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Chapter 53

“我……”大概是春風的态度變得太快，所以十裏也有點蒙。

她張了張嘴，想解釋，又不知該怎麽說。她甚至還沒明白究竟是哪一點惹得春風不高興。

春風也覺得自己這火氣來得有些莫名。問這個問題，原本只是想調侃一番，讓十裏以後不必為自己如此破費，但是十裏那番話，卻讓她心裏非常不舒服。

什麽叫‘不希望你跟我在一起連每天花多少錢都要計較’？在杜十裏心裏，她紀春風就不是個能同甘共苦的人嗎？

“抱歉。”她放緩了語氣，臉上的表情也盡力放松下來，“我只是覺得……十裏，你這番話讓我很難過。兩個人在一起，不是應該所有的情況都一起面對嗎？上次你不要我的錢，現在甚至讓我不要計較這些，說真的，我有一種感覺，你好像根本沒想過我們能一直過下去。”

這最後一句話，仿佛一只沉重的錘子砸在杜十裏心髒上，讓她心神震動。

但是……她竟然說不出否認的話。

雖然她很少去想這件事，但在杜十裏內心深處，的确始終不相信自己這一次跟紀春風在一起，就能夠長久。

當然，她覺得自己對此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就算春風想結束，只要她不答應，那兩個人就只能繼續這麽糾纏下去。在她的設想之中，她們之間的關系，始終需要自己去維系，一旦她放了手，就會結束。

這種感覺和念頭來得毫無道理，也許是那麽多年跟紀春風相處下來，本能得出的答案，而且又有太多的事件可以指證。所以即便此刻面對春風的質詢，杜十裏愧疚，但卻不心虛。

“我只是希望，你能一直保持以前的灑脫自在。”她語氣蒼白的解釋，“我不希望你覺得在我身邊受到了限制和束縛。”

春風覺得十裏這句話就像是一根刺紮進自己的身體裏，那種尖銳的疼痛，讓她必須要說點兒什麽來發洩，“杜十裏，你根本沒把我當成要跟你一起過日子的人吧？”

她睜大了眼睛，努力的壓抑着心底的情緒，眼底卻仍舊一點點漫上潮濕的水汽，“或者……你對我沒有信心，覺得我根本過不了這種日子，是嗎？一直将就我，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偉大？！”

最後這一句，說出來時聲音已經有些不穩，尾音帶着幾分哽咽，幾乎破聲，她連忙深吸一口氣，閉上了嘴。

十裏承認，有時候春風犀利起來，實在讓人招架不住。

即使她覺得自己的想法并沒有錯，但十裏沒有想過要強迫春風也去承認，更沒想過讓她做出改變，所以如此直白的将這些話都攤出來說，讓她非常尴尬和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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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主動退了一步，“是我沒有考慮周全，”她握住春風的手，“春風，我們別在這裏吵架。”

小店裏的空間很小，也就二三十平米的樣子，擺着四五張桌子，彼此之間距離很近，就算兩人說話壓低了聲音，也很容易被聽到。十裏不想在外人面前跟春風争執，讓別人用異樣的眼神來看她們。

春風甩開她的手，轉過頭去，但也沒有再說什麽。

接下來這頓飯，自然是食不知味。但春風也不知道是要發洩情緒還是真的餓了，一直大口大口的往嘴裏塞東西。兩個人點了一大鍋米線，用碗盛出來吃。十裏怕她吃得太多，只好也跟着吃。等到一鍋米線吃完，兩人靠在椅背上，都有些撐。

視線不經意的對在了一起。

也許是吃飽喝足，情緒也已經沉澱得差不多了，雖然剛才那件事還沒有過去，但誰都沒有再置氣。

一路沉默的走回了住處，進屋之後，春風拿了自己的東西，就要去上班。十裏連忙跟上去，在門口攔住了她，“春風，我們談談。”

“等我下班吧。”春風理了一下頭發，沒有看十裏，“先冷靜的想清楚該怎麽說。如果覺得說不好，就寫下來。”她頓了頓，低聲道，“十裏，我不想跟你吵架。”

“我也不想。”十裏湊過來，抱了她一下，“我愛你。”

“犯規啊你！”春風終于轉回頭，瞪着她。就算不吵架，兩人也還在冷戰之中好嗎？說這種會讓人心軟的情話，根本就是不按照套路來。

十裏微笑道，“你也可以犯規。”

“再不走遲到了。”春風假裝沒聽見她的話，把人推開，穿上鞋子開門出去了。

十裏自己站在門口笑了一會兒，臉上的表情才一點點的沉澱下來，她就靠在鞋櫃上發呆，思考着這場莫名道來的争吵，想來想去，最後覺得好像也不是壞事。

兩個人相處怎麽可能一點問題都沒有？矛盾爆發出來，然後解決它，總比大家都悶在心裏，自以為是在遷就對方好。

何況，春風這種愠怒，正說明了她的的确确将兩人的關系看得很重，沒有想過要分開——至少現在如此。

人事無常難測，所謂的永遠根本不存在，每個人能夠顧得上的，也只有眼前這一時一刻。既然如今兩人都想着要這樣好下去，那麽朝着這個共同的目标努力就好。把每一天都過好，也許一不小心，就是一輩子了。

她回到電腦面前，想要繼續工作，卻無論如何無法集中精神，最後索性就按照春風說的，開始思考如何給她寫一封信，将自己的想法坦誠開來。

因為要字斟句酌，時不時還得倒回去删改，所以這封信寫得很慢，不過幾百字，杜十裏卻将一下午的時間都消磨在了上面。直到天色完全黑下來，已經看不清楚鍵盤，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已經過去那麽久了。

十裏揉了揉眼睛，起身去準備晚飯。中途還給春風發了個短信，問需不需要自己送飯過去，順便彙報了一下自己的思想工作進展，将那封信發給了春風。

春風沒有回複，只說要跟店裏的人一起吃飯，不用去送。

夜裏十二點，春風下班，一出門就看到了杜十裏。她靠在自行車上，正看着遠處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麽，甚至沒注意到春風出來了。

春風站在門口看了她好一會兒，才走過去，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觸手冰涼。三月的北京天氣仍舊很冷，也不知道十裏在這夜風中等了多久，渾身幾乎沒有多少熱乎氣。春風皺了皺眉，問，“來很久了嗎？怎麽不進去。”

“沒事，在這裏吹吹風，腦子會清醒一點。”十裏道。

“感冒了更清醒。”春風抱怨了一句，又嘆了一口氣，坐上自行車後座，摟着十裏的腰，“走吧，回家。”

自行車一路向前，滿城的霓虹燈影飛快後退，寒風撲面，連呼吸都是冷冽的。春風靠在十裏背上，盯着那些迅速後退的路燈，忽然開口，“十裏，你知道嗎，我跟你在一起，特別有安全感。”

對紀春風來說，十裏是不一樣的，非常特別，從一開始認識的那一天就是。

但是在此之前，她從來沒有考慮過這種特殊究竟代表了什麽，今天看過十裏的信，才忽然有了明悟。她也不需要十裏的回答，自顧自的繼續道，“因為你了解我，甚至在某些方面，比我自己還要了解我。你知道我想要什麽，就給我什麽，永遠站在最合适的距離，沒有一絲一毫不恰當。”

倒回去想兩個人相識的過程，這些東西十裏并不是沒有表現出來過，只是當時的她看不懂。

“但是十裏，”春風覺得可能是盯着光源的時間太長了，眼睛有些刺痛，自然的分泌出眼淚，“你這樣，不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