，但我絕不會像他那樣幹的。”

秋果回過神, 鄭重說：“謝謝你。”

楚李白一臉苦笑。

如果感謝能夠變為喜歡，那該有多好啊。

可是又能怨誰呢？只怨他與秋果的羁絆怎麽會這麽少？

……

秋果從楚李白這裏聽到消息後，再與明奕交談時，便會有些警惕，甚至會故意避開明奕。

明奕倒是什麽都沒說，就好像楚李白的提醒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似的。

明天天還對秋果抱怨說：“你不要防着我哥跟防賊一樣，成不成是緣分的事兒，我哥也不差啊，總不至于去撬牆角吧？”

另一個漁場主室友則笑說：“天天，我覺得你是誤會了，果果姐這麽幹不是為了躲你哥，是為了讓祢神不嫉妒。亂開修羅場，導致漁場裏的魚自相殘殺可是大忌。”

明天天一臉嫌棄地瞥她一眼，“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啊？”

室友笑眯眯道：“你要知道人類其實就是動物，獲得更好的□□權是本能，所以，無論是女人還是男人都會因為本能而有意無意養魚，只有對比才能獲得更加優質的魚，那些放棄這一本能的只會讓自己的基因退化。”

明天天捂住耳朵，“我才不要被你的歪理邪說洗腦呢。”

室友聳聳肩，看向秋果，“你說是吧？秋果？”

秋果只能保持微笑。

“唉，祢神這條魚可真是優質，這一條都快比得上我整個魚塘了，為了資源的合理有效利用，果果姐，你若是分了，提醒我一聲啊！資源循環，肥水不流外人田！”

明天天哀嚎：“這都是什麽人啊……”

在市內住的那位舍友原本正盤腿坐在椅子上玩手機，聞言突然道：“哎，你是咱們宿舍第一個有男朋友的，是不是應該讓你男朋友請客啊。”

秋果眨了眨眼睛，她不太了解這習俗。

明天天連忙道：“也不用多麻煩，就買些糖送給室友就行了。”

漁場主室友：“那可不行，祢神家那麽有錢，一定要宰他一下，果果姐，不肯為你花錢的男生肯定沒有那麽喜歡你了。”

秋果看向她：“怎麽會是我第一個有男朋友，你的男朋友……”

漁場主室友将兩條大長腿從上鋪垂下，笑嘻嘻說：“別胡說，我跟他們只是好哥哥好妹妹啦，人家可還是單身呢。”

秋果沉默一會兒，笑着說：“我會跟祢爾玉說的。”

……

晚上，秋果剛躺在被窩裏，發現手機亮了起來，是來自祢爾玉的消息。

他怎麽這麽閑啊，明明上課、下課、吃飯，他們都在一起，晚上送她回宿舍後，他還要狂轟亂炸消息。

而且，近來祢爾玉就給她一種感覺——完全陷入愛情。

就是那種有情飲水飽，恨不得整個人都要纏在她身上的那種狀态。

秋果雖然也喜歡他，可她還要學習啊。

大學裏的資源這麽豐富，還免費，她想用這段時日充實自己，并不想兩人時時刻刻都要連在一起。

秋果看了一眼手機，上面在問她在嗎？發狗狗圖片貓貓圖片，然後又看她好久不回短消息，回了個對手指的委屈表情。

秋果一臉無奈。

——你怎麽這麽閑？

——有嗎？我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想你，腦子沒有一刻能停下來。

秋果被逗笑了。

——我不信。

——姐姐，視頻吧，我想看看你，想聽聽你的聲音。

——去去去，明明一小時之前才在宿舍樓下分開。

——一個小時嗎？感覺過去了一個世紀。

秋果将半張臉埋進被子裏，臉頰熱熱的。

——就嘴甜。

——嚴肅警告，姐姐，你這是在玩火。

——？？？

秋果一臉疑惑。

過了會兒，祢爾玉的消息傳來。

——我好想吻姐姐，可是……【哭泣表情】

秋果笑容一僵。

她忍不住咳嗽一聲。

上次，兩人在學校的櫻花園裏約會，祢爾玉穿了一身白色古裝，套着假的長發套，長發挽起，戴着白色的高冠，手裏拎着一把寶劍就急忙趕來了。

他站在櫻花雨中對她說：“楚李白非要拉我去給cosplay社團站臺，你等了很久嗎？”

他垂下頭，睫毛垂下，明明一副高冷面容，卻很小心地跟她道歉。

秋果當即就愣住了。

他這副打扮也太像那些仙俠文裏的高冷師尊了吧？

她心裏癢癢的，問他：“你cos的是什麽？”

祢爾玉神色很冷，“性轉白素貞。”

“噗！”

祢爾玉無奈地看着她。

“那……我是你的許仙？”

