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起塘

秦家堡的最北部是個魚塘，秦小樂的童年記憶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大夏天下魚塘拽荷花，摸魚苗，偷人家半大的小魚烤着吃，就算是手藝不咋地，烤焦了也有一大堆小夥伴捧場，也算解個嘴饞，事後總會被家裏的大人，揪着耳朵去魚塘主家認錯，拿點自家做好的菜或者摸上一兩顆雞蛋就算是賠償！

“二叔，秋小三兒家挖塘了，那魚都便宜賣啦，我準備撈上兩條讓娟做着吃，改善下生活，你去不去？”秦紅星的消息還是很靈通的，剛知道就從工地上下來叫秦爺爺。

秦爺爺年輕的時候在村裏管紅白事，算得上是德高望重，村裏有個大事小情的，都要他出面來組織，“要得要得，你等一下，我讓你二嬸子給我找件衣服！”

池邊水冷，秦爺爺的身子骨不比年輕人，秦奶奶攔着給找衣服去了，秦爺爺趁機和秦樂唠了兩句：“原來不是愛民叔包着呢，咋現在換知秋了？”

“愛民頭兩年掙了點，第三年的時候不知道咋的，魚死的完完的，池子的水放了一遍再一遍，就是找不出原因，掙的賠了不說，還欠下一屁股債，你嬸子氣的回了娘家，非讓他把魚塘退了，要不就離婚，可是合約沒到不能随便退租，為這都鬧上鎮裏了！”秦爺爺說道：“知秋回來知道了，就上鎮上辦了手續，把魚塘接了過來，找了專家花了大錢把魚塘改建成了生态魚塘，他家的魚不像市面上賣的都喂了藥的，都是靠蟲子，野菜什麽的養起來的，魚都長不大點兒，老有人過來釣魚，釣上來的就買走，釣不上來的就讓秋小三兒給他撈兩條，今年夏天來釣魚的也不少，聽他相好的說沒少賺，今年入冬挖塘就結婚！”

秦紅星在門口招呼道：“對了，二叔樂樂在不？三子讓我給他找幾個人手，清塘後挖藕！”

“那樂樂你吃完飯讓你奶奶收拾，你帶着明亮去幫忙，也算是給明亮認認人，熟悉熟悉村裏的關系！”秦爺爺吩咐了一聲，就先和秦大伯走了，留下兩個大小夥子面面相觑。

“那，咱走！”申明亮看着秦樂的臉色試探着問了一句，“走！”秦樂兩口把湯喝完就和申明亮往外走，那架勢不像是去幫忙，而是像去考試！

秦奶奶看着孫子的架勢，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秦樂被親奶奶拆了臺，一下子就洩氣了，哀怨的回頭看了一眼：“奶奶！”

秦奶奶笑着說：“你們倆就準備穿這個去啊？”

秦樂楞了一下：“啊？！哦，就穿這個去呀，有什麽不對嗎？”今天申明亮在家休息，和秦樂穿着一樣的運動裝，只是腳上的運動鞋的顏色不一樣，穿這個幹活方便，秦樂再三上下看了看，也沒看出有什麽不對！

秦奶奶把秦爺爺澆地時穿的黑色大雨鞋找出來，和平時洗衣服時帶的皮手套，一人一套交給了他倆，“穿這個去吧，下塘不比平時，你穿這個去，回來衣服就不能看了，還有亮亮給你新買的那個鞋，估計就要賠在那個魚塘上了，咋，你這是要訛上知秋呀！”

秦樂和申明亮紛紛接過東西，面上不由有些尴尬：“我沒想到，還是我奶奶最貼心啦！”

秦奶奶朝他胳膊上輕輕地呼了一巴掌：“行啦！別貧了，趕緊去吧，等着你幫忙呢！”送兩人出了門，回家收拾碗筷！

秦樂和申明亮到的時候，已經到了的人還挺多，秦樂掃了一眼，幾乎村裏的老少爺們兒沒事的都來了，但是像自己這麽大歲數的，沒有幾個，大多都是半大的小子，辍學在家，也不想出去打工，留在村裏啃老本的，家裏人就等着18歲生日一過，趕出家門找個事做，把自己養活了也就結了！絕沒有像秦樂這樣高學歷還在家玩種地的！

是滴，在村裏人看來，種地就是這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最沒出息的營生，哪比得上人家城裏的那些，住在高樓大廈，一天坐在辦公室裏的人，所以當初秦樂賺錢回來，最關注的不是他帶了個男的回來，而是他種地的事兒，這不就是拿自己的後半生在玩嗎？

魚塘的主人秦知秋正在和人擡着泵，把魚塘裏的水抽空，忙得熱火朝天，見到兒時的好友主動打了個招呼，對着旁邊早有耳聞的男人點了點頭，算是見過了，他相好的女孩翟嬌嬌是鄰鎮的，今天請了假和父母兄弟來給未來的親家幫忙，見秦知秋騰不開手，主動上前招呼：“你們來啦！”

