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金融邂逅
梁笙到香港後, 又轉道去了泰國?,阮蓓沒去,選擇留在?香港自己生活。
女子文理學校給她推薦到國?文大?學進修, 阮蓓在?沙灣附近租了個四十平米的公租房小公寓。
磚木的結構,除了上下樓道是木質樓梯, 屋內牆壁和地板都是水泥磚頭的。不像先?前她在?申城郝太太那兒,樓道地板皆是木板, 誰家做個什麽?聽得一清二楚。
比楚勳給她租的那一百多平藍鶴路複式公寓,可就?顯得仄逼了。一間小卧室、小廚房、小客廳和衛生間, 再一片小小的陽臺。房子一共五層,她住在?第四層, 那位馬來太太孫蘇珊住在?二樓。
但?她善于?打理,一個人住着也惬意舒适。
楚勳留給阮蓓的多是不動産和股份,阮蓓從他?的積蓄中拿出十萬還有自己拍廣告代言的部分, 以楚勳的名義捐出。又給阮雪青寄去一些。
楚勳的那些資産她都放着不動,阮蓓固執地認為,只要她不動, 就?也許能等到再重逢的一天。
她對生活仍是講究的,雖過得省,但?省得精簡。大?概和楚勳那段期間,被他?呵護得習慣了不虧待自己,而她本?身?也是個懂得自我?取悅的女人。
褐色木的矮櫃, 圓角的桌子, 她披上镂空蘇繡桌布;隔二三天給自己買一束插花,時而是月季, 時而非洲菊或洋牡丹等等。
還有楚勳給她買下的那些首飾和妝品,她也繼續用着。凡是楚勳送給她的東西, 她都還保存着,時而翻出來看看,并沒因為長途跋涉而丢棄。
只是不經常戴出去,那些高奢首飾平時在?學校裏戴略顯招搖。香港這?邊多數人的生活是精致、随意而低調的,與申城的精致、高調有許多差異。而她也幾乎沒有社交應酬,空閑時便繼續自己的創作。
樓下的馬來太太孫蘇珊,就?是根據這?些細節而注意上阮蓓的。
孫蘇珊來香港五六年了,三十多歲年紀,丈夫在?這?邊做生意,長子十來歲,還有個一歲多的小女兒。
初見阮蓓那次,是她剛巧鎖鑰匙出門,阮蓓從樓上下來扔垃圾。亮澤濃密的長卷發,一抹柔風拂過,看得孫蘇珊眼睛都楞了一楞,她沒見過誰能把頭發養得這?麽?好的。再看阮蓓雪膚香肌,綽約多姿,也就?二十出頭年紀,卻有一種淡淡的默然與冷靜。
孫蘇珊就?關注上了,起先?以為是哪家新搬來的少太太。不多久卻觀察出阮蓓單身?,一個如此端雅的女子,獨自來香港居住。
她就?是個話痨子,一來二去便和阮蓓熟悉上。曉得阮蓓從申城搬過來,哥哥是大?老板;結過一次婚沒在?一起了,男人還不錯。孫蘇珊和她丈夫感情好,時常和阮蓓說些家庭瑣碎,逐漸又套得阮蓓的話,曉得她原先?那位先?生,不僅生得俊靓,有錢有活還體貼人。
每次就?啧啧地可惜。
阮蓓也就?是從這?些話裏,才知道楚勳在?情]事方?面的濃烈肆意。
見她一人在?港]]獨居,孫蘇珊難免熱情周到的給阮蓓介紹相親。有時是和她丈夫一樣做生意的馬來人,有時是哪個店老板的兒子等等,阮蓓對此方?面沒想法,皆輕描淡寫給推拒了。
她見一個男人,就?和楚勳對比一番。
不管顏貌,亦或脾性風度,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比得過他?。
沒有誰能比得過他?的,她就?誰也不要。
認定了楚勳。
但?阮蓓也曾有遇到過,險些豁出去的機會。
銅城食街的一家小吃館,重慶抄手做得地道,老板一家是從四川過來的。店裏生意興旺,正好也在?江邊,也有那種透明的小黃米尖椒汁。
阮蓓偶然找到這?家店後,就?常過來吃。
那是她與楚勳分開之後的一年餘了,深秋傍晚,她到店裏要了一碗小面。轉身?時在?靠近店門的桌子上,赫然看到一幕背影。
深色修挺西裝,平展肩膀,脊背挺拔,勁爽的短發。有着一樣的習慣,喜歡扣緊袖扣,因着動作而露出一截考究的白襯衣。看得阮蓓心跳驀地漏掉半拍,一句話差點沖口而出,然而看見男人捏着報紙的手,她馬上又跌回失落。
是一雙粗而鈍實的手指,不像楚勳,清貴隽雅,手指修長且指腹帶着一層令人舒适的薄繭。
阮蓓轉到前面去,特意在?他?的隔壁桌子坐下。看到他?的眉毛也比楚勳濃,眼睛小些,鼻梁弧度也窄。楚勳的五官俊如冠玉,自有冷傲底蘊,哪一道線條都叫人迷戀。
總之,這?是個比楚勳更?要粗糙些的男人,大?概從事金融律師之類,比較考究儀容的行?業。
阮蓓瞄見他?所看的那段文字,正好是自己的小說。
不曉得是她打量得過于?熱切,亦或他?本?來是個熱忱的人,也擡頭對阮蓓溫和笑了一下。
約莫二十七八年紀,社會老成?歷練。
并非多麽?地相像,但?若刻意自我?催眠地假裝泛化,亦是可以做到的。阮蓓太想太思念楚勳了。
她認識他?時十九歲過半,現?時也才二十歲多些。
而他?當時二十四,比她熟稔,予她熱切,頓然消失無蹤。
随後一家三口過來,位置不夠,男人就?對阮蓓啓口說:“不如你挪過來坐吧。”
嗓子溫儒低沉,他?實際各方?面都比楚勳要寬厚些,話音也帶着港普。楚勳則是清隽倜傥,風逸蘊藉,對情感私下心狹可比雞腸。
阮蓓想起楚勳的善妒,偏愈發地督促自己放開。
心神領會拿了碗過去,坐在?對面,問他?:“你有邊吃邊看的習慣?”
