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病因

吳世覺得， 楚穆天離爆發的邊緣大概就差那麽一寸。

但也許是想到和林無涯争口舌之快沒有意義，他最終還是忍了下來，冷着臉将藥經重重合上， 拂袖起身。

“不要廢話了， 我的時間很寶貴。”

林無涯笑着點頭：“對對對， 大家的時間都很寶貴。”

楚穆天冷哼一聲， 走到陸圖身邊蹲下。他将手掌按在對方胸口，屬于醫修的獨特神識立即化成了絲絲縷縷的無形細線， 在陸圖的經脈靈源裏游走探測。

片刻之後，楚穆天松開了手，眉頭卻緊緊皺起。

林無涯問：“怎麽樣？”

楚穆天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轉頭對一旁的白衣弟子吩咐道：“你們幾個把他擡到我的丹爐房裏。溪雲，你到我的書房去， 把書櫃右上角那兩本《追魂溯源》也送到丹爐房。”

然後他才看向林無涯，沉聲開口：“我需要再多一點時間。”

林無涯有些訝異：“莫非連你也沒有辦法？”

“只是暫時沒有根本性治愈措施。他的症狀比較奇怪， 可以肯定的是神魂離體，并且剝離得近乎徹底，但是與普通的失魂證不同，有某種外來的力量在維持着肉體的生命。我能從他的體內感知到少量的魂絲殘留， 另一端必然連接着他的主魂所在。”

“既然還有魂絲相連， 應該能夠順藤摸瓜？”

楚穆天搖了搖頭：“魂絲太過微弱，難以定位到神魂的具體位置。不過輔助以遠古的追魂之術，應該會有所收獲。”

“你把和這個病症相關的事情都和我說一下，看看有沒什麽幫助。”

林無涯微微颔首， 誠懇道謝後， 便将事情的起因經過以及從馮芸那裏得到的訊息一一轉告對方。楚穆天仔細聽着，并不時提出問題。

那邊的兩人一來一往地對話， 這邊的吳世則低頭瞄了七裏一眼。果不其然，死狗正洋洋自得地搖着尾巴，不用問就知道他想說的是什麽——看到沒有，被我說中了！

在來這裏之前，七裏也曾湊到陸圖身上嗅嗅聞聞好一陣子，并發表過類似言論。此時得到楚穆天的印證，他的得意簡直就要溢出來了，整張狗臉都像是在發光。

吳世本來還想誇上一句，但是見死狗這麽顯擺，到了嘴邊的話就立刻換了個模樣。

他故意咳了兩聲，提高音量問道：“既然你這麽厲害，能夠在楚堂主之前發現陸圖的問題，那肯定也有辦法在楚堂主之前找到陸圖的神魂咯？”

七裏有些飄飄然，脫口而出一句：“當然……”

話音沒落，楚穆天和林無涯就已經齊刷刷看了過來。尤其是前者，眼神特別銳利。

七裏心裏咯噔一下，忙不疊接上了後半句：“……沒有。”

再對上吳世的臉，他見到了對方不帶掩飾的調侃笑意，頓時在心罵道：你這家夥絕對是故意！給我等着，我記住了！

吳世并不知道七裏的想法，當然，即使知道了他也不會在意。

畢竟七裏向來是雷聲大雨點小的從心典範，嘴裏叫嚷的時候多了去了，但是付諸行動的次數屈指可數。更何況就算他全力以赴，甚至是發揮出當日在祁連山谷時的力量，也仍舊不是他的對手。

所以吳世現在更關心的，是智力水平僅剩三歲的餘子齊。

餘子齊按照吳世之前的叮囑，一直都忍着沒說話，乖乖纏繞在吳世的手指上。這會兒他有點憋得慌了，便擡起了葉片的一端，輕輕在吳世的手背上畫着圈圈，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吳世當然是注意到這動靜了的。實際上，既然楚穆天已經看過陸圖的情況，接下來也該輪到餘子齊了。

這樣想着，他便要把餘子齊從手指上扯下來。

葉片發出刺耳尖叫，并且纏得更緊了。

“爸爸，你要幹什麽！”

“哎，快松開！我也是為了你好，不然等你醒過來，肯定會被這段黑歷史給羞得要找個地洞鑽進去。”吳世繼續扯了扯，發現不僅扯不開葉片，還勒得自己手指生疼，只好改用哄騙手段，“乖，你先松開，爸爸等下帶你出去玩。”

“真的？”

吳世飛快地将心虛吃進肚子裏，信誓旦旦道：“當然是真的。”

餘子齊深信不疑，立刻依言松開了力道。吳世将葉片取下，在林無涯詭異的目光中交到了楚穆天的手中。

這一次，銀發堂主很快就有了結論。

“這個妖族受到了外來打擊，神魂變成半封閉狀态，并引起了記憶和智力的倒退。不是大問題，采用針對性的靈藥，輔以定魂之術，不出十日就能恢複正常。”

