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去外面看看?

穆寒陵身上的寒毒發作得快去得也快,過了十五月圓夜就死寂得好似沒中過毒一般。熬過生不如死的那一晚,吃過藥安穩的睡了一天後,神采奕奕的下了床。打開房門,屋外已是滿天星辰。

他走進庭院裏,四周都是房門緊閉,燈火暗淡,想必都入睡了。看來,只有自己出去轉轉了。

穆寒陵來到門邊,發現這小木門并未從裏間上鎖,也沒在意,誰叫這屋裏住了兩個隐藏的武林高手呢?他打開門,右腳才跨出門檻便看見了抱着一小捆幹柴的蕭珩。

穆寒陵嘴角一揚,抱起雙臂靠在門邊兒,看着他朝自己的方向走來。深山裏月亮灑下的柔光鋪滿大地,忽明忽暗的樹影交疊相映,蕭珩就這麽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不用想也知道那家夥一定傻呆呆的木着一張臉。

果然木着一張臉的蕭珩一路走來,很清楚地感覺到穆寒陵身上的高興勁兒,更何況那家夥壓根就沒有收起嘴角,那笑容張揚得讓人想揍他,可他又不反感這樣的穆寒陵。

他一向不知道要在何種場合表現出哪種合适的神情,于是,也一直很淡然的走到門邊,不準備搭理穆寒陵。

“喂。”

穆寒陵叫住自己,蕭珩停下腳,也不知道這家夥要做什麽。

“你不會打算放下這捆柴就回去睡覺吧?”

“……”蕭珩無言以對,因為他就是這樣想的,不然大晚上的不睡覺做什麽?

“你睡得着嗎?”

“……”

昨晚因為運功給穆寒陵驅散寒氣導致自己一夜未歇,天将明時才匆忙吃了些東西回去休息,一睡就是一整天,這下好了,晚上睡不着了,他這才外出去撿柴,尋思着撿柴回來應該也差不多可以睡覺了。可是經穆寒陵一問,好像自己的确沒有絲毫困意。

“反正你和我都睡不着,要不然,出去走走?”

“好。”這下蕭珩沒有多加猶豫,點頭同意,将手中的幹柴放在夥房裏,跟着穆寒陵出門了。

穆寒陵一路樂颠颠的,蕭珩乖乖聽話的樣子真是讓他十分受用,像個聽話的小人偶,你向左他就向左,你向右他就向右,一聲不吭的跟自己走在一起。

樂了沒多久,穆寒陵就發現了一個問題,自己對這片深山不甚熟悉,雖然他在白天時常到處晃蕩,但來此也不過月餘,而且之前還因為身上有傷不能亂動,更何況如今還是漆黑一片的夜晚。

“我不認路,你對這裏比較熟悉,你來帶路吧。”于是他把主動權交給了蕭珩。

蕭珩點了點頭,問道:“去哪裏。”

這倒是問倒穆寒陵了,他今夜也就是睡不着覺才心血來潮出來逛逛,碰到蕭珩就更是一個意外,因此壓根兒沒想過想去一個什麽樣的地方。

“我也不知道想去哪裏,這樣吧,你想去哪就帶我去哪兒吧!”說實在的,穆寒陵還真怕這蕭珩一個翻臉不認人,轉身就走……這家夥雖然面上不表,實際上脾氣可不怎麽好……

蕭珩到沒穆寒陵想象中的轉身走人,而是沉默了小半會兒,帶着他向前走去。

等到了目的地,穆寒陵才發現兩人到了一處山頭。

“沒想到這林木茂密的深山中還有這樣一個好地方!”穆寒陵禁不住贊嘆。

這的确是一個好地方,翠綠細軟的小草替代了高深濃密的叢林,一覽西峽腳下的樹林,頭頂明亮

光潔的月亮,靜谧中一聲聲幼蟲的鳴叫,讓人頓覺平和而又美好。

“我很喜歡這裏,經常一個人過來,有時候白天,有時候像今晚一樣,夜間才過來。”蕭珩尋了塊石頭坐下,難得說了這許多字。

穆寒陵也很喜歡這裏,在蕭珩的不遠處也找了塊石頭坐下,有些疑惑:“那你怎麽不幹脆搬到這裏來住,這裏雖是山頭,卻地勢平坦,很适合建房居住啊!”反正在哪裏住都是住,不如找個喜歡的地兒。

蕭珩沉默了一會兒,方才開口:“我怕看多了,反而不記得這景色的動人之處了。”

穆寒陵愣了愣,似乎心有所感。再美麗的東西,看多了,也不覺得美麗,人尚且如此,更何況是風景?

穆寒陵不是很喜歡這樣的氛圍,也有些看不懂這樣的蕭珩,于是開口玩笑:“沒想到你這樣的人也難以免俗,竟也是個喜新厭舊之人?”

“我不是。”

穆寒陵只是随口一說與他開個玩笑,卻沒想到一向不愛争辯的蕭珩會在這一點與自己較真,穆寒陵看着他,等着他未說完的話。

“只是不想看着這裏歷經秋冬的枯竭。”

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也沒想到這樣稚氣未脫的答案會從冷冰冰的蕭珩嘴裏說出來,穆寒陵一笑:“可是這又何妨?秋冬過後不一樣有春夏?你不就又能看到這樣的美景了嗎?”

