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VIP] 十六章

距離新年還有兩個禮拜的時候, 江高剛放假沒多久，許念每天不是呆在家裏看書，就是約了姜荷一起去書店, 或者別的什麽地方玩。許志宜在年前比較忙碌, 有可能新年要去外地出差。

于是那天下班回來，對她說：“我給你報了一個旅行團。”

許念正在背英語閱讀, 聞言吃驚了很大一會兒, 說：“您也不和我商量一下，要是我不想去呢？”

許志宜笑笑說：“雲南大理。”

許念：“…………”

“後天出發。”許志宜說，“剛好路過那個旅行社, 覺得還挺不錯，你在家都不覺得悶嗎？念書是念不完的。”

許念：“我覺得還行。”

“出去看看。”

許念抿了抿唇。

“讀萬卷書, 行萬裏路。”

許念一直挺想出去玩的，媽媽還在的時候, 他們一家人總是在假期會出去旅行，許志宜會做好一切計劃。後來媽媽不在了, 許志宜除了工作出差，再也沒有和她出去過。

她當天就給姜荷打電話。

姜荷的回複是羨慕和無奈：“明天我要和我媽去杭州, 陪外婆外公一起過年，年後才能回來。你記得多給我拍照片，天不遂人願啊嗚呼哀哉。”

後來許念才知道, 旅行團直飛麗江。

出發那天的淩晨四點, 她就起來了，推着個旅行箱下樓，許志宜送她去機場, 起飛時間是早上七點。冬天的江城染的一身寒意，許念披散着頭發, 戴着黑色的鴨舌帽和墨鏡，穿着白色的羽絨服，圍巾捂着半張臉，你不細看，都認不出來。他們這個團是自己飛過去，在麗江酒店集合。許念在飛機上睡了倆小時，到了麗江三義國際機場。

一出機場，天氣溫暖的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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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場的廣播還在喊：“迎接旅客的各位請注意，由林州飛來麗江的…………，将于九點三十四分到達本站。Ladies and Gentlemen ，May I have your attention please…………”

旅行社定的酒店在麗江古城，有車來接。

許念解開了羽絨服的拉鏈，推着行李箱排隊上了酒店的大巴車，她還四周看了一下才上車，卻毫無困意，找了個前排靠窗的座位。後面陸陸續續有一些人上車，都是年紀稍微大點的老頭老太。

導游是個三十歲女生，等人都差不多到了，開始做自我介紹，接着又道：“我們先來點一下名字，好吧，然後給大家排一下家庭號，這樣後面玩起來稱呼大家也比較方便。”

許念看着外面的陽光，慢慢放松。

然後聽到導游點名：“張桂芳，周繼民，鄧桂英，張愛國………………許念…………白加菲…………陸巡………………”

許念忽然神經一緊，朝後看去。

她當時心裏不知道是不是期待多了一點，還是希望只是同名同姓，但是真的見到他的時候，許念承認，還是心動。

隔着一排座位，陸巡也看過來。

導游還在說：“我們來安排一下家庭號，張桂芳和周繼民是1號家庭…………”說道許念的時候，似乎看到他們倆對視，又加上這次的旅行團只有他們倆年紀小，便道，“許念和陸巡，你們倆是7號家庭好吧年輕人一起玩，我們的旅行團總共14個人，祝大家旅行愉快。”

許念：“………………”

陸巡：“………………”

許念沉默的收回目光，也不知道要做什麽，只能盯着窗外，希望能壓下心底的緊張慌亂和不知所措。

陸巡把玩着手機，若有所思。

大概五十分鐘之後，他們到了麗江古城。酒店在古城附近，旅行團的房間都在酒店三樓，只有她和陸巡是單間，面朝古城方向。從下車之後，許念就緊跟在導游小姜後面聽時間安排，交了身份證，然後飛快地拿了房號逃走。

陸巡閑散地站在酒店門口，點了支煙。

周有山打電話過來問候：“到麗江啦？”

陸巡“嗯”了一聲。

周有山：“我說你們家陸阿姨真是幹脆利落，轉眼就給你弄了個團飛走了，還想着和你打臺球呢，江高後門開了個新的臺球場，我和李寒等你回來。”

陸巡：“行啊。”

周有山：“昨天連小雨給我打電話，說梁冰哭了一天，你真的和她說清楚了？！敢情好啊，自己跑去散心，留下我給你收拾戰場。”

陸巡笑了。

周有山：“回見。”

陸巡吸了半口煙，又吐出來，再一擡頭，看見許念戴着帽子，背着個斜挎包走了出來，這副打扮和在學校完全是不同的人，她的方向是麗江古城。陸巡抽完了一支煙，走進了酒店。

麗江的風吹過來，吹向第一天的自由行。

許念沒敢走的很遠，只是在古城外邊溜達。那個時間還沒有到人很多的時候，再過一個禮拜可能就人多了。她在路邊買了一個冰淇淩，逛了飾品店，淘到一對新的民族風格的耳環，最後去了咖啡店曬太陽。

一直待到傍晚，回了酒店。

剛到酒店門口，碰到導游小姜，對方給了她兩張身份證，說：“這是你們7號家庭的，記住明天早上七點在大堂集合。”

