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我突然有了個兒子

鐘初譯站在原地，他甚至不敢大聲喘口氣，因為從心底深處害怕着這個人的停留是幻覺，會在不經意間消失。

“上車。”

可男人丢下這一句就兀自收回視線，率先打開車門坐上了後座。

鐘初譯胸腔激蕩不已，确定這是真實的才仿佛得到了大赦，深深地喘了幾下氣，待稍微平複一點，也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就坐在他渴望不已的這個人的旁邊，不過半尺距離。

司機目不斜視地望着前方，專心開車，他無法去在意後座兩個人之間奇怪的氛圍。

鐘初譯坐得端正，一動不動，目光卻忍不住悄悄移過去，小心翼翼地去看身側的男人。

不曾想正好對上同樣側頭看着他的男人暗沉沉的視線。

“……”

他瞬間僵住，有種被抓包的挫敗，“我……”

“過來。”

不容置疑的一聲，鐘初譯茫然一瞬，不懂對方用意，可他還是遵照男人的命令，手撐座椅慢慢将自己與男人之間的距離拉得更近。

心中忐忑。

“再近一點。”對方如是說。

這讓鐘初譯更加怔愣，他看了看自己與男人只剩兩個拳頭的距離，只得沉默着又離得近了些。

他能感覺得到男人的呼吸輕輕噴在了他的臉上。

如此之近。

鐘初譯側着頭，汽車裏狹小的空間幾乎讓他産生了一些窒息感。

像被人扼住了喉嚨，不得順氣。

他将目光再次緩緩對上男人的，只聽對方用着清冷的嗓音對他命令道:“坐回去。”

他抿了下唇，不發一言，又回到了最初的位置。

聽得男人哼笑了一句:“現在這麽聽話？”

車窗外的景色退得飛快，鐘初譯緊了緊喉嚨，不知道該說什麽才能緩解氣氛。

他的緊張被一直觀察着的易杭敏銳地捕捉到。

易杭道:“現在叫停車還來得及。”

兩個人心中都知道這輛車要将他們載向何方。

鐘初譯看着他，搖頭道:“就這樣。”

易杭于是沒再說話，心下明了對方是聽懂了他那些話的意思，不然不會再那麽着急地追上來。

跟那對夫婦約好的見面地點就在一家餐廳，有私人包間那種，貴，不過在有錢人眼裏這都不算什麽。

那對夫婦男方姓陳，也是一家中型公司的老板，鐘初譯當初被人販子帶走時就是因為夫妻接孩子去晚了一步。

上了樓，進門的那一瞬間，鐘初譯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不好意思，晚了點。”男人分外淡定地走上前。

就在這個不大的空間裏，有三個陌生人的存在。陳氏夫婦臉上表情熱情而溫暖，跟男人說着什麽，末了，繼而慢慢視線轉到鐘初譯身上。

瞬間濕潤了各自的眼眶，陳夫人捂住嘴，不讓自己情緒失态而驚呼出聲。

易杭轉開視線，打算暫時離開這個空間出去透氣，還沒挪兩步，有人扯住他的手。

“叔叔……”甜甜的一聲，那是個十分可愛的小姑娘，表情天真可愛，似乎不太明白為什麽自己的父母會抱住一個陌生哥哥哭。

易杭記得這個女孩子叫陳雯，9歲不到，是陳氏夫婦下定決心重新擁有的第二個孩子。

他蹲下身來，與小姑娘對視，聲音輕柔:“你不去跟你哥哥說話嗎？”

陳雯微微搖頭，說了一個字:“怕……”

易杭側頭看了看另一邊那架勢，大有同感地輕笑一聲，“那跟叔叔出去轉轉？”

他感覺自己就像個怪蜀黍一樣在誘拐小蘿莉，本來是玩笑話，結果陳雯還真點了點頭，脆脆地應道:“好……”

這下易杭也不得不當真，牽着陳雯的手，側頭看了一眼旁邊，關上門。

他倆就在包間外找了兩個位置坐下，易杭說:“你知道我是誰嗎就跟我走了？”

“知道。”陳雯看着他，“我認得叔叔。”

易杭挑了下眉，陳雯又說:“我要多個哥哥了。”

“爸爸媽媽會把他帶回家嗎？”

易杭道:“會。”

陳雯說:“可這樣叔叔你就一個人了……”

“沒關系。”易杭回答。

“哥哥是爸爸媽媽的孩子，也是叔叔的孩子呀，會傷心的……”

易杭忍不住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不傷心，畢竟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啊，以後你就明白了。”

陳雯困惑地看着他，問:“叔叔難道不愛哥哥嗎？把他還給我們了，叔叔居然都不傷心，果然是不愛吧？”

聽及此，易杭輕輕唔了一聲，不知該怎麽接下去，童言無忌，他也很為難啊。

他沉吟不語，陳雯不依不饒抓住他的手搖着:“哥哥好可憐的，這麽久沒跟我們在一起，而叔叔又不說愛他，哼！”

易杭:“……”紮心。

陳雯瞪着他，總結一句:“叔叔如果不說愛哥哥的話，你……你就是個壞人！”

