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一心求死 (1)
驸馬府的桃園裏,天香一個人坐在那日馮紹民吻她的地方,手裏拿着一瓶酒,一口接一口的獨自喝着,這滿園的春色,早已落幕,只剩下殘留的幾枝枯黃,似是在嘲諷天香,拾起身邊放着的劍,一劍劃過,那幾枝枯黃也只落得粉骨碎身的下場。
新生的枝芽,倒着天邊的那輪半月,映在天香的臉上,是有多凄楚!馮紹民,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為什麽?
一杯烈酒入肚,火辣辣的燒着天香的五髒六腑,再看這滿園的桃樹,諷刺無比,扔了杯子,執了劍,馮紹民,這是你的心血,今天我就把它全毀了,一陣亂砍,新生的枝條,排着列,全落在天香的亂劍下面,嫩青的枝條味兒,濃烈的酒味兒,和着天香已是扭曲憤怒的臉,在這春末的半月下,顯得特別的孤獨無助。
聽到有東西倒下的聲音,管家帶了人來到了桃園,卻只看到滿園的狼藉,還有天香臉上的殺氣,公主,這是驸馬爺為你種的桃園,你怎麽舍得砍了它們,砍了驸馬爺的心血,一無所知的管家看到這種情景,不禁當場驚呆了。
她的心血?哼,本宮不要也罷,你們都給本宮滾出去!若不然,你們就像它們一樣,天香指着倒在地上的枝條道。
一衆人等一看情形不對,紛紛迅速的離去,天香扔了劍,拾起酒壇子跌跌撞撞的朝馮紹民的書房裏走去,點了燈,無力的坐在馮紹民昔日坐的椅子上,桌子上都是書,惹了天香的眼,三下二下,一堆書全被天香推到了地上。
馮紹民,馮素貞,哈哈哈哈,天香俯在桌子上大笑着,酸楚無比,原來全天下最笨的人,是她天香公主,她嫁給了一個女人,還把心也給了她,這是多大的笑話!呵!多大的笑話!
馮紹民,不,馮素貞,不要讓我再看到你,不然我一定不放過你,不殺你,難解我心頭之恨,仰起頭,壇子裏卻沒有了酒,啪,天香摔了手中的酒壇,連酒壇也跟本宮作對,天香起了身,推開關着的窗子,夜風呼的一下子吹了進來,吹散了淩亂的青絲,跳動着的燭苗,還有窗邊挂着的那副畫。
持了蠟燭近看,天香的神情,就定格在了這一瞬間,牆上挂着的那一幅畫,是馮紹民在天香受傷醒來時那一天畫的,畫上的天香,笑靥如花,一雙漂亮的大眼,含着笑,像極了那春日桃花,畫的下面,屬着日期,還有馮紹民的題字,佳人有一,在吾之心,佳人含笑,吾心然暢。
紹民,你為什麽不一直騙我到老,天香覺得自己的臉都要麻木了,眨了眼,臉上已經感覺不到有東西劃過,取了畫在自己懷裏,蜷縮在牆角,心膽俱裂,馮素貞,你可知,我的心,有多疼!
皇上寝宮裏,太醫們忙進忙出的,一片混亂,太子坐在皇上床榻邊六神無主,不知如何是好,香兒,朕的香兒呢?老皇上眯着疲乏的雙眼問道。
父皇,兒臣已經讓人去叫皇妹了,應該快到了,太子回了皇上的話,眼睛不時的向房門外看去。
父皇,父皇,門外終于傳來了天香的聲音,疲憊不堪的天香一進門就體力不支的倒在了皇上的床榻邊,雖是身心交瘁,可是面對病着的老父,天香還是強打起了精神,父皇,你怎麽樣了?不要吓香兒。
香兒,你來了,咳咳咳,看到天香,老皇上舒展了眉毛,他真怕自己不能看到天香最後一面。
皇妹,父皇今日上早朝暈倒在大殿上,太醫說父皇只是太累了,要好好休息,太子安慰着天香道。
香兒,才三日不見,你怎麽這麽憔悴,驸馬呢?老皇上愛憐的撫着天香的沒有血色的臉,是不是馮紹民又惹朕的寶貝女兒生氣了?
