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章

幾個人在角落裏說着自己的話,一點都沒有在意被晾在一邊已經很久了的蔣含琦和蔣含弘。

他們兩人的面色十分難看,可一直壓抑着根本不能發作——別說是本身他們就理虧,更何況現在還有闵老爺子、張律師一起在場!

張律師是一位政法界十分有名的律師,早就已經揚名多年,打過的商業官司沒有成千也有上百了,想要在他手下鑽出遺産的空子,簡直是天方夜譚!

所以一開始,他們打得也就是親情牌。

可偏偏沒想到,一向單純好糊弄的外甥卻偏偏在這個時間出現在了這裏,更是說出了那麽一番讓誰都沒有預料到的話。

如果說一開始還能有些轉機,能從闵老爺子手中也分到一些,恐怕現在被闵老爺子聽到了那些話之後,也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了。

察覺到小姨和舅舅不再繼續開口說話,顧思安這才松了口氣,餘光看了一眼兩人,果然發現他們也在互相交換着什麽信息,而且站的很近,就算是說什麽也沒有人能聽得到。

這件事情仿佛就像是一場鬧劇一樣,闵老爺子又沉默的坐了一會兒,覺得再也無話可說,站起來就打算要走。

臨走之前,他看了一眼後面依然顯得不甘心的幾個人,怒極的敲了敲手上的拐棍,“還不走!”顧思安的外公明明是那麽正直豁達的一個人,怎麽卻偏偏有了這麽兩個不孝子女!

顧思安一直目送着闵老爺子和身邊的管家幾人離開,這才打算帶着張律師一起走。

蔣含蘊這個時候才走上前兩步,摸了摸顧思安的胳膊說,“小安,等明天再過去吧,現在也不早了。”

顧思安沉默地搖了搖頭,看着母親久違的面龐,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淚又有點冒頭的趨勢。

他趕忙把頭轉向一邊,握住了顧思念輪椅的把手就走向門外,頭也不回的說,“媽我晚點回來,事情很快就能辦完了。”

對他而言,這事情也算是輕車熟路了。

上一世他其實并不怎麽喜歡張律師——甚至有很大部分的時間都覺得,張律師是和小姨、舅舅是一夥的,否則又怎麽可能将那麽多的遺物全都給了他們兩個人。

可後來張律師在案件平息之後,一連上門了幾次,次次都帶着其他的證據,說可以想辦法反訴,告小姨和舅舅非法侵占他人財物,并且拿出了幾件老爺子曾經送給他的一些小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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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個時候的顧思安以為那又是小姨想出來的什麽花招,想要打同情牌再騙過去一點東西,因此每每态度都不好。

可是這一次,知道了那麽多的事情,對于這位跟着外公做了一輩子,幫着外公料理了無數文物官司的張律師,顧思安絕對是全心全意信任的。

一直到了門口之後,顧思安才發現除了他哥哥和張律師之外,身邊不知道什麽時候起還多了一個人。

他一臉見了鬼的模樣看着拿着車鑰匙站在他身邊的闵饒,瞪大眼睛吃驚地說,“你怎麽在這?!”

“送你去公證處。”闵饒掃了他一眼,表情淡淡的開了車坐進了駕駛座,并且把後備箱給打了開來,說道,“再不快點過去,公證處要關門了。”

顧思安這才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發現确實是沒有多長時間了,這下子也不再猶豫,彎腰就打算把他哥哥給抱到車裏,使了半天勁兒才發現,他、他抱不動。

這個時候他才想起來,現在的自己還是一個藝術學院的弱雞大三學生,而不是上一世因為其他原因而幹了不少雜貨的漢子。

雖然依然是個男的,但是這個力氣……着實不算是大。

顧思安站在顧思念面前,深深的沉默了。

良久,顧思念忍不住低頭一笑,“小安,你今天這是怎麽了?”

他說着,伸手拍了拍顧思安側邊的大腿示意他讓開,然後把輪椅往前推了一點固定住,這才撐起了自己的身體一點點艱難的往車上挪,一邊還不忘記調笑顧思安,說,“以前都是我自己上的車,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這個力氣小……”

雖然是事實,但是就這麽被他哥明明白白的說出來,顧思安還是覺得一陣臉熱,連忙鑽進了車裏,貼在他哥旁邊,不好意思的說,“哥……”

張律師在幫忙收了輪椅之後上了副駕駛,闵饒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發現小孩兒正在仔細的給他哥整理褲子,因為下雨的緣故,顧思念的褲腿和鞋子總是因為雨傘顧忌不到的緣故容易濕淋淋的,雖然走了沒多少路,但是卻也比較潮濕。

闵饒沒說什麽,看了一下車上的溫度儀,默默的把暖風給打開了。

這一世的動作甚至比起上一世來說還要迅速,從前因為自己的不配合,所以事情辦的十分緩慢,但是這一次,顧思安簡直是跟在了張律師後面,讓幹什麽就幹什麽,聽話的不得了。

顧思念因為腿不方便的緣故,所以只有偶爾幾個需要他本人到場的地方才會動一動之外,其餘時間都在外面的大廳等着。

闵饒沒跟着,靠在牆上不知道在想什麽,就連低頭注視着牆邊擺放着的綠蘿的時候,都是十分專心的。

一陣沉默之後,顧思念突然笑了笑說,“我總覺得小安今天怪怪的。”

闵饒的視線打了一個圈兒,最後落在了顧思念的身上,配合的說了一句,“怎麽?”