吳世喜出望外。

林無涯笑道：“看吧，師兄可沒有騙你，楚堂主的醫道修為足以排到大陸前五，這種小問題當然不在話下。更難能可貴的是，他有着一顆濟世為懷的善心……”

楚穆天擡手打斷他的溢美之詞，冷淡道：“無需恭維，就算你再怎麽花言巧語，醫藥費也還是要支付的。”

林無涯神色不變，笑容依舊：“我這是實話實說，不是恭維。至于醫藥費什麽的，我們當然會支付……不過啊，既然大家都認識那麽久了，是不是該有點折扣？”

“沒有。”

“小穆天真是無情，前任堂主可是相當歡迎我們的到訪呢。”

楚穆天發出一聲嘲諷的冷哼，甩出了六個字：“現在我是堂主。”

換言之，能夠歡迎你們的硬闖已經是仁至義盡。

林無涯笑眯眯，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麽。為了防止兩人之間的氣氛向着不好的方向發展，吳世連忙插進話來：“沒關系，小師妹最不缺的就是錢。”

“聖醫堂也不缺錢，所以不需要你們給錢。”

吳世愣了愣，問：“那你剛才說的醫藥費……難道是希望我們幫忙做什麽事情？”

楚穆天點點頭：“仙道聯盟近日将組織一場歷練活動，地點位于九君洞天，聖醫堂也将派弟子前往。醫道修士在武力水平上有所欠缺，為了保障他們的安全，就需要有人從旁護衛。”

一邊說着，他一邊看向林無涯，顯然已經有了心怡人選。

林無涯心領神會，當即走到吳世身邊一把摟住他的肩膀，說道：“楚堂主可真是找對人了，小師弟雖然看上去平平無奇，但其實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

吳世：“……大師兄？？？”

“還有七裏，他的五感敏銳通天，肯定能夠在第一時間察覺到危險。”

七裏：“汪汪？？”

楚穆天的目光在七裏身上稍作停留，随即便落到了吳世身上。

他之前并未對這個跟随林無涯而來的男子有過多注意，因為對方不論是相貌還是氣場都沒有什麽值得注意的地方，甚至還散發着少許頹廢的氣息。

此時仔細打量，他才發現，這人似乎有種奇怪的違和感。但真要深究起來，卻又說不出違和感的出處。

就在楚穆天觀察之際，林無涯還在一旁熱心介紹着：“師弟平日不常出現在人前，但是我們山水門上下都十分清楚，他的實力是當之無愧的強悍。就連身為師兄的我都有些自愧弗如，并且也讓出了掌門的位置……”

吳世立刻大聲辯解：“只是臨時的！是你硬塞給我當的！”

“但是這也足以證明，師弟的實力得到我們大家的一致認可。”見吳世還想說些什麽，林無涯擡手拍拍他的肩膀，勸道，“小師弟，這種時候就不用謙虛了。”

吳世：“……”

他能說什麽呢？求求你別誇我嗎？

哪怕林無涯顯而易見是在推卸責任，但因為自己确實有求于聖醫堂，吳世也沒法說出推托之辭。既然如此，就只有拉人下水……吳世眼珠一轉，反手攔上了林無涯的肩膀，笑着對楚穆天說道：“話雖如此，我也是經歷尚淺，當然不及大師兄經驗老道。”

“他的千秋劍所向披靡，既然要保證弟子的安全，當然還是一同前行比較妥當。”

林無涯：“我覺得吧，小師弟一人就行……”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聽楚穆天開口：“行了。既然你們現在有兩個病患，就相應派兩個人跟随前往，這沒有問題吧？”

“七裏也可以算一個……”

“狗當然是不能算的。”楚穆天瞥了林無涯一眼，嘴角微微向上揚起，語氣難得帶上了戲谑，“還是說，你仍舊在懼怕着她？”

這話一出，林無涯頓時有些變了臉色，露出少許尴尬和心虛。

但是他立刻就鎮定下來，擺擺手說道：“楚堂主說的是什麽話，我哪裏有在懼怕着什麽。先前只不過覺得，有師弟和七裏陪同就已經萬事無礙……不過既然是堂主的強烈要求，我當然也是不會推辭的。”

吳世有些好奇楚穆天提到的她是誰，不過想到這不是問的好時機，就還是忍住了沒開口。如果楚穆天說得沒錯，那只要進入到九君洞天中，應該就會知曉了。

這樣想着，他便也像林無涯那般向楚穆天行了一禮，随即轉身離開。

*****

第二天早上。

被吵醒的吳世心情煩躁，目光陰沉地看向窗臺處的小紙鶴。只見它端着一副無辜模樣傻傻撲棱幾下，淡淡的金光便蕩漾開來，并彙聚成一個半透明的熟悉人像。

吳世：“……”

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是怎麽回事？這種不詳的預感是怎麽回事？？

影像中的大師兄輕咳了兩聲，開口說道：“師弟啊，我突然記起來有要事沒辦，需要先行一步。此次九君洞天之行，就要拜托你和七裏了。”

……林無涯，你又來這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