不提馮紹民還好,一提天香的眼淚就嘩啦啦的流了下來,惹得老皇上心疼無比,一邊替天香擦淚,一邊安慰她,快跟父皇說,誰欺負了你,父皇砍了他頭腦。
嗚嗚嗚,父皇,香兒想哭,你就讓香兒好好哭一場吧,天香抽咽着窩在老皇上的懷裏不肯擡頭,此時的天香,最需要一個溫暖的懷抱,讓她好好的哭一場。
咳,張紹民,馬上去給朕把驸馬找來,看看他做的好事,把朕的寶貝氣成什麽樣了。
撲通一聲,張紹民跪在了地上,回皇上的話,驸馬他,驸馬他失蹤了,張紹民一臉緊張的跪在地上等着皇上的發落,馮紹民失蹤了三天,他幾乎把整個京城翻了個過,也沒有找到一點蛛絲馬跡,原想瞞些日子,不想現在皇上就要見馮紹民,找不到人,就只好實話實說。
驸馬失蹤了?什麽時候的事?老皇上有些許愠怒。
三天前,張紹民如實答道。
他是怎麽失蹤的?在哪兒失蹤的?
老皇帝這一問,倒把張紹民問的有點不知所措,還在猶豫着該怎麽說,老皇帝動了怒,張紹民,給朕實話實說,不然小心你的腦袋瓜子。
驸馬是在老丞相的府中,被一個女子給擄走的,張紹民說這話時,瞄了一眼天香。
好個大膽的馮紹民,昔日招惹了一個紅嫣,現如今又招惹一個,他把朕的寶貝女兒放到哪裏了,張紹民,朕給你十天時間,把驸馬那個混帳東西給朕綁到午門示衆。
皇上,那紅嫣姑娘一事并非驸馬之錯,臣想這次恐怕是第二個紅嫣之輩,世人都知驸馬少年英雄郎,他人若有意嫁禍驸馬,驸馬恐也是無能為力,張紹民竭力為馮紹民辯解着,他從來都不相信馮紹民會是那種朝三暮四之人,可是這次的事,着實有點蹊跷。
父皇,你不要讓張紹民去找驸馬了,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她了,管她被誰擄了去,我不要了,我再也不要了,天香還是沒有擡頭,窩在老皇帝懷裏不願示人,她是真的不想再看到馮紹民了,那個人,騙的她好苦,好累。
香兒,父皇會為你做主的,乖,回去好好睡個覺,你看看你這個樣子,父皇看了心疼,皇上把天香拉了起來,疼愛的揉揉天香的臉,太子,陪香兒回去,好好安慰她。
是,父皇,太子應了一聲,扶着天香出了門。
你們都出去吧,張紹民留下,皇上揮了手,衆人都退了出去,張紹民起身關了門,上前扶起了皇上,皇上讓臣留下,不知有何吩咐?
朕當初如果把天香許配給了你,香兒今日也不會如此傷心,哎,都是朕的錯。
皇上言重了,微臣怎麽配得上公主,驸馬乃人中龍鳳,謙恭君子,最是配得上公主之人。
馮紹民确是人中龍鳳,只不過可惜了,可惜了,老皇帝捋着胡子道。
不知皇上所言何解?張紹民道出了心中疑惑。
任何人傷害了朕的寶貝女兒,朕都不會放過他。
皇上,驸馬被人擄走這件事,微臣覺得應該先找到驸馬再下定論,不然枉錯好人就晚了。
好人?哼,他馮紹民可不止是傷了香兒的心這麽簡單,你找到他之後,直接把他帶到提督天牢押着,這件事,要秘密進行,誰都不能說,若是洩露出去,小心你的項上人頭。
皇上,要三思呀,張紹民感覺出了皇上話語裏的殺氣,跪在地上道。
好了,你回去吧,朕累了,皇上背了手,打斷張紹民的話,不容求情的威嚴,讓張紹民後背冷汗陣陣,叩拜了皇上,退了出去。
公主府裏,見太子送了天香回來,莊嬷嬷三人急忙出了去,見過太子,公主這是怎麽了?