許念低頭看着陸巡的身份證。

她已經聽不到小姜的話了，只是盯着身份證上那個少年，1992年4月3日的陸巡，家住江城黃泉路街道420號。黃泉路？！江城還有這麽個街道嗎？

許念上到三樓，便開始緊張了。

她走到陸巡的房間門口，正想着敲門後怎麽說，躊躇了一會兒，手剛擡起，門從裏面開了，陸巡像是剛洗了頭發，發梢濕濕的，看到她也是一愣。

許念：“你的身份證。”

說完遞到他手裏。

她很快轉身走到自己房間門口，拿出房卡開門，試了幾次都沒成功。陸巡忽然走到她身後，拿過房卡，随意的貼在一處，“叮”的一聲，門開了。她頭都沒擡的說了聲謝，進了房間。

陸巡站在門口，半天笑了。

許念靠在門後，一夜心慌。

那個晚上，她洗個很久的熱水澡，擦着浴巾出來，看向浴室裏的鏡子，慢慢的愣住了。過肩的長發，身材細挑，臉頰白皙，胸脯發育良好。按照老家的習俗，過了年就要虛17歲了。晚上她趴在床上看照片，給姜荷發過去，百無聊賴的看着窗外的黑夜，想到陸巡就在隔壁，便對明天充滿了期待，又覺得失落。一切都在慢慢發生。

睡得太晚，第二天差點遲到。

許念随便撩了一下頭發，拿着帽子墨鏡，拎着挎包，推上行李箱，抓着外套就往樓下跑，結果樓下一堆爺爺奶奶擡頭看她。

小姜：“哎呦慢點。”

許念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發。

陸巡坐在大堂的椅子上，目光從她的臉頰上看過去。許念真的很瘦，雙腿細長，衣服穿在身上還是顯得寬大，淺藍色牛仔褲黑色匡威，薄薄的粉色毛衣，襯得整個人很柔軟。

小姜喊大家拿早餐上車。

第一站是去大理，過喜洲到雙廊古鎮，傍晚去沙溪古鎮呆一晚上。行程很滿，或許都是年紀大的老人的緣故，節奏比較緩慢。在大理待的時間不長，只是大巴車停在洱海邊上，大家拍了些照片。

許念站在海邊，給姜荷發短信：“還是自己來玩比較好，感覺只是經過了一下洱海，沒有看到它真正的樣子。”

發完短信，看到陸巡在一邊抽煙。

許念的目光只是輕輕的在他身上停了一下，陸巡似乎察覺到，很快轉過臉來，眸子深谙，咬着煙淡淡一笑：“不認識了？”

她只是很誠實的接過他的話：“沒有。”

陸巡朝遠處的洱海看了一眼，他們都沒有再說話，只是彼此站立在這個寧和的清晨，安靜的呼吸着同一片空氣。

過了會兒，小姜：“7號家庭集合了。”

他們才沉默的，不約而同地回去車上。後來去了喜洲和雙廊古鎮，他們總是走在隊伍的最後，沒有什麽語言交流。午飯是在雙廊古鎮吃的，14個人坐了兩桌，許念正猶豫要坐哪，陸巡忽然伸手拉了她一下。

許念：“幹嗎？”

陸巡：“坐這。”

店裏比較暖和，許念脫了羽絨外套坐了下來，但還是被他剛才輕微的拉扯弄得心裏發亂，那個動作好像很自然一樣。

有奶奶問他們：“你倆上高中了吧？”

許念點頭，說：“今年高一。”

“那你們爸爸媽媽真是，這才多大就放心讓你們出來玩，我家那大孫子一個人都不敢出門的。”

許念笑笑：“可能我膽子大。”

一個爺爺問陸巡：“你們是同學？”

陸巡說：“高一同學。”

許念說：“現在不是。”

陸巡看她。

許念：“…………”

那個爺爺看着很有書生氣的樣子，對他們道：“我孫子就在高一（7）班，那小子不好好念書，還給我說明年一定考他們年級第一，小小年紀就诓我，還瞞着他爸媽談戀愛，你說這孩子。”

一桌人大笑。

陸巡微低了下頭，嘴角稍稍一動，拿起跟前的一杯茶水，輕輕抿了一口放下，又給自己添了一杯茶。

許念不知道想起什麽，有些低落。

吃完飯有半個小時的散步時間，許念就坐在店鋪的門口曬太陽，手裏拿着半杯橙子飲料，看着行人走過去。陸巡在便利店買了包煙，逆着光走向她，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還是他先開口：“想什麽呢？”

有時候你很難想象，曾經有過誤會與隔閡甚至争執的兩個人，可以這樣平心靜氣的，大大方方的，像是關系很好的朋友一樣說話，大概有百分之九十要歸功于這場旅途。

許念扣着腳下的磚：“沒想。”

陸巡玩着手裏的煙盒，半晌開口：“可以抽根煙嗎？”

許念撥了一下臉龐的頭發，輕輕“嗯”了一聲，說：“你抽吧。”然後站了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走向別處。

陸巡動作一頓，失笑。

那天的最後一個地點是沙溪古鎮，許念一上車倒頭就睡，迷迷糊糊聽見小姜組織大家唱山歌，一個爺爺聲音滄桑豪邁，她卻不覺得吵，迷迷糊糊睜開眼，陸巡坐在她的旁邊，低頭玩手機。

許念瞬間坐直了。

陸巡頭都沒擡：“醒了？”

這可真是一個美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