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心思
疏影苑是陸俨嫡親姐姐曾經住的地方。
陸家百年前不過小小商賈,因着幾代兒孫都争氣,家業越做越大,在這吳郡中也有了幾分地位。
十多年前,吳郡有世家看不慣陸氏做大,暗中使手段想一道瓜分陸家。沒有靠山倚仗的陸家頓時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
陸俨之父病急亂投醫,将女兒嫁入吳郡傳承數代的孫家,拿出大量陪嫁希望獲得援手,誰知女兒剛嫁過去,孫家便翻臉不認人。陸俨的父親氣急之下重病,撒手人寰。
陸俨在危難之際扛起家主的責任,前去京都尋求庇護。
他的運氣不糟,意外遇見出游的葉懷虛,他所面臨的難題在葉懷虛看來不過是舉手之勞。葉懷虛拒絕了陸俨的投誠,但還是吩咐人出手幫了他。
陳國少有人知道陸家與葉家這一樁因果,因此葉家倒臺的事情,也未曾牽連陸家。
陸俨回到吳郡,彼時已經無人敢招惹陸家,他想從孫家接回長姐,卻被告知她不堪孫家的折辱,懸梁自盡。
陸俨義憤之下傾力對付孫家,将其逼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也因為此事,陸俨在吳郡立下赫赫兇名,也奠定了陸家的地位。
但無論孫家付出如何代價,伊人已逝,陸俨只能迎回長姐骨灰葬到陸家祖墳。出于對姐姐的愧疚,陸俨将她曾經住過的疏影苑封存起來,以作紀念。
如今蕭鎏霜前來,陸俨便将封存十多年的疏影苑打開,讓她入住。
後院,假山旁,陸璎珞披着鬥篷緩步而來,身後跟着兩個侍女。
她手中捧着小小的暖爐,眼睛看向疏影苑的方向。門牆隔斷了人的目光,屋檐上伸出一枝臘梅,金黃瑩潤的花朵放出陣陣幽香,是這寒冬中難得的景致。
“真不知道這人是何來歷,家主竟讓她住進了疏影苑。”陸璎珞身後的侍女忍不住道,“當初女郎想住,她都不肯呢!”
疏影苑的景致可算是陸家最好的,陸俨的女兒們不是沒想過住進去,卻都被他駁回,包括最受寵的陸璎珞。
可是如今他卻讓蕭鎏霜住進了疏影苑,這由不得陸璎珞心裏有幾分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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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随着蕭鎏霜住進去的,還有原本身份低微的阿圓——她已經改名做了葉栖漁。
陸璎珞的侍女們算是對葉栖漁身份的轉變最不忿的人,原本被她們踩在腳底的奴婢,竟然一躍成了家主的貴賓...
“也不知道那女人給家主灌了什麽迷湯,各種好物流水似的送進疏影苑!就說那銀絲炭,就算是咱們府上,向來也不夠用的。女郎得家主看重,這才有了足夠的份例。誰知她一來,咱們女郎的份例直接少了一半!”侍女又抱怨道。
蕭鎏霜住進陸府,陸俨雖然宣稱她是貴客,卻并未公布她的身份,以至于府中議論紛紛,對她的來歷更是有種種猜測。
“好了。”陸璎珞淡聲阻止道。“阿爹自有他的道理。”
這個女人是誰?來陸氏做什麽?陸璎珞滿腹疑問,卻找不到答案。
搖搖頭,總歸這些不是她一個女兒家能管的。等開春,她也要離開吳郡了。
陸璎珞将手攏在袖中,緩步轉身,繞過假山,娉娉婷婷地往自己的院落去了。
疏影苑中,認了姐姐的葉栖漁卻不像他人想象的那般輕松。
她跪坐在蕭鎏霜面前,身體僵硬。在她還是阿圓的時候,從來沒想過,要坐好,竟然是這麽艱難的一件事。
蕭鎏霜倚坐在軟榻上,姿态慵懶,輕聲道:“頭擡起來,葉家的女兒,怎麽能做出這樣難看的姿勢。”
“是。”葉栖漁立刻把有些垂下的頭擡起來。她不敢直視蕭鎏霜,目光只能落在她雪白的裙角上。
阿姐...
從前她以為自己是個無親無故的孤兒,每次被人欺負了,便忍不住想,若是自己也有個親人該多好。
現在,美夢成真了,她有了姐姐,可...
葉栖漁咬了咬唇,眼前的女子和她希望的姐姐簡直是兩個極端。
她高高在上,仿佛什麽都不放在眼裏,陸家的家主在她面前也要彎下腰,這樣的人,竟然是她的姐姐...