沒什麽大事,香兒太累了,你們好生照顧着,這幾日,最好不要讓她出府,太子交代着三人道。
奴才知道了,太子慢走。
送了太子出府,莊嬷嬷就叫了桃兒,快去燒桶開水,好讓公主淋浴,杏兒,去備些公主愛吃的東西。
天香徑自走到了床邊,和了衣躺下,嬷嬷,你們都去做別的事吧,不要管我,我好累,想睡覺。
公主,你看你的臉,都成什麽樣了,不想沐浴,總該洗把臉才是,桃兒,去打盆水先讓公主洗個臉,莊嬷嬷邊唠叨着邊幫天香脫外衣。
公主,這是早上有人送來的信,杏兒拿了信遞給天香。
天香接了信,展開,漂亮的楷字,公主若還想要這驸馬,請于三日後在一心酒家見,若公主不來,那這世上,從此再無馮紹民。
這信是誰送來的,知道嗎,一頁紙張,在天香的手裏,變成了一團。
早上府門開時,這信就放在門檻處。
哼,馮素貞,你既還能活着,就永遠不要回來,回來也是死路一條!天香扔了手裏的紙團,倒在床上沉沉的睡去。
整整三天沒有好好睡過覺的天香,這一睡,就睡了一個白天加一個晚上,第二天清晨還在做着夢,就被杏兒搖了醒,公主,快醒醒,張大人在外邊等你好久了,公主。
吵什麽吵,沒有看到本宮還沒有睡醒嗎,天香并不打算起床,喝斥了一聲。
公主,張大人說有很要緊的事找你,是關于驸馬爺的,桃兒也在邊上拉起天香的被子。
天香的睡意在桃兒的話說完,蕩然無存,關于馮紹民的,會是什麽事?起了身穿了衣服,一個意識在天香腦海裏出現,馮紹民是馮素貞,自己不是恨不得她死麽,怎麽剛才聽到她的名字還是有些許緊張,擔心,輕搖了頭,內心自嘲了一番,出了門去見張紹民。
這麽一大早來找我,有什麽事這麽要緊?天香喝着茶問道。
我來是有兩件事,你讓她們先出去吧,張紹民坐在天香對面看着她身後的兩個人答道。
你們先出去吧,給本宮備好沐浴的花,待會本宮要沐浴,天香吩咐了身後的桃兒杏兒,兩個人應了聲便關了門離去,現在沒有人了,你說吧。
第一件事,我想知道馮兄是不是真的是給女人擄了去?
