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雖然穆遠沒有給出肯定的回答,但文商那天晚上心情仍是特別好。回去私宅之前,他先回了家裏一趟。

剛進門口,便見到玄關處多了一雙鞋子,原來羅逸也過來了。

譚雅見兒子難得回家一趟,笑眯眯地上前迎接,“小商,吃過晚飯沒有?沒吃的話,廚房裏還有飯菜,我去給你熱一熱。”

“不用了,媽,我已經吃了。”

“那喝湯吧,今晚上媽煲了人參湯,我這就進廚房給你熱一熱。”

譚雅轉身往廚房裏走,羅逸此時正和文苑在客廳聊天,看見文商回來,羅逸笑道:“阿商,這麽晚才回家,是不是跟客戶出去吃飯了?”

“沒有,今晚上跟穆遠一塊吃飯。”

羅逸和文苑聽見文商的回答,臉上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表情,前者欣喜安慰,後者驚詫意外。

羅逸發現自從上次慈善晚宴那場火災之後,文商對穆遠的态度逐漸有了不小轉變。兩人不再是以前那種針鋒相對劍拔弩張的仇敵,羅逸明顯能夠感覺到他們的關系正在一點一點地變好,不是裝出來的,而是打心底裏的冰釋前嫌。這正是他說希望的。

文苑是真的感到不解,自己兒子不是一向很讨厭那個暴發戶麽?怎麽現在态度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疑惑歸疑惑,但礙于羅逸在場,文苑也就沒有當面詢問。

文商沒在父母家中呆太久,臨走的時候,譚雅把他給拉到一邊,笑道:“兒子,你果然沒把媽當初跟你說的話當耳邊風,你跟那個穆遠關系搞得不錯呀,瞧你舅舅剛才那副高興的模樣。“

文商想說什麽,但還是止住了。

譚雅又問道:“對了,兒子你最近忙不忙呀?”

“還行,不算很忙。”

譚雅雙手合十擊掌,“媽有個事兒想跟你說一說。”

“什麽事?”

“是這樣的,兒子你現在不是單身嘛,你爸有位朋友的女兒剛好也是單身,之前我看過那姑娘的照片,長得可漂亮,而且還是海歸碩士,家世一點兒也不差,跟咱們可以說是門當戶對……“

譚雅的話說到一半,文商就明白她的意思了,打斷道:“媽,現在都什麽年代,還搞相親這一套。”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呀。”譚雅繼續:“我跟你爸不強迫你非要跟人家出來吃飯見面什麽的,你們倆就相互加個微信好友,有空聊聊天,自個兒處着,覺得合适就發展下去,不合适的話,那就當交個朋友呗。”

文商給出的回答很果斷,就三個字:沒興趣。

譚雅見他回答得如此決絕,不禁打聽道:“難道你有喜歡的人了?”

文商微微張嘴,頓了片刻,卻又什麽也沒說。

譚雅笑着拍拍兒子肩膀,“要是真的有喜歡的姑娘,不妨請她到家裏吃頓飯,帶給爸媽看一看。”

“到時再說吧。”

姑且不說自己喜歡的人是個男的,關鍵那男人還是穆遠,自己父母對穆遠有多大偏見,文商心裏再清楚不過,倘若他跟穆遠真的在一起了,以後要面對的事情還有很多,他準備好了麽?

不想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吧。

穆遠和文商分道揚镳之後,回去了六屋,還沒進到屋裏,一衆小弟便早已站在了門口笑臉相迎,好像等待已久,一看見自家老大出現,個個大聲喊道:“恭喜老大!”

“恭喜我什麽?”穆遠一頭霧水,完全猜不着這群家夥的意圖。

“老大,你就別裝啦,你和文哥在一起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了。”阿治率先開口,其餘兄弟紛紛附和。

“就是,老大你跟誰在一起那是你的自由,咱們都會支持你的。”

穆遠愣是沒明白過來,直到有人提醒穆遠查看微信群,他才知道自己跟文商那張合影被發到了六屋的微信群裏,始作俑者不用想都知道是鐘伯那個混蛋,照片中,文商勾搭住穆遠的肩膀,兩人挨得十分親近,還是用的那種帶粉色心心邊框的相紙,一般爺們還真做不出這種事,難怪阿治他們會誤會。

鐘伯這人能耐就能耐在這一點,擅長爆料,經他散播出去的消息就跟病毒一樣大肆擴散,收都收不回去,穆遠當初沒想到鐘伯會使這一招,确實失策。

奇怪的是,向來暴脾氣的穆遠這次竟然沒有為此事沒感到惱火,他心情平和得很,好像将這看成是一樁既定的事實。

晚上臨睡前,穆遠躺在床上,回憶着文商曾經問自己的事情,他拿出手機,把那張合影保存到相冊之後,重新翻出來看了又看,文商西裝革履的打扮他以前見過很多次,卻在今天,才頭一次感覺這家夥穿西裝的樣子真他媽帥,這種心境的轉變,同時也讓穆遠意識到自己內心的感情,遲鈍了那麽久,直至這一刻,他才明白到,原來自己是喜歡文商的。

他這人事事喜歡主動出擊,即便是對一段戀情的回應,穆遠也想用一個主動的方式向文商告知自己的心意。

“阿治,過來一下,我有話問你。”穆遠朝阿治招了一下手。

“老大,怎麽了?”