顧思念在輪椅裏面放松了一點身體,想了想說,“我也說不上來,只是覺得小安好像突然長大了不少,懂事了不少。”

闵饒挑眉,正想說什麽,卻發現顧思安又是一陣風風火火的從走廊那頭狂奔過來,手裏還舉了個在樓下商店買的冰淇淋,獻寶一樣的給他哥撕開,臉上都是紅的,一邊拆一邊說,“哥,哥我在樓下看見賣小聰明的了,你吃嗎?我好長時間沒吃過啦……”

闵饒一頓,默默地轉過頭,低頭的瞬間唇角翹起了稍許,然而在看到了手機屏幕上面倒映着的自己的笑容的時候,又是一停,眉毛稍微挑起一些,好像有些詫異。

好像顧思安在身邊的時候,自己總是能不經意就笑出來。

公證處裏面哪怕是到了晚上也簡直是人滿為患,如果不是張律師走了個小後門提前辦理了,恐怕他們還真的得耽誤上幾天才能徹底弄完。

顧思安喘了口氣,剛才把張律師送到了門口之後自己就趕緊買完冰糕上來了,猶豫了半天,還是買了三個。

可到頭了,他才發現自己猶猶豫豫的,雪糕在手裏抓了半天,巧克力都有些融化了。

顧思念慢慢的沿着邊吃,注意到顧思安的模樣之後輕輕笑了笑,卻沒說話。

顧思安有點臉紅,不過因為他剛才跑的太急的緣故,本身臉就是紅的,一下子倒也看不太出來是因為害羞,他動作有點不順的舉起手,幹咳一聲問道,“那個……饒哥,你吃不吃?”

看着顧思安盯着雪糕戀戀不舍的模樣,基本沒怎麽吃過這東西的闵饒卻突然來了興致,伸手接過其中一個,發現顧思安的表情更加的直勾勾了,打量了很久,這才說,“你吃吧。”

顧思安眼睛一亮,馬上把手給縮了回去,擔心闵饒反悔似的,每一個都給舔了兩口。

剛才給闵饒的時候他其實都有點不舍得的,現在天氣本來也熱,就算是因為下雨降溫,但是公證處卻因為人多又空氣不流通的緣故還是很熱,他又忙了一天沒怎麽吃東西,這會兒雪糕又涼又解渴,還都是自己喜歡的口味,顧思安覺得,自己特別想小氣一下。

“事情都辦完了?”闵饒站直打量了一下剛才顧思安放在顧思念手上的文件夾,又沒有看到張律師的身影就問了一句。

說到正事上,顧思安點了點頭說,“嗯,都辦好了。”

“走吧,我送你們回去。”闵饒說着在前面帶起了路。

顧思安三兩口把一個雪糕解決掉,走到顧思念後面推起了輪椅,他哥哥的輪椅是智能的,不需要人推其實也能正常行走,只是因為某種執念在的緣故,顧思安怎麽都不肯撒手,總想自己推着。

被冰的整張臉都皺起來的顧思安張大嘴巴開始呼氣,果然是吃得太急,這會兒冰糕在他嘴裏面的感覺,簡直是讓他體會了一把什麽叫做真正的透心涼,心飛揚。

車子一路開回了L市的老宅,因為要守堂的緣故,靈堂每天晚上都是有人在的。

顧思安其實不想讓他哥哥這麽辛苦,所以每次他哥哥自己都在一邊陪着。今天本身輪到了顧思安守夜,于是進了門之後就直直的奔向了靈堂,卻在半路上被闵饒叫住了。

顧思念已經推着輪椅回了自己房間,顧思安和闵饒兩人站在小花池上面小橋的兩端,莫名的想起了牛郎和織女。

顧思安眨眨眼,把亂糟糟的想法搖走,提了點聲音問道,“饒哥,怎麽了?”

闵饒沒跟他似的大聲喊,而是慢悠悠的走了過去,說道,“今天該你守堂了吧?”

“對啊。”顧思安眨眨眼,他今天确認了好幾次時間,現在是他姥爺走後的第四天,說是他們一家人輪流看着,但是實際上大姨并不習慣中國的風俗,小姨和舅舅只是白天來幾次,晚上就不過來了。

所以晚上守堂都是自己家裏的人來,而且說是今天才輪到他,實際上從老爺走的第一天起,他們家裏的人就基本誰都沒有睡過覺。

直到這兩天身體撐不住了,才不再整夜整夜的呆在這。

“我跟你一起去。”闵饒走到了他的身邊,突然伸出手給他擦了一下嘴角,只是粘在嘴角的雪糕已經幹了,擦了一下沒擦掉,得用摳的。

想到這,闵饒就伸手真的摳了一下,滿意的看着顧思安又幹淨了的嘴角,看着他有點懵掉的表情,自然的收回手,看着靈堂淡淡的說道,“L市的風俗,就算是我還沒和你結婚,但也是未婚的狀态,照傳統來說,長輩去世,作為你的未婚夫,我要和你一起守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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