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章
像是在桌子底下踩人腳這件事兒吧……蔣含蘊她也不是沒有經歷過的。
畢竟她也算的上是一個過來人了, 雖然顧思念的腳不好,但是……她也是看到了那邊已經被顧思念拿起來了的拐杖的。
親媽畢竟偏向親兒子,于是她幹咳一聲,繼續笑着對游弋說,“哎呀這……可真是沒想到呢。”
她看着游弋被踩的相當痛苦還一副忍痛的模樣覺得有點好笑,可畢竟是關乎顧思念的幸福——先前這孩子說,已經追了小念七年了?
光是這一點, 蔣含蘊就很難不去對游弋多一層好感。
顧思念這孩子的未來,一直都是她心頭最重的一樁大事。她當然知道兄弟兩個關系好,哪怕是她百年以後, 顧思安也一定會照顧好顧思念,可顧思念心事重,有什麽也都不會說出來,自己一個人默默的消化着, 就連情緒都很少會有爆發的時候。
她作為母親的,會覺得很心疼。
蔣含蘊回來的時候, 是買了不少飯菜的。
因為新年,超市打折的東西特別多,而且紅包每天都有,她這些日子拿着兩個兒子和丈夫加上自己的手機就總是會去超市溜達一圈兒再出來。每一次都滿載而歸, 是以家裏已經攢了很多的東西沒吃了。
多了個游弋,倒是不怕菜放多了會壞了。
游弋居然當然特高興能留下來吃飯,還主動上去幫忙打下手。顧思安和他媽媽一起窩在廚房裏面說悄悄話,看着顧思念和游弋在外面擇菜。
東西全都交給游弋的時候, 看得出來他的動作相當熟練,據他自己說,好像早年間他還在部隊的炊事房幹過,後來服從安排了,才又給轉到正規隊裏面去的。
顧思安一邊剝着手裏的大蔥,一邊瞅外頭,發現游弋給他哥弄的都是葉子菜,周圈一弄就可以收拾好的那種,而他自己手裏拿的都是需要切的,像是紅薯、土豆之類的,弄得一手泥巴。
他托了托下巴,有點好奇。
游弋是個軍人,按理來說,不管是他粗枝大葉也好,細致入微也好,他都能以軍人的身份給他找一個合适的說辭——可游弋又好像不太一樣,有時候傻的跟卡薩似的,可有時候又聰明細心的像是米亞。
這會兒他沒有因為顧思念身體不便就不讓他幹活,相反,卻是給顧思念挑了些比較方便他弄得東西,還細心的放上了高凳子在他身邊,自己則是坐着小矮凳在顧思念面前,說話的時候還眯着眼睛仰視的看着顧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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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含蘊也走了過來,站在顧思安身邊看了一會兒之後,眼中滿是欣慰,她笑着點點頭,撞了一下顧思安的胳膊小聲說,“小安,剛才我問了問那孩子,說小安身子不方便為什麽還要給他活幹。”
或許是試探,又或許是想知道眼前這個人究竟是不是情況和正常人不太一樣的顧思念可以托付一生的對象,蔣含蘊在問話的時候也同樣的拿捏住了分寸。
她做了無數個設想,卻沒想到游弋只是憨笑着撓頭說,“阿姨,小念也是個男人。戰場上,哪怕是胳膊腿兒都斷了,為了任務和信念,爬都要爬回來。小念也是個男人,我懂他,他又不是個廢物,有些事情,當然可以讓他做。但是話又說回來,小念畢竟身體不好,輕便點的他幫我忙可以,您看我這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又能賺錢體格還好……”
雖然說到最後已經跑的沒有了邏輯,但是蔣含蘊也還是聽明白了這個意思。
至少她覺得,她很滿意。
她一方面希望顧思念以後的對象可以把他當成一個正常的人看待,可又怕對方太覺得順其自然,而讓顧思念吃苦。
這其中的分寸并不好把握。
說道最後,蔣含蘊的眼眶都已經泛上了濕潤。
在顧思念初中的時候,生活大概是最難過的一段時間——那個時候的孩子沒有分寸,說話也都口無遮攔,顧思念在上課的時候,她無法陪在身邊,又因為顧思念什麽都不說的緣故,她還以為班上的同學都很和善。
可直到有一次她出任務回來,下班的早,就在校門口等了一會兒——卻發現顧思念一個人倔強的推着自己的小輪椅,孤零零的一個人走在學校寬大的路上,在他的身後,跟了四五個小孩子。
那些孩子身上的衣服已經髒到發光,指甲蓋裏面也全都是黑色的污漬,臉上鼻涕印和飯汁的痕跡還都在,人手拿了一根木棍,在顧思念的輪椅後面戳,一邊口中說着:‘駕!’‘駕!’之類的話。
