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Chapter 6

紀春風稀裏糊塗的踏進這家店，半個小時後，就敲定了自己下一份工作——蛋糕店小妹。

星光小屋的規模非常小，總共就兩個人，老板自己兼了主廚的職位，另外聘請一個人負責銷售和出納的工作。之前的那位小妹要回鄉結婚，以後也不會回來了，所以必須要再請一個人。

春風坦言自己并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不過老板并不在意。店裏所有的東西都是明碼标價的，她只需要負責稱重、算賬和收銀就可以了。而這個工作，不管哪個行業都差不多，只要會用收銀機就可以。

老板也是個年紀不大的姑娘，十分幹脆利落，“吃住不管，一個月兩千，幹不幹？”

“不包吃住的話，沒有補貼嗎？”春風讨價還價，“杭州的房租那麽貴，還要在外面吃飯，兩千塊一個月根本不夠。”

這當然是假話，實際上這裏本來就是城郊，她又仗着自己年紀小嘴巴甜，租的是一對老夫妻家的半地下室，一個月房租只要三百塊，水電另算。距離這裏又近，中午如果能出門，回家去煮個面炒個飯不會比店裏慢。這麽省下來，一個月估計一千塊就能過。

這麽精打細算，簡直有點兒不像紀春風。

她向來是手裏有多少錢都要花出去的，攢錢在春風看來根本沒有意義。但是這一次的事給她提了個醒，出門在外，什麽樣的意外都有可能遇到，手裏還是得有點兒應急的錢。

再說，過年時只拿了兩千塊回家，老媽的臉色也很不好看，幾乎每天都要數落她好幾遍，說她不應該半道辭了別人介紹的工，自己沒落下錢還白費了這個人情，以後再有什麽事人家未必還肯出力雲雲。

春風就是被念叨煩了才早早出來的，今年要想回家過年，怎麽也不能太難看了。

“給你補貼二百。”老板沉思片刻，道。

春風攤手，“二百夠做什麽的？兩千五一個月，店裏的活兒我都包了，讓幹什麽就幹什麽，要是忙不過來，我也不跟你算加班工資了，成不？”

蛋糕店晚上也可能會有生意，關店一般都不會太早。老板考慮了片刻，還是點了頭。

第二天春風就開始上崗了。

她的上班時間是早上十點到晚上八點。看起來十個小時的時間很久，但實際上，這間小店的客流量實在不大，一天裏大部分時間她都坐在收銀臺後面玩電腦，反倒顯得十分悠閑。

唯一讓人為難的是，中午和晚上兩個飯點是客人最多的時候，她根本不可能騰出時間去吃飯。所以春風不得不更改了自己的進餐時間，早上九點多吃完早餐去上班，下午兩點之後再吃午飯，等下班回家随便做點兒什麽充當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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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之後，春風就适應了新的工作和生活。

白天她不再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而是主動去整理貨物，打掃衛生，或者索性在沒有客人的時候到後廚給老板打下手幫忙，順便——偷師。

她的勤快被老板看在眼裏，對她那點兒小心思也就不計較，很多簡單的內容随口也就說了。甚至有時候忙不過來，還會叫她動手操作一些不那麽複雜的工序。

春風原本是抱着不學白不學的态度，但漸漸地卻對西點産生了興趣。

雖然絕大多數的點心都是差不多的模子，但這同樣是一份具有創意性的工作，即使是同樣的工序，使用同樣的材料和工具，所做出來的蛋糕，也不可能每一個都相同。

她喜歡這種不同。

春風能夠辨認出自己烤出來的每一塊餅幹，每一個蛋糕，她沉迷于這種游戲之中，樂此不疲。她不但每天在店裏做蛋糕，回家之後，還會在網絡上搜索各種糕點食譜、評論和相關的內容。

她甚至養成了一個新的愛好：觀看中央二臺的美食欄目，将與西點相關的部分下載保存，反複觀看。

這樣一來，家裏的電腦也有了用武之地。

拿到第一個月工資的那天，春風決定，先攢一筆錢，買個烤箱再說。這樣她就可以自己在家裏練習各種點心了。

畢竟不好在老板的眼皮底下用店裏的材料去練習別的東西。再說像他們這種平民小店，主打的産品就是那麽幾款，很少會做別的，因為做了也賣不出去，所以很多材料店裏根本沒有。

春風的精神也就漸漸不再全部放在店裏的工作上了。

倒不是懈怠工作，只是不像一開始的時候那樣滿懷激情。于是白天又有了空閑的時間，春風索性将這些碎片化的閑暇時間利用起來，去各種自己搜集到的資料。因為都是西點相關的，就算老板偶爾走過來看到了，也不會說什麽。