是,從我眼皮子底下,天香看着手中的茶杯,不由得想起那天的情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從丞相府裏擄走當朝驸馬,可見并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那女子對馮兄可是心存愛慕?亦或者是馮兄對那女子?張紹民小心翼翼的問着,不時看着天香的表情。
你到底想問什麽?天香有些不耐煩。
他可有負你?張紹民說出了自己想了一個晚上的問題。
若我說他負了我,那麽你。
我替你殺了他,張紹民脫口而出,一語堅定。
張大哥,你是九門提督,前途廣闊無量,這等兒女情長的絕語,實在不該出自你口,天香放下茶杯,離開桌子踱到窗前一息輕嘆。
天香,你若幸福,我才會幸福,有些時候,我真的很羨慕飄紅兄,至少,你曾留給他一些很美好的日子,那些日子裏的你,最天真無邪,最無憂無慮,一根甘庶,一匹毛驢闖江湖,可是你愛上他之後,你整個人都變了,你只有在他身邊,才會敞開心扉的笑,那笑裏,卻也只裝得下他一個人。
你不要說了,不要說了,天香失控的手,打翻桌邊的香爐,烙上了一條紅痕,自以為這幾日來對馮紹民的事已經想通,這三年來,對于馮素貞的懲罰已經夠了,可是剛才張紹民的話,卻在不經意間又激起了她的恨意,她本該是快樂的呀,可是那個騙子,卻把她的心騙的好苦,再也快樂不起來了。
天香,他果真是負了你,枉我昨日還為他向皇上求情,如此,就是皇上不殺他,我也不會放過他,天香的反應終于證實了張紹民昨天的猜想,這世上還有什麽事會讓皇上對馮紹民下殺令,除非馮紹民是做了對不起天香的事。
張紹民提了劍就要開門離去,天香在後面叫住了他,張大哥,你剛才說你昨日為驸馬求情,是什麽事?
皇上命我找到馮兄後直接把他關進提督天牢,聽皇上的語氣,是對馮兄起了殺意,張紹民回答着天香的話。
只是因為這件事,所以父皇要殺他嗎?天香突然變的安靜了下來。
難道這件事還不夠構成殺他的條件嗎,他負了你,就要付出代價。
呵!姓馮的,你只負了我一人,就有那麽多人要殺你,可是那麽多人負了你,這結局,卻還是要你一人承擔,這命運,該是有多殘酷!
天香,我來見你的第二件事,是馮兄如果在我找到他之前就回到了你身邊,請你告訴我,如果是我先找到了他,我也會告訴你,你的一句話,決定着馮兄的生死。
張紹民說完這麽一句話,動了腳步出了門,卻還是有些許不甘心,重新踏進了門裏,天香,不管什麽時候,只要你一句話,我什麽都願意為你做。
張大哥,他再也不會回來了,我,已經當他死了,所以,你不要再去找他了,放了他,也放了我。
最是眼淚婆娑時,欲哭還笑,生生的看疼了張紹民的心,他真想把眼前的這個女子擁入懷裏,可是他沒有這個資格,伸了手又放下,踏出了門,天香,我知道該怎麽做,你自己多少保重。
公主,水已經放好了,要現在沐浴嗎?
一句話打破了天香緊皺的眉,松了眉應了一聲,叫了杏兒,派人去丞相府把李大人叫來,就說本宮有事找他。
浴池裏的水,泛着熱氣,混着一池的玫瑰,将天香整個人包圍在裏面,好一出美人浴!桃兒拿了三件衣服擺在天香的面前,公主,待會要穿那件?
天香掃了一眼,看到了那件粉白長裙,這件衣服怎麽在這?