“嗯，那給你家幫忙呀，一會兒不分我四五條魚當工錢，我就坐在你家魚塘地頭上不走了！”秦樂也是知道這個姑娘的，兩人初中上學時就好過，最後也遵從一畢業就分手定律，分了手，這又在一起也算是破鏡重圓的大團圓結局，免不了調笑兩句。

翟嬌嬌被打趣還是有些害羞，硬撐着女主人的架勢不讓老同學得逞：“行呀，好好幹活，有的是魚吃！”

男主人秦知秋假裝不樂意道：“秦小樂同學，你是屬貓的吧？這麽愛吃魚！”

“你又不是不知道，咱愛吃魚，在同學裏面都是出了名的，小時候哪回烤的魚，大半條不是進了我肚子裏了！”秦樂也樂得跟他鬧：“試試，你這一塘的魚夠不夠我這個屬貓的吃！”

“秋子，網收了，該起塘了！”

“二爺，你等一下，馬上！”秦知秋應了一句，轉頭對着秦樂和申明亮說：“行了，那你們先等會兒，我馬上把水抽幹了下來，到時候給我挖塘，挖多少送多少！”

“行勒，那你忙着！”秦樂占了大便宜，老老實實的放人走了！

随着秦爺爺一聲，“起塘了！”岸上站的中年漢子們都搶着跳下了魚塘，有一些女人們也跟着下來了。

起塘後，網就先被拉上來，但是難免有什麽漏網之魚，再加上水下混濁不堪，加大了捕撈的難度，所以以往塘裏面剩下的東西，基本上就算是半買半送給鄉親們，所以現在的場面就像是過年超市大采購一樣，村裏的漢子們也有着不輸于城市那些大媽們的搶貨精神，讓秦樂和申明亮都吓了一跳，兩人相互看了一眼，也下了魚塘。

每走一步蕩開渾濁的漣漪，腳上的鞋就像在泥地裏長住了一樣，秦樂的腿都快拔不出來了，反倒不如身邊的申明亮，在部隊裏摸爬滾打的那點東西還沒丢，每走一步幾乎是申明亮半扶半抱着他，看着村裏的嬸子們來去自如的樣子，都看着他像只小王八一樣挪不動步，捂着嘴發出善意的笑！

秦樂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把申明亮往旁邊推了推，“你往那邊兒去，我一個人能行！”

申明亮嘴上應着，手上不松，腳下堅決不邁步，也知道秦樂臉皮薄，又好面，找了個地方扶着他站好，“你在這裏看着魚，我去抓！”

“行！”走了兩步，秦樂就氣喘籲籲的，也不反駁，停下了腳步！

不一會兒申明亮腳邊就有一條漏網之魚，看着還是挺大的一條，忙拍他胳膊；“你看！”

魚在艱難地呼吸着，仿佛在試探這個地方安不安全，秦樂等不及往前一撲，魚兒狡猾的溜走了，非但沒撲着，還濺了自己和申明亮一臉泥，申明亮無語的看着他，秦樂讨好的拿手腕幫他蹭了蹭，脾氣上來了，“哎我就不信，我還抓不到你了！”

往前一撲，差點栽到泥裏，申明亮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把他扶起來，讓他抓着自己的胳膊，“你就老老實實的呆着，我去給你抓，你只要負責指揮就行！”

秦樂緩了一口氣，拍拍他的背，髒乎乎的手印印在他黑色的衣服後面，顯得特別的顯眼，“去吧，皮卡丘，組織上相信你！”

申明亮笑了一下，配合着擡手，敬了一個特別正式的軍禮，“保證完成任務！”

在衆人忙得熱火朝天的時候，一輛小貨車不知不覺的開到了魚塘邊，車上的沙琪叼着根煙，穿着黑色運動鞋的腳往方向盤上一搭，同色系的褲子顯得腿又長又直，十足兵痞子的模樣，對着後面坐着的兩個人說：“隊長找了個男媳婦兒，我怎麽說你們都不信，這回信了吧！”

雷勇摸了摸下巴：“這個小身板，還沒有猴子壯實，夠咱們隊長折（騰）嗎？想當年在隊裏都是兩百個俯卧撐打底，隊長可以連續400個不喘氣，他行嗎？”說着示意沙琪看秦樂的細腰！

沙琪大大的翻了一個白眼：“甭管人家行不行，都是人家兩口子的事兒！你也只用操心和你身邊那位就行啦！對吧，金博！”

雷勇把身邊的人一把抱進懷裏：“這倒是！”說着還往金博臉上大大的親了一口。

沙琪默默地別過臉，不想再看這對狗男男秀恩愛，自己也是（賤）的慌，本來有隊長這一對已經夠虐了，再來一對，沙琪默默地把接老婆孩子過來的事提上了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