秋果捂唇一笑，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你低下頭。”

祢爾玉順從地低下頭，高冠擦過陽光閃閃發光。

秋果抓着高冷白素貞的衣領，踮着腳尖兒，吻上了他。

不說別的了，她就是饞他身子。

尤其是看到他這副高冷模樣，她就是想要搞壞他。

祢爾玉長袖一揚，環住她的腰肢，猛地将她抱了起來。

秋果看了一眼被他随手扔到地上的寶劍。

祢爾玉将她抱上一塊石頭，讓她踩着與自己平齊。

他伸手捏着秋果的下巴，将她的臉扭過來，啞聲說：“專心一些。”

櫻花瓣落在他的長發上，他捏着她的下巴，專心地吻了上去。

這樣的場景、這樣打扮的祢爾玉好帶感啊！

然後，悲劇就發生了。

許是她吻的太過用力，祢爾玉的舌系帶竟然開裂了。

她陪祢爾玉去醫院的時候，還滿臉尴尬，祢爾玉還艱難安慰她。

她被醫生警告這段時間不要與祢爾玉接吻，以後接吻也要注意力度。

簡直就是當衆處刑。

秋果整個人都縮進被子裏面。

——不要說了……對不起……

——不，我沒有怪姐姐的意思，反而，我很開心。

秋果瞪着散發着瑩瑩光亮的屏幕。

被我吻斷了舌系帶你還開心？

——這不是證明了你非常喜歡我，非常渴求我嗎？我也是這樣一直想着姐姐的。

不不不，你聽我說，這是個誤會，我不是一直這麽饞的。

秋果咬着被角，覺得自己在祢爾玉眼中的形象徹底坍塌了。

——對了，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秋果将舍友要他請客的事情說了。

——好，我不會給姐姐丢臉的。

秋果忍不住在被窩裏刨了幾下，心裏甜甜的。

——早點睡吧，晚安

——晚安

秋果看着他的回答，又忍不住發了個“晚安”圖片。

過了會兒祢爾玉也發了一張。

過了五分鐘。

——真的要晚安了。

——好，晚安，姐姐

——嗯，晚安

——晚安，麽

——你怎麽還沒睡？

——我每次都怕姐姐沒有等到我的回複，要過一段時間再睡，晚安，姐姐好眠

——好，晚安

兩人就這樣互相道晚安居然說了一個小時。

等到手機光線熄滅，秋果忍不住露出甜蜜蜜的微笑陷入夢鄉。

……

第二天，因為沒有早課，大家都在睡懶覺。

唯有秋果早早醒來，準備去圖書館學習。

學校的宿舍樓都是用校園卡刷開大門的，只有住在自己樓裏學生的學生卡才能刷開自己住的宿舍大門。

秋果一出大門，就見一輛小貨車停在宿舍門口。

她剛要繞開走，祢爾玉就喊住了她。

祢爾玉手裏拎着袋子遞給她，“早飯。”

秋果：“……”

前幾天秋果看他在網上買了一本什麽《好男友的三十六條法則》來看，不久之後，他就早上給她送早飯，中午給她暖壺打水，晚上陪她在操場上遛彎兒，風雨無阻。

雖然秋果覺得不用這樣，但她說出來，他又會不開心。

他好像心中一直有一股使不完的熱情，總想要為她做些什麽。

她踮起腳尖，環着他的脖子，吻了一下他的臉頰。

“謝謝。”

祢爾玉露出甜甜的梨渦。

果然，他要的是這個。

真是一眼就被她看穿的弟弟啊。

祢爾玉說：“你昨晚說的，我都安排好了。”

秋果：“啊？”

祢爾玉指了指小貨車，“裏面是糖。”

秋果：“……”

這麽誇張嗎？你在開玩笑吧？

秋果：“都是糖？”

祢爾玉搖頭，“還有別的。”

還好，還好。

秋果剛喘了一口氣，就見工作人員把車廂打開，裏面竟然放了四個半人高的粉紅色盒子，盒子還用粉紅絲帶打了結，可愛極了。

祢爾玉：“一人一個。”

秋果：“為什麽連我都有？”

祢爾玉定定地看着她，輕聲說：“雖然姐姐不說，但我也知道，姐姐一定也想要。”

秋果抿着唇。

算他猜對了。

雖然她理智告訴她這是男友給舍友的，也是她要求的，可她也會為沒有這麽可愛的禮物稍稍傷心。

他全都知道。

秋果看着他。

祢爾玉捧住她的臉，對她極溫柔一笑，“別人都有的，我不許你沒有。”

他簡直要把她寵壞。

秋果心裏發甜的同時，又忍不住有些擔憂。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若是有一天她被寵習慣了，而他卻突然松手，她能适應過來嗎？