這衣服是前幾日早上驸馬爺拿回來的,全是酒味,杏兒放了好多香料才把這衣服上的酒味除了去。
天香拿了衣服到眼前,想着她穿這件衣服的初衷,眼淚就不争氣的掉了下來,抱了衣服在懷裏,低了頭,整個人沉到了水下面。
公主,公主,邊上的兩人不明原由的看着天香的動作叫了起來。
這衣服,是天香的母後生前最喜歡穿的衣服,因為她的父皇喜歡,她的母後臨了之際時,皇上是想把這衣服讓她母後帶去的,可是她母後說要留給她,讓她也穿給心愛的人看。
那時的她,還不懂愛情,覺得不就是一件衣服而以,她不明白她的父皇為什麽有時會看着這件衣服發呆一個下午,暗自垂淚,直到她出宮遇上了一劍飄紅,她才懂得,那衣服裏,裝着父皇對母後深深的愛戀,她也終于明白,為什麽這些年父皇身邊的女人從來不斷,卻沒有一個人,能住進那章顯無比尊貴身份的東宮。
馮紹民的出現,讓她徹底明白,原來愛上一個人,是會讓人卑微到沒有了自我,什麽詩賦,什麽歌舞,什麽琴棋書畫,在三年前的聞臭眼裏,全都抵不上一劍飄紅的一個溫柔眼神,而如今,在三年後的天香眼裏,什麽浪跡天涯,什麽闖蕩江湖,什麽行俠仗義,全都比不上呆在馮紹民身邊安度餘生的好。
那日,她穿上了母後的衣服,為馮紹民跳了一場舞,她甚至已經想要在那日成為馮紹民真正的妻,可是也是那日,她那顆本來幸福無比的心,卻被馮紹民的坦白,一片一片的撕碎,再也無法完全。
她恨,可是她該恨誰,恨馮素貞?女扮男裝騙了她,恨李兆廷?沒有把馮素貞認出來,讓自己陷了進去,恨馮少卿?嫌貧愛富拆散了一對戀人,恨她的父皇?讓馮素貞比武招親,恨自己?女扮男裝招惹了馮素貞。
呵!原來,她最該恨的人,是她自己,本為女兒身,為何又要女扮男裝對那馮素貞許下了誓言,還說什麽如果我是公主,一定招你做驸馬,女驸馬,呵呵呵,一句玩笑話,竟成了真,這命運,真是捉弄人!
馮素貞,錯錯錯,都是我的錯,三年前我種下的果,三年後,我自己嘗,我已不想再見到你,天下之大,你有多遠,就走多遠!但是紹民,請你允許我把他放在我的回憶裏。
門外有人扣了門,桃兒聞聲出了去,桃兒姐姐,李大人來了,在廳裏候着呢。
知道了,桃兒關了門回來,天香已經從水裏浮了上來,公主,李大人到了,要現在出去見他嗎?
嗯,更衣吧,天香指着一件黃色的長裙吩咐道。
廳裏,李兆廷喝着下人端上來的茶,思索着天香找他來的目地,還沒有想出個結果,天香已經跨進了門,對前幾天的事還心有餘悸的李兆廷,看到天香往後退了兩步,公主,找我來不知有何吩咐?
本宮最近學了一首曲子,想請你聽聽,給分析分析,天香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朝花園裏走去。
音律我只是略懂一二,比起馮兄的造詣,還差的太多,何不等馮兄回來再做分析,李兆廷答道。
我學的這首曲子,可只有你才能分析出來,天香坐在琴前,執了手。
既然如此,那我就洗耳恭聽。
枝上花,花下人,可憐顏色俱青春,昨日看花花灼灼,今朝看花花欲落,不如盡此花下歡,莫待春風總吹闕,三載相思為故人,只待芳枝歸洞房。
公主,你怎麽會彈這首曲子?而且,還彈的這麽好?李兆廷不可思議般的看着天香,這曲子,會彈的大有人在,可是,卻只有馮素貞才能彈出這曲子裏的情,現在若不是他親眼看到天香彈,他還會以為是馮素貞。
這曲子,我學了好久,現如今,你是第一個聽到的人,不知你覺得本宮剛才彈的怎麽樣?
若不是我親眼所見,我還以為是素貞。
如果我告訴你馮素貞還活在世上,那在她和劉倩之間,你會選擇誰?