這樣一來，晚上的時間就空出來了。

從星光小屋到春風的住處一共只有不到十分鐘路程，她晚上八點下班，回到家裏，吃過晚餐也才差不多八點半，到十二點半上床睡覺還有足足四個小時的時間。

放在以前，春風會選擇出去玩兒。杭州是大城市，燈火輝煌不夜天，有的是可以去的地方。總比自己一個人在家消磨時間要好。不過現在有了電腦，網絡裏似乎藏着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吸引着她的注意力，春風便也很久沒有出門了。

看電視電影、看小說，看綜藝，逛論壇……春風從一開始的興致盎然到後來的駕輕就熟，不管什麽事，做得久了，習慣了好像也就沒那麽有意思了，會産生一種想要暫時遠離的倦怠感。

于是這天晚上，春風在發了半個小時的呆之後，一時沖動，下載了穿越火線的游戲客戶端。

其實可供選擇的游戲有很多，春風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下意識的就選擇了這一款。她自我解釋是因為畢竟玩過，但只是打過幾場戰鬥算不算玩過這個游戲，她居然也不敢肯定。

春風登錄了那個被放置了很久的賬號。

還沒來得及重新适應一下游戲畫面，她就被系統窗口的好友上線提示驚住了。

那個失聯了半年的大騙子杜十裏，上線了！

果然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春風咬着牙，撸了撸袖子，打開好友聊天窗口，發了一句，“本人？”

即使這一瞬頭腦發熱，春風也還記得要找對正主。畢竟這個世界上，有那麽一種狀态叫做“被盜號”。春風有個高中同學，沉迷網絡游戲，曾經創下過連續一個月吃住在網吧的驚人記錄，如果不是班主任找到他，把人拎出來，估計他能一直住到高三畢業。

就是這位同學給春風科普過他的盜號壯舉，據說他們最喜歡做的，就是閑着沒事盜一排號擺在那裏。

當然，盜了號是否還能如此純潔的只看看就完事，春風持保留意見。

她盯着屏幕，直到眼睛都有些酸疼了，才收到對面的回複，“是。”

那一瞬間，春風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可給我逮着你了！

她手指緩慢的在鍵盤上移動，“說好的再聯絡呢？”打完之後，她看了看，猶豫片刻，删掉，重新鍵入，“還以為你被盜號了。”想了想又删掉……删删改改，最後發過去的居然是，“帶我打一場？”

“嗯。”那邊這次回複得非常快，而且還附帶了解釋，“抱歉，這段時間學習太忙了，加上在校外找了兼職，沒空上游戲。”

不愧是計算機系的，打字就是快，幾乎秒回。

春風盯着這句話看了半天，哼笑一聲，這是把她當傻子麽？也許學習是很忙，也許工作更忙，但身為計算機系的學生，幾乎天天都離不開電腦，不上游戲情有可原，連社交軟件也不上？

但是，問出來了又怎麽樣呢？

有些事情适合尋根究底，有些是卻是難得糊塗。

杜十裏沒欠她什麽，一個口頭的約定，如果對方都不在意，她何必表現得很看重？

“其實我也沒什麽空，就過完年上過幾次，後來換了工作，就沒時間了。”她想了一會兒，這樣回複。

“是電子廠嗎？很辛苦？”十裏問。

春風就又笑了一聲。大家都是聰明人，杜十裏察覺到她的不追究，于是也主動坦白自己看到過留言，算是認錯，也就悄無聲息的将這件事揭過去了。

“那是老黃歷了，電子廠做不下去，現在又換了一家。”春風回答，“我現在在一家蛋糕店打雜。”

大概也被她這兩份毫無關聯的關系之間的跳躍給驚住，杜十裏遲了一刻才回複，“學做蛋糕？那很好啊，也算是有一技之長傍身。将來攢錢自己開個店，就是小老板了。”

紀春風沒有立刻回複。

因為在這個瞬間，腦海中閃過的那句“以後想吃蛋糕我可以給你烤”讓她陡然意識到，選擇這份新的職業，并非是毫無緣由的。

只是那根由藏得太深太隐蔽，連她自己一時都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