“不一樣的。”蕭珩頓了頓,才又說道:“失去了的東西再拿回來,就不再是曾經得到的那樣純粹了。”

“不。”穆寒陵斷然否決,“該拿回來的,就應該拿回來。”

蕭珩擡頭望向穆寒陵,他眼中的堅毅讓自己看得有些動容。他知道自己和穆寒陵是不一樣的兩種人,他也知道穆寒陵受人迫害,一直在尋找機會想要複仇,對此他不置一詞。因為他們彼此,真的不一樣。

穆寒陵遭人算計,心中想的是如何集結手下的勢力,東山再起,奪回自己的東西。可自己呢?遭遇欺騙,原本以為握在手裏的,卻全部歸屬他人,自己選擇的則是逃避。這一逃,便是十年。

這一沉默,便是一宿。

天剛亮起,蕭珩就睜開了眼,自己竟然靠着身後的大石塊就睡着了。他一扭頭,看見原本同樣坐在石頭上的穆寒陵正四仰八叉的躺在草坪上,也睡着了。

他也不知道該拿穆寒陵怎麽辦,就坐在一旁靜靜地運功打坐。

耳邊是早晨溫和涼爽的清風,鼻尖是山間樹木花草的芬芳,蕭珩運着功,眉間冷峻的神色都有所緩和,或許,住在這裏也不錯。

等他運完功睜開眼,就看見不知何時醒來的穆寒陵盤腿坐在自己前方,手肘彎曲墊在腿上,支着腦袋盯着自己。

“做什麽?”

“不做什麽,”穆寒陵一笑,“覺得你安安靜靜練功的樣子,還挺好看的。”他是真這麽覺得的,雖然平日裏蕭珩也安安靜靜的,可是今天……他身上的氣息溫暖了許多,不再如從前一般總有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感覺。

“無聊。”蕭珩起身,理了理衣衫,轉過身就準備往回走。

穆寒陵依舊如先前的坐姿,看着蕭珩離開的背影,開口喊他:“蕭珩!”

蕭珩沒有轉過身,卻停下腳步,等待他的下文。

“想不想去外面看看。”

此次下山,穆寒陵需要蕭珩的幫助,他知道他武功高強,心思單純,如果利用得好,會是自己複仇路上的一大助力。可是此刻,穆寒陵是真的希望蕭珩下山去看一看,看看這山水如畫的江河,瞧一瞧這不同的人情冷暖,走出這小小一片西峽山,放眼江湖,無論過去他蕭珩遇到的都是什麽人什麽事,如今的他,都值得遇到更好的。

蕭珩站在原地好一會兒,他沒說話,也沒做出任何回應,就只是靜靜地站在那兒。片刻後,擡腳離開,朝向小木屋的方向。

穆寒陵看着他的背影出了會兒神,唇邊漫起一絲微笑,起身去尋蕭珩了。開玩笑,他可不記得昨晚從哪條小路拐到這兒的。

小木屋內,院子中央擺放着平日裏吃飯用的小木桌,桌上盛着熱氣騰騰的肉粥和三個清淡小菜,桌角的碗筷擺放整齊,小木凳乖巧的放在桌邊。

“哎,你們回來啦!”端着一小碟油炸花生米的白洛離從廚房裏出來,看見回來的蕭珩立刻在那張娃娃臉上堆滿了笑容,招呼他:“傻站着幹嘛啊,快過來用早飯啊!”

蕭珩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硬着頭皮進屋坐下,有些想回到山上繼續睡覺……

随之進屋的穆寒陵笑着冷哼,也随着蕭珩進屋挪凳子坐在桌前,毫無壓力的看着一桌子熱菜,心裏樂呵呵的,反正白洛離這小家夥不敢把主意打到自己頭上,至于打到哪個倒黴蛋的頭上嘛……

他斜着眼看了眼已經快繃不住冰山臉的蕭珩……

倒黴蛋蕭珩:……

“嘿嘿,我起來看見你不在,就順手做了這點小菜,蕭珩你快嘗嘗,好不好吃。”

蕭珩實在沒忍住的抽了抽嘴角,看了他一眼,見他那雙精明的圓眼睛笑成了眯眯眼,覺得有些好笑。反正這家夥一定是有事相求,他也是知道自己的脾氣的,想答應的不做這些自己也會答應,不應該答應的即使做了這些自己也不會答應。既然如此,何必浪費這一桌的早飯?

“秦越呢?”蕭珩問。

自從穆寒陵前天夜裏寒毒發作,秦越便一直在一旁煎藥照顧,因此也自然而然的住在了蕭珩這一間簡單而有些窄小的小木屋中,這兩日也同大家一起吃吃喝喝,所以蕭珩才有此一問。

“哦,他啊,說這幾天大家都辛苦了,在裏面煲一個藥湯給你們養養身體。”

話音剛落,秦越就從裏面出來了,手裏端着一小鍋冒着熱氣的湯,樂呵呵的一邊放在桌上一邊說:“我可不會做飯炒菜,但是養生熬藥的手藝那還是拿得上手的,所以就在山裏找了一些藥材,配着食材給大家熬了一小鍋藥湯,快嘗嘗看喜不喜歡!”

說着,動手第一個給蕭珩盛了一碗,然後是穆寒陵、白洛離,最後自己。

這下子蕭珩不說話了,也不準備動筷子了。

若是白洛離此番殷勤,那自己可以毫無所動理所應當的坦然接受,因為這家夥和自己一起在這偏僻的野山溝裏生活了許多年,彼此相熟,也知道白洛離所求大多也就是出門采采草藥,醫死了人找自己尋求庇護而已,況且他與白洛離雖然算不上知己至交,可也算是生死之際相遇的落難之人,彼此惺惺相惜也無其他的志向。因此,白洛離所提,也不至于違背自己原則底線,只要自己願意,都沒有什麽問題。

可是秦越卻另當別論。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晚點還有一更,唉……雖然你們不理我,我還是要繼續下去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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