李兆廷輕笑,公主,那天在桃園你還跟我說要珍惜眼前人,為何今日又會說出這樣的話?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兆廷這輩子,只有倩兒這一位夫人,至于素貞,她永遠都活在我的回憶裏。
原來男人的承諾,不過是過眼煙雲,馮素貞呀馮素貞,這就是你一直隐忍愛着的男人,他不僅當着你的面娶了別家小姐,還要當着你的面和別的女人相知相惜,而你,卻只能客氣的叫一聲李兄,這世上,最笨的人,是我,最可憐的人,卻是你。
公主找我來不光是聽曲子吧?李兆廷道。
那是自然,我這裏有一封信,想請你把它交給驸馬,天香掏出一個信封遞給他。
交給馮兄?公主知道了馮兄現在身在何處?李兆廷接過了信道。
後天,你去一心酒家裏見到他,把這信給她,告訴她,永不相見。
公主,我雖然不知你們之間到底出了什麽事,可是事情也不至于到永不相見的地步呀,也許擄了他的那女子又是第二個紅嫣,這乞不是冤枉了馮兄,李兆廷替馮紹民說着好話。
我已不想再見到她,她被誰擄了去,已經與我不相幹,況且,她回來,也是死路一條。
公主,你真舍得為了此事殺了馮兄?
如今要殺她的人,已經不是我,是父皇,上次在妙州的事,可是你親眼所見,這次的事,又是你親眼所見,我保不了她,我也不想保她。
我知道了,那公主除了這封信,還有沒有別的要我轉告?
沒有。
我代馮兄謝過公主的不殺之恩。李兆廷把信放好對着天香拱了手,急步離開。
丞相府院子裏,李兆廷不時的看着星空算着,劉倩拿了衣服給他披上,并不說話,只是安靜的倚着欄杆坐了下來,好一會兒,李兆廷嘆了一息,搖頭不語。
兆廷,你算出什麽了嗎?劉倩問。
馮兄命在旦夕,就算讓他走,他也不一定能走得了。
那我後天陪你去吧,驸馬那日被公主刺傷了,傷沒有這麽快好,若是動起武來,我還可以幫個手。
身邊人的如此善解人意,讓李兆廷本來鎖着的眉頭舒展開來,把劉倩擁入了懷裏,倩兒,娶妻如你,夫複何求?
兆廷,快別這麽說,驸馬爺是好人,好人本不該死,我力所能及的事,怎麽會袖手旁觀。
我到現在都還搞不懂,公主與馮兄,怎麽會弄到如今這種地步,真是可惜!
世事本就難料,也許有一天你也會離開我,也說不定,劉倩一語說疼身邊人的心坎裏,倩兒,我李兆廷,這一輩子都不會離開你。
我相信,兆廷,可是我也相信,若你知道驸馬爺就是馮小姐,
那你這輩子,都不會心安了。
一心酒家裏,李兆廷與劉倩找了一處偏僻的位置坐了下來,看着人來人往的客流,等了半個時辰,還是沒有看到馮紹民的身影,難道公主跟我說錯了地方?李兆廷有些疑慮。
兆廷,你看樓上,那天擄走驸馬的那個女子,劉倩握了劍,小聲的提醒着李兆廷。
李兆廷順着劉倩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真是那蒙了面紗的女子,還沒等兩人走到樓上,那女子倒自己下了樓,徑自朝他們走來,喲,今兒公主怎麽沒有來?她是不想要這驸馬爺了麽?
這位姑娘,你既知馮兄是驸馬爺,又為何要擄了他去,這不是平增他人夫妻不和?李兆廷就算是斥責,話語裏也客氣幾分。
李大人這是在怪罪小女子麽?若非那日我将驸馬爺擄了去,今日恐怕驸馬爺早就不在人世了,蒙了面紗的女子悠悠的說道,不緊不慢,聽不出任何語氣。
姑娘話已至此,那我先在這替馮兄謝過姑娘了,還勞煩姑娘告知馮兄在何處?
你們跟我來吧,蒙了面紗的女了裙羅一轉,上了樓,走到一間房門處,那女子推了門而入,驸馬爺,小女子不才,沒能把公主請來,倒是請來了李大人和李夫人。
屋內依窗而立的翩翩佳公子聽到開門聲,回了頭,李兄,嫂夫人,怎麽是你們?公主她,沒有來嗎?