“……”小姑娘不要那麽多戲。

可偏偏陳雯拉住他不撒手，好似無理取鬧，易杭沒搞懂這小孩兒的腦回路，被纏得無奈了，他投降:“好好好，我愛你哥，愛你哥成了吧？好了你別叫了。”

因為周圍都有些異樣的目光看過來了……

他這樣敷衍一說，并沒有讓陳雯消停，“哥哥又不在這裏，他又聽不見……”她走了兩步，反手把易杭往包間的方向拉，“進去跟哥哥說。”

易杭幾乎汗顏道:“你剛剛不是還怕嗎？”

“不怕，叔叔也不要怕。”

“……”

走到門口時正好裏面的人也在開門，陳雯撲過去抱住自己媽媽的腿，先發制人:“媽媽，叔叔有話跟哥哥說。”

陳夫人來不及詢問，只聽易杭冷靜的聲音響起，“進去吧，先用餐。”

半晌，陳雯委屈地沖易杭喊道:“叔叔不僅僅是個壞人！！還是個大騙子！！！”

易杭:“……”啊沒錯我就是這樣一個人。

其他人一頭霧水，陳夫人輕聲斥責女兒的口不擇言，對着易杭笑着:“鐘先生……抱歉啊，您快進來快進來！”

易杭看了看沒什麽表情的鐘初譯，點頭。

三個大人在一邊說話，兩個小輩湊到了一起，此時此刻小姑娘的眼裏只剩下好奇，“哥哥……”

鐘初譯愣住，應聲:“嗯……”

陳雯問:“哥哥不開心嗎？”

鐘初譯沒回答她，陳雯居然笑了:“可我很開心呢！爸爸媽媽也很開心！”

下一刻她又皺起臉:“唯一有點，我不開心。”

鐘初譯順勢問她是哪一點？

陳雯甩了個眼刀給斜對着她的易杭，委屈:“因為叔叔是個騙子。”

鐘初譯又是一愣，“他……怎麽了？”

陳雯道:“叔叔說他把哥哥還給我們自己不會傷心！哼！”

鐘初譯默然，嗓子幹啞。

陳雯繼續道:“剛剛在外面明明都在我面前說了愛哥哥，結果進來卻又不說了！騙子！！”

鐘初譯心一跳，“什麽……什麽愛？愛我……嗎？”

“是啊，想不通這些大人怎麽這樣口是心非……”

“……”

陳氏夫婦站起來，互相對視了一眼，看着也站直身的易杭鄭重道:“鐘先生……”

“初譯……我們就不打算帶回去了。”

易杭眼神一凝，“怎麽了？”

陳氏夫婦看了看與女兒呆在一起的兒子，神情溫暖而欣慰:“您将初譯教得很好，再次感謝您當初救下了他并且收養他這麽多年。”

“比起還相對較為陌生的我們，初譯更加适合繼續待在您的身邊。”

語氣頓了一下，繼續道:“聽聞鐘先生沒有結婚？”

易杭微微點頭:“不打算結。”

陳氏夫婦了解似的也點頭，微笑:“所以初譯就更不能跟我們走了……并不是我們不願意，而是……”

“初譯自己也說想要留在您身邊，我們……尊重他的選擇。”

“……”易杭控制住想側頭去看另一邊的沖動，抿唇。

只聽陳氏夫婦道:“知道我們的孩子還活着……還活得這樣好，我們就知足了……以後……還請您允許初譯的打擾。”

之後許許多多的話易杭幾乎沒有聽進去，整個人都還處于神游狀态，聽不清外界的聲音。

所以說他花那麽大力氣替鐘初譯找親生父母是做什麽？

這些人一個比一個說得理所當然怎麽辦？

這一家人怎麽都一個莫名其妙的性子？

#感覺全世界都在助攻#

這一定是他的錯覺……

見完面回家的路程上，依舊沉默，沒有誰說話。遠在外省的陳氏夫婦也上了回家的路。

中間的一系列約定不提。

易杭稍微喝高了一些，坐在車上閉着眼睛，已經昏昏欲睡。

車停下，鐘初譯猶豫一瞬，還是繞到另一個車門，拒絕了司機的幫忙，慢慢把半天叫不醒的男人抱了起來。

略微吃力，畢竟一個成年人的體重是實打實的。

但最後由于男人無意識的掙紮，鐘初譯只好改抱為扶，至少在外人看來不會那麽奇怪。

“想洗澡……”

當眼前床上這個人發出呓語的時候，鐘初譯還在想為什麽對方要選擇喝醉。

他心一沉，猛地快速跳動起來，隐晦不明的視線停留在扯衣領的人身上。

鬼使神差，他突然回憶起了之前陳雯跟他說過的話，即使心裏知道小姑娘的話不可能為真，可他還是天真的為此而心動。

中午兩個人是那樣的氣氛，他幾乎萬念俱灰，已經自暴自棄時，這個人卻給了他一絲絲微不可見的希望。

“鐘赫……”他彎腰俯身，湊近對方的臉，任憑酒氣呼在臉上，“你真的……”

再靠近了一點，壓上那張微微張開的唇，聲音艱澀而顫抖:“……真的說了愛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

唔，單機游戲開始，還有最後一趟假車，完了這個世界就差不多該收尾了(:3_ヽ)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