“你知不知道,咱們當地有什麽比較好的餐廳?”穆遠直話直說,“你老大我打算找個有特色的,浪漫一點的地方,約文哥出來吃頓飯。”

“我聽說最近有家很火爆的法國餐廳,他們那裏的環境不錯,東西也很好吃,網上評分特別高。”阿治告訴穆遠,“不過就是預約比較麻煩,他們每天限量接待客人,需要提前一天打電話過去定位子,而且還不一定能打得進去,因為人太多了,經常會被占線。”

穆遠是那種一旦下定決心,就幹勁十足,馬上付諸行動的人,他召集了六屋所有的兄弟過來,掐好時間,一到中午12點餐廳的訂座熱線開通,人人都跟一線搶險救援似的,拿起手機以最快速度撥號,上百人同時搶一條線,簡直要把電話線路給擠爆。

餐廳訂座的事情搞定之後,穆遠又有別事情向大家吩咐。

在兄弟們的協助下,穆遠忙碌了一整天,總算把所有的東西都布置妥當,等到下午五點半,他慢斯條理換上西裝皮鞋,領子上再打一個優雅的溫莎結,一切完工,然後準時出現在文商公司的樓下。

文商習慣了穆遠平時毫無預兆的突然到訪,可看見他身上的正裝時,不由感到幾分詫異。

“今天怎麽穿這個?”他的目光在穆遠身上來回掃描。

“想穿就穿,不為什麽。”

每次看見穆遠露出這種神秘兮兮的笑容,文商的自覺就告訴自己鐵定會有讓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将要發生,雖然習慣了穆遠的出其不備,但文商還是在心中暗自祈禱,希望自己不要再被這小子給氣吐血,畢竟今時不同往日,以前他要是生氣了,還可以通過對穆遠身上施加暴力來出氣,現在不行,他下去去手了,不舍得。

穆遠不會餐桌禮儀,換做是以前,他完全不必在乎外人的眼光,但為了不讓文商失禮,他還是努力使用刀叉,笨拙地切着碟子上的鵝肝。

“用不慣刀叉就別用了。”文商直接把服務員喊過來,問他要筷子。

穆遠制止道:“哪有人吃西餐用筷子的。”

文商白他一眼,“怎麽舒服怎麽吃,反正這兒又沒人認識你。”

穆遠堅持不用筷子。

“吃得那麽辛苦,去大排檔不就好了,你光着膀子也沒人管你。”

“那不行。”

“怎麽就不行了?”

“反正就是不行。”穆遠撇起嘴巴,繼續固執地拿起刀叉慢慢吞吞地戳着,他才不會告訴文商,今天跟平時不一樣,他需要一種莊重的氣氛和儀式感。

面前的那碟被戳得稀巴爛的鵝肝突然被對面的人給撤走,文商将自己那碟已經切成細塊的鵝肝跟穆遠對調。

“看什麽看,趕緊吃。”

“哦。”穆遠一陣傻笑,心裏頭美的跟個花癡無異,喜滋滋地感慨他的文兄真是體貼過人。

文商愈發覺得穆遠今天的舉止相當古怪,先是西裝派頭邀他共進晚餐,現在又把車開上山去說要帶他看夜景,在文商看來,這個缺心眼的家夥怕是吃飽喝足想要上山打野戰了。

文商坐在位子上,時不時地扭過頭去看穆遠一眼,他心情貌似很不錯,一邊開車一邊哼着小曲。

車子沿着山路的彎道,開上一個空曠的平臺上,周圍一片漆黑,穆遠輕快地走下車,繞到另一側拉開副駕座的車門,笑嘻嘻地看着文商:“咱們到了,快下來吧。”

真的要玩山頂play?文商心中納悶,終究是沒問出口,默默跟随穆遠往前走,他倒是要看看這家夥又要搞什麽飛機。

頭頂上空的方向突然傳來一陣巨響,黑沉的夜空突然開出一朵彩色的絢爛花火,更多豔麗的花火陸陸續續在空中盛放,璀璨的光芒映照着文商那五官挺立的臉龐,如頭頂那時刻變幻的煙火,他那雙黑色的眼眸也流露出不同的神色,驚訝,意外,錯愕,還有欣喜。

只覺腰部一緊,一只有力的手臂将文商摟住,拉到跟前,穆遠帶着臉上的幾分痞笑,目光直直地望着他:“搞對象嗎?老子不錯的,你考慮考慮?”

文商輕眨了一下眼睛,“你說什麽?”

穆遠以為他聽不見自己的話,又重複了一邊:“我問你,搞不搞對象?”

文商并不是聽不見,只是覺得,原本很浪漫的一個場景,結果被穆遠這麽開口一問,頓時就将所有的浪漫分值給拉低了,這家夥能不能不要問得那麽粗俗?

文商暗自嘆氣,唉,粗俗他也認了,誰讓自己喜歡這家夥喜歡得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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