沒有,她有一封信,要我交給你,李兆廷拿出了信遞給馮紹民,公主還有一句話要我轉告你,她說與你,永不相見。
馮紹民接過了信在手裏,卻并不想打開來看,那句永不相見,她知道,公主是恨之入骨了,已經不允許她說一句對不起,她本是想借這次見面的機會,把命給了她的,可現在看來,公主連她的命,都已經不想要了,永不相見,呵!永不相見!
蒙了面紗的女子看着馮紹民并沒有打開信看的意思,冷笑一聲,驸馬爺,我可是違背了我家公子的意思才讓你見公主,這如今公主不來,你還是死了心吧,随我回別院好生養傷。
馮兄,你不打看信看看麽?李兆廷提醒着馮紹民。
公主她,這些日子可好?馮紹民握着信低首問着。
她是你的妻子,你又怎麽會不知?李兆廷走到馮紹民面前,直視着他眼前這個他突然有些看不懂的人。
她是我的妻子,呵,她是我的妻子,馮紹民自語着,隐憂才下眉頭,又上心頭。
嬌情!蒙了面紗的女子啐出這麽一句話,看了看桌上的那柱香,驸馬爺,咱們出來的時間也不短了,該回去了。
姑娘,紹民不能跟你回去了,承蒙公子與姑娘相救,在下感激在心,只是紹民心中還有些事放心不下,望姑娘與你家公子見諒,馮紹民把信放進裏衫,下了一個決心。
你這話什麽意思?蒙了面紗的女子眼神變的嚴厲起來。
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又是公主,我怎麽可以違心的離開,置她不顧。
李兆廷搶先一步攔住了馮紹民的去路,馮兄,事情鬧到這種地步,皇上是決不可能放過你的,你想見公主,我把她帶來見你,但你絕不能回去。
李兄,你的好意,我明白,只是事到如今,該是我還債的時候了,馮紹民越過了李兆廷,伸手開了門要走。
想走,哼,沒有那麽容易,蒙了面紗的女子一轉眼就擋到馮紹民面前,一掌扣上了門。
眼見有人擋了去路,馮紹民不得以出了一掌,姑娘,得罪了。
六成掌力從對面打過來,那蒙了面紗的女子沒有一點防備的倒退了一步,該死,你居然沒有服下我的散功粉,原來早就有打算離開之心。
姑娘,情非得以,請海涵,得了空隙,馮紹民奪了門而去。
倩兒,快,不要讓馮兄離開這裏,李兆廷叫了起來。
馮紹民雖然功夫不錯,可是畢竟受着傷,還要應付對面兩個人的糾纏,幾個回合下來,漸漸的處于了下風,本是熱鬧的消遣之地,人來人往,卻因為三人的
打鬧,吓走了不少客人。
酒家老板還沒有來得及報官,店外的馬路上已經聚集了不少的官兵,将酒家重重包圍,官兵閃開一條小路,一頂轎子就擡到了前面,掀開轎簾,太子從裏面從容的下了轎,走進了酒家裏。
蒙了面紗的女子看着突如其來的情形,不再招招對着馮紹民,而是轉向了劉倩,好個重情的李大人,前腳進門勸驸馬爺離開,後腳又叫了人來抓他,哼,驸馬爺,你現在可是看得清楚?
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李兆廷對于太子的突然出現,顯然有點慌亂,驸馬在一心酒家,除了公主知道以外,就只有他和劉倩知道,那太子,又是怎麽會知道。
太子在一張桌子前坐了下來,對李兆廷招了手,父皇果真是料事如神,跟着你真的能找到驸馬。
兆廷見過太子,李兆廷跪拜着太子道。
那個姑娘就是擄走驸馬的那個人嗎?太子看着那蒙了面紗的女子問道。
回太子的話,這位姑娘跟驸馬并不認識,這件事完完全全就是個誤會,馮兄對公主并無二心,李兆廷本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态回答着太子的話,希望能挽回一些局面。
但那蒙了面紗的女子并不領情,李大人這話就錯了,本小姐一人做事一人擔,驸馬爺就是被我擄走的,至于原因嘛,哼,我可是很愛慕驸馬爺的,那女子似乎覺得事情還不夠亂,停了出招的手,換上一副溫柔的眼神,愛憐的看着馮紹民。
呵呵,有意思,可惜了,姑娘,他可是別人的夫,太子看着那女子笑了起來,驸馬,轎子在門外,咱們走吧。
想帶她走,先問問我手中這把劍,那女子從腰間抽出了一把軟劍在眼前。
姑娘,我去意已決,為何還要這般苦苦相逼?