人不該依賴任何人的。

……

秋果以為祢爾玉這種熱情的模樣很快便會消退，可他們都升上大三了，他居然還是這麽一副“嚴重缺乏秋果”的纏人模樣。

即便他不下功夫學習，每次考試成績也高高在上，很多知識也一點就透，讓許多專業課的教授喜歡。

以祢爾玉的成績來看，他肯定能保研，教授便想要他讀自己專業研究生，還常常點名祢爾玉去實驗室幫忙。

祢爾玉也漸漸忙碌起來。

大學的生活完全不像是高三學子想象的那樣簡單，大學的專業課只有難和更難的選擇。

大學的學習生活完全靠自己自覺，一不小心就會因為過于放縱而挂科。

秋果從來沒有一刻松懈，她雖然無法像祢爾玉一樣門門開花，但她有自己的理想，想要為此努力。

他們專業讀研之後會分為三個專業方向，分別為生态林業工程、流域管理和荒漠化防治，她想要讀研的專業便是荒漠化防治專業。

雖然她的績點和成績排名達到了保研的标準，但她還是抓緊時間跟在招收這個專業的教授身旁，希望能多得教授的一些青睐，跟教授搞好關系。

教授也很看好她，帶她進實驗室。

在實驗室裏，秋果又碰上了明奕學長。

“學長？”

明奕朝她笑了笑，“真巧啊。”

秋果：“原來學長讀了這個專業的研究生。”

明奕：“你也想讀這個專業嗎？要不要我多給你找些資料，讓你提前研究一下？”

秋果眼睛一亮。

“可以嗎？”

明奕笑容溫和，“我就知道你會讀這個專業，所以為你留着資料呢，這些資料對你寫學年論文和畢業論文也有好處。”

他這番話算是戳中了秋果的軟肋。

她現在着急的很，因為他們學校的大三生需要做學年論文，算是為畢業論文做準備。

明奕溫聲道：“前些日子我還發表了一篇論文在核心期刊上。”

秋果想了想，有禮貌地接受了明奕的幫助。

……

這樣過了幾日，明奕又跟秋果說起一個消息。

“明年教授要帶我們去荒漠進行實地調研，你如果也想去的話可要抓緊時間了。”

兩人坐在學校湖邊的咖啡廳裏。

秋果：“明年……我就大四了。”

明奕笑了笑，“但是這是一個好機會，如果你确定要保研到周老手底下的話，跟着去見識見識也沒什麽不好。”

明奕：“學這個專業可不能一輩子都待在實驗室裏。”

良久，秋果點了點頭。

“你說的對。”

明奕看了一眼玻璃窗外的人，笑着對秋果說：“我是跟你關系好，私底下偷偷告訴你的，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別人。”

她當然不能把偷偷給她傳遞消息的人出賣了。

“你放心。”

兩人談完事情出來時，正撞見站在湖邊木棧道上的祢爾玉。

秋果笑眯眯朝他打了個招呼。

明奕則沖着祢爾玉挑了挑眉，有點挑釁。

祢爾玉直接把他當成透明人，對秋果說：“你胃不好，怎麽來喝咖啡了？”

這也沒辦法，別人非要啊。

秋果朝祢爾玉聳聳肩，吐吐舌頭。

祢爾玉喉結一動，只覺得姐姐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可愛。

他上前一步，摸摸自己小姐姐的腦袋，“餓了吧？咱們去吃午飯。”

秋果笑着應了一聲，然後朝明奕揮了揮手。

明奕眼睜睜看着兩人離開，只覺得被塞了一嘴的狗糧。

……

吃飯的時候，祢爾玉什麽也不問，只是把她喜歡吃菜放在她的面前。

秋果捧着臉頰看他，“奇怪了。”

祢爾玉擡起頭，“奇怪什麽？”

秋果笑眯眯地用筷子尾巴夾了一下祢爾玉的鼻子，“我家小狼狗今天怎麽不醋意大發了？不問問我，他都跟我說了些什麽嗎？”

祢爾玉：“你會告訴我嗎？”

秋果：“雖然是要保密的事情，但如果會造成我們兩個的誤會，我還是要說清楚的。”

祢爾玉淺淺一笑，在她的筷子尾巴上吻了一下，眼神猶如甜甜的拔絲纏繞着她。

“那就不用說，我都信你。”

秋果的心一下子在糖水中泡化了。

秋果捏着筷子問祢爾玉，“你未來有什麽計劃嗎？”

祢爾玉：“你呢？”

秋果低頭，劉海兒遮住她眼中的神色，“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去荒漠，去研究治理，去單純的種樹。”

她不是一個熱愛浮華和奢侈生活的人，也并不向往大城市的生活。

她一輩子只想做一件事，一件事想要幹一輩子。

那是她從兒童起就有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