這?個男人姓紀,叫紀宗,後來才知是個港島金融大?亨世子。但?阮蓓刻意記不得名字,只單記住姓氏。
紀宗說:“偶爾如此,更?下飯。你是做什麽?的,似乎從未見過你?”
她美得漫不經心,卻美得能讓人一眼凝住。
姣花照水,有書卷氣,卻又冷漠透徹。
阮蓓聽得一笑,櫻唇抿起:“香港這?麽?大?,多少人沒見過多少人。我?是在?讀學生,你呢?”
紀宗淡道:“證券。你也一個人在?香港?”
他?用“也”,只因有許多學生只身?過來求學,而并非說他?自己。但?阮蓓初時聽岔了,以為對面的他?也是。
阮蓓點頭:“從申城搬過來的。”
紀宗含笑把她打量:“那還蠻遠。我?去過,金陵路上很繁華,拐過去就?到黃鶴路了。有間賭場挺聞名,不過我?沒進去,時間太趕,來不及。”
他?呵呵笑起,手指習慣性扣了下袖口,露出肅白裏襯與精貴腕表。與那人同款的百達翡麗。他?說的賭場,也是那人開的赫赫有名“豪金彙寶”。而轉過彎,就?是與阮蓓同住的公寓。
那一瞬間,阮蓓湧起沖動決定豁出去。一種仿被動的自我?救贖。
吃完面條,兩人沿路邊散了下步,直到岔路口分開。
遇到行?人多的地方?,紀宗也伸手為她擋一擋路人。
再一次在?店裏默契遇上,就?留了電話。一起去看過兩場電影,深秋天氣,電影院裏有着幹燥的暖意,男人寬肩挺展,有着精致的沉野之勁。看到高]潮處,影院裏爆出笑聲,他?攥住阮蓓的指尖,阮蓓沒有挪開。心裏有一種,借以讓自己沖出某種情志的沖動與放棄,那麽?以後,就?是想念也都沒有理由?和必要再想念了,她就?要試着這?麽?狠。
結束時手早已放開,且彼此沒有更?多的表露。
阮蓓繼續做着能刺激到楚勳的舉動。
第二次她回請看電影,買晚了票,九點的場次看完出來十點半過了。紀宗送她回來,走到她的公寓樓下,路燈安靜,阮蓓手攥着大?門鑰匙,動作緩慢,半只腳踏進去,轉頭問他?:“你住得遠嗎?”
男人說:“尚可,這?邊過去搭電車近一個鐘。”……若是叫司機過來接送,半小時不到。
但?這?麽?晚已經沒有電車了。
他?狹長眼睛看着夜色下,阮蓓兔絨的外?套。她長發馨柔,單薄卻嬌挺的身?姿,媚而不自知。
興許考慮到她學生愛面子,不會帶人随便回去,便問道:“你去我?那嗎?正好我?們可以再走一段,我?那有幾本?書不錯。”
呵,要是換成?楚勳,那個家夥他?會直接說:“我?對你動心了,想和你有一段開始。日後跟着我?,保你暢通如意!”
阮蓓扶着門把手,又微微地涼下沖動。她看着有情愫從紀宗眼神裏溢出來,便含糊道:“不去了,明天還要上課,太遠去學校不方?便。而且還要上樓拿睡衣與洗漱。”
因她一直以為他?是公司職員,紀宗便內斂地說:“你一個人住?要不附近開個賓館,标間雙人床的,你一床,我?一床,賓館裏也有一次性洗漱用品。”
他?在?那一瞬想,若是果真逾越了,他?便推掉既定卻無感情的聯姻,豁出去與這?個謎一樣吸引人的她,做真正自己。
阮蓓攥緊鑰匙扣:“還是算了,我?……有未婚夫,麻煩你打車回去吧。”
男人猶豫離開,阮蓓頓呼了口氣。有一瞬間空落,卻覺得自我?拯救了一回。
後面又碰到他?,她無再繼續進展的意思,就?沒有聯系了,連那家小吃店也不再去。很久後,看到紀宗登報解除婚約的新聞,才恍然慶幸,差點未出一個坑又跳入一個坑。
這?件事讓阮蓓打消了任何以消遣為麻痹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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