我的任務是保你安全,若你想走,那就從我的屍體上踩過去。
既然如此,那就多說無益了,馮紹民出了掌,似是招招致命,卻又手下留情,那女子招招擋過去,又是一掌,夾着一些白色的粉末,可惡,居然把散功粉混在掌裏,那女子捂了鼻子叫着,但為時晚矣,她的內力明顯有點提不上來了。
哼,真是朽木不可雕,不讓你嘗點苦頭,你就不會明白我家公子的一片真心,後會有期了,驸馬爺,蒙了面紗的女子放了狠話,奪了窗而去。
兆廷,你也進宮去吧,看看情形,我去找公主,如今,也只有公主可以保驸馬一命了。
你說的對,那咱倆分頭行事。
嗯,你小心點兒,千萬不要惹了皇上生氣,劉倩道,今日馮紹民的行為讓她不可思議,她本就打算好了,今日見到了馮紹民,就跟李兆廷坦白,可是事情的發展,遠遠超出了她的估計,馮紹民到底在想些什麽,她也猜不出。
禦書房裏,馮紹民跪在地下,低着頭,等着皇上的發落,整間房裏充滿着陰沉的味道,高高在上的皇上,兩邊站着的太子和張紹民,還有李兆廷等一衆人,都不說話,奉茶的太監提了壺給皇上杯裏加了水,卻是哆嗦着。
驸馬,你覺得朕應該怎麽處置你?皇上拿了茶,看了跪在地上的馮紹民一眼。
皇上發了話,衆人面面相觑,都替馮紹民捏着一把汗,這次的事,是兒臣對不起公主,兒臣,死不足惜,馮紹民仍舊低頭答道。
那你就說說,怎麽個死不足惜?
公主善良賢淑,待臣一往情深,是臣不知好歹,做出了讓公主傷心之事,讓皇家失面之事,臣,唯有以死謝罪,才能平複公主之傷,皇家之顏面。
皇上滿意的露出一絲狡笑,很好,來人呀,傳朕旨意,驸馬馮紹民恃功自傲,棄朕之天香公主,尋歡坊間,失乃有損皇家顏面,即日起革去丞相之職,打入死牢,空缺丞相之職,有九門提督張紹民接任。
皇上,要三思呀,李兆廷站了出來,掀了官服跪在地上,驸馬之錯,罪不至死呀,天下有妻娶妾的男子多的是,驸馬不過是迷了心竅,望皇上看在驸馬對江山社稷所做的貢獻,對驸馬從輕發落。
請皇上三思,衆人齊齊跪了地,替馮紹民求着情。
誰膽敢為馮紹民求情,朕定不饒恕!皇上動了怒,喝斥着下面跪着的一衆人。
父皇,兒臣也覺得對驸馬的處置重了點,太子唯唯諾諾的說了這麽一句話,引的皇上摔了手中的杯在桌上,放肆!太子,連你也要跟朕對着幹嗎?
一向懦弱的太子這次出了頭陣,父皇,驸馬是皇妹的夫婿,做丈夫的犯了錯,應該先問問妻子的意見,何不把皇妹找來,問問她的意思,若她不能原諒驸馬犯的錯,那父皇再殺他,也不遲呀。
反了,反了,來人,把太子給朕送回東宮,禁足一個月,沒有朕的命令,不準他踏出宮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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