那一瞬間,蔣含蘊保持了整整三十多年的風度頃刻崩塌,瘋了似的上前去把那些孩子推開,和一些早就已經看不慣,孩子也被那些孩子欺負過的家長們一下子告到了校長室,讓那些孩子在升旗儀式上對顧思念親自道歉。
之後就辦理了轉學手續。
顧思念從小受的苦,他從來都不敢說——告訴媽媽,媽媽會整日整夜的擔心,考古的任務并不絕對的安全,而同樣的,顧思安也會更加的難過,長久以來,他都把自己腿出事的責任歸咎在他自己的身上。
不說出來,難受的只有他一個,說出來之後,難受的就會是全家人了。
顧思安抿了抿唇,壓住了眼底湧上來的熱意,他再次看了一眼外面的兩個人,也不知道游弋是說了什麽話,鬧得他哥要用韭菜抽他,游弋舉了個盛菜的盆子舉在頭上擋,卻沒發現裏面還有一點水,從後領澆到背後直接灌了個透心涼。
之後游弋一聲哀嚎,瞬間竄的老高,顧思念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慢悠悠的又把韭菜放回去,還說,“該你。”
他把視線收回來,終于心不甘情不願的道,“媽……游弋跟饒哥也是哥們,我覺得,應該是個靠譜的人的。”
如果游弋不靠譜的話,闵饒雖然不會貶低一些人,但是在行動上面卻不會再讓自己家裏人和游弋多做什麽接觸,并且會從側面提點一下。
可現在看起來……闵饒顯然是挺看好這事兒的。
雖然顧思安對這個未來要搶他哥的哥夫抱有相當大的‘敵意’,但還是不得不承認,他想讓他哥得到幸福。
而有些幸福,是他沒法給的。
顧思安把手裏的蔥‘咔嚓’一下折斷,咬着牙想:好氣!
顧思安他爸不是經常會喝酒的人,而且酒量還不好——兩杯下肚之後,那絕對是會胡說的那種。
當天晚上也果然沒有例外,扯着從頭喝到尾都面不改色的游弋胡說到了淩晨,最後大概是困得是實在撐不住,‘哐叽’一聲,倒桌子上睡了。
蔣含蘊早就已經撐不住去睡覺了——她是典型的工作黨,工作上決不允許一丁點的馬虎,游弋也理解,更巴不得能喝顧思念單獨相處一會兒,卻沒想到蔣含蘊前腳走,後腳顧生平就回來了。
他也很難過。
等顧生平也被游弋跟顧思安合力弄到了沙發上休息,顧思安就開始下逐客令了。
“游弋,吃飽沒?”顧思念笑眯眯的又給游弋夾了一塊涼拌的小黃瓜。游弋咔嚓兩下吃完,完全沒防備說,“飽了!”
“那……”顧思念繼續笑眯眯,卻把手上的筷子放了下來,拍了一下自己腿上的毛毯說,“你是不是該走人了?”
游弋:“……”
“那什麽。我覺得我還能再吃點……”游弋心虛的說,随後悄悄松了一下褲腰帶,往前稍微挪了兩個暗扣。
顧思念抿唇笑,“走吧。我跟你出去走走。”
顧思安‘噌’的一下豎起耳朵,然而比他更快的是游弋的動作——他只聽到了可以單獨相處的意思,顧思念的話音才剛落下,他就已經站了起來,孩子回答問題似的舉起雙手說,“好!走!”
顧思安在後面收拾東西,抓着個盤子就開始磨牙,十分不爽的看着大門發出無言的怨念。
沒事,不怕。
反正他哥最後還是要跟他一起睡的!
顧思安收拾桌子的時候開始安慰自己。
今天沒有風,但是空氣卻也很冷。顧思念不太喜歡冬天,腿會覺得很不舒服,因此出來一趟很麻煩,要穿的很厚。
“你現在住在哪?”隔了一個口罩的緣故,顧思念說話有些蒙蒙的,然而夜晚沒多少人出來,游弋也能聽得很清楚。
“暫時住在公寓裏頭。我以前的窩,那啥,你要是不嫌棄……我明天給收拾一下,你、你去看看?”游弋撓了撓頭,雖然說軍人是自律,但是他那個窩也挺長時間沒收拾過了,挺亂的。
“好啊。”顧思念笑眯眯的,卻是一口答應了。
游弋一愣,抓着把手的手一下子頓住,反映了兩三秒之後,蹿到了顧思念面前說,“真、真的?!”
“嗯。”顧思念笑着點頭,“你不是說,想讓我給你個名分,對你好點嗎?”
游弋開心到甚至已經快要沒有反應了——他覺得自己這會兒甚至是有點想哭,一直以來的忐忑也好像少了不少。
“顧思念。”他看着顧思念的臉,路燈下說,“我想……吻你。”
“可以啊。”顧思念歪了歪頭,眼睛微微眯成了一條縫,“不過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你當初到底是怎麽拿到我的手機號碼的?金傲雲……那小胖墩兒七年前說他走丢了,說用我手機給他哥哥打個電話,打的應該就是你的號碼吧?”
游弋:“……”完了。
別說親了。回家他怕不是要跪榴蓮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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