葉栖漁覺得,自己不過是一灘任人踐踏的泥,而她卻是天邊高高的雲,她們怎麽會是姐妹呢?葉栖漁打心底裏覺得自卑。
蕭鎏霜哪裏會發現不了葉栖漁的小情緒,不過她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手指托着下巴,她眼神幽深,要在開春之前讓這個做了十年下人的堂妹恢複葉家女郎的姿态,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的時間不多,實在沒有功夫關心一個小姑娘因為身份轉換百轉千回的心緒。
撥弄了一下染着鮮紅丹蔻的指甲,蕭鎏霜神情冷淡,作為她僅剩的血脈親人的葉栖漁,似乎也并不被她放在心上。
念秋捧着瓶中插有幾枝含苞待放的臘梅的白瓷瓶進門:“主子,這院中臘梅開得很是不錯,我便摘了幾枝,恰好這屋子許久未曾有人住了,用花香熏熏屋子也是好的。”
蕭鎏霜點點頭:“你向來周到。”
念秋便将瓷瓶放在窗邊,蕭鎏霜順着她的方向,望見窗外皚皚白雪。
房中燃着銀絲炭,這炭價比金銀,正是因為燃燒起來幾乎沒有煙氣。因着足夠的炭火,冬日仿佛在房門口止步,屋內暖意彌漫,這是葉栖漁過的第一個不受凍的冬天。
“快要深冬了。”蕭鎏霜喃喃道。
念秋矮身為她奉上一盞剛沏好的熱茶,随後恭敬道:“主子是如何打算的?”
“也不必太着急。”蕭鎏霜輕輕地抿了一口茶,“開春的時候同陸家的人一起上京,以陸氏的名義,更名正言順。”
葉栖漁聽着主仆二人對話,明明每個字她都聽得懂,偏偏組合在一起,她就不明白她們說的是什麽意思了。
放下茶盞,蕭鎏霜想,陸俨那只老狐貍,差不多也該跟自己攤牌了。
葉家已經是一艘沉船,怎麽還會有人忠心不二,誓死追随?
就不知道這老狐貍,肯出怎樣的價碼來斬斷昔日與葉家的聯系。
陸氏後宅,陸景昭恭敬地向上首面容溫柔的婦人行禮:“兒見過妾母。”
這身着月白色直裾的,正是陸景昭的生母,陸俨的第三個妾氏——常氏。
“快起來。”常氏連忙道。
陸景昭向來孝順,每日向嫡母問安之後,也不忘來看看生母。
畢竟是親生母子,也沒有太多禮數,陸景昭行了禮,便起身在常氏身旁坐席坐下。
常氏看起來不過三十許,屋中燃着炭火,她的氣色看起來十分好。
因着陸景昭在外掌管着一部分家族産業,比起那些未有依靠的側室,府中上下對她的态度算得上恭敬,也從不會短缺了她什麽用度,在這般情況下,她的日子當然好過。
常氏看着陸景昭,似乎想說什麽,卻欲言又止。
陸景昭有些奇怪:“妾母可是有什麽吩咐?只管告訴兒子,但凡兒子能辦到,絕不會叫您失望。”
但得了陸景昭這句話,常氏的臉色卻越發難看了。長長地嘆了口氣,她微微垂下頭:“景昭…你素來是個有本事的,因着你受你父親青眼,在外打理家業,這府中上下才肯高看我一眼。”
“你這樣聰明,偏偏沒有托生在主母懷裏,做了我的兒子,便是千般萬般的才智,也不能同嫡出的郎君一樣跟随先生學習,只能早早開始打理庶務…”常氏說着,拿帕子掩住了眼。
陸景昭不明白她為什麽突然提起這件事,卻只能安慰道:“妾母何出此言,能做您的兒子,是我的福氣啊!”
常氏搖搖頭:“如今你弟弟也年紀漸大,他同你一樣聰明,可就因為他是我所生,嫡出的郎君在他這個年紀去了林氏家學讀書,他卻…”
陸景昭抿了抿唇,這不是他能解決的事。林氏百年傳家,不是如今的陸氏能比得上的。若非陸家主母與林氏有救,陸氏的郎君也沒有機會去林氏家學求學。
常氏抓着陸景昭的袖子:“景昭,阿母知道這對你不公平,但是啊…想想你弟弟…若有機會,幫幫你弟弟…”
被生母這樣祈求,陸景昭如何能說一個不字?他連忙點頭,心中卻很是沉重,他如何幫得了?
離開常氏的院子,甫一出門,陸景昭就被家仆攔住,言道陸俨要見他。
父親要見他?陸景昭心裏覺得不對,他腦海裏迅速劃過一個念頭,卻沒被他抓住。
家仆領着陸景昭到了書房,陸俨負手站在書架前,背對着門,叫人看不見他的神情。
“兒見過父親!”陸景昭不敢怠慢,請安道。
陸俨這才回過身,他神情肅穆,擡手揮了揮,書房中的家仆便悄悄退了出去,還将門緊緊合上,房中頓時只剩下父子二人。
“你上前來吧。”陸俨坐在桌案旁,淡聲道。
父子二人相對而坐,牆角香爐有縷縷青煙飄浮而上,半開的軒窗能看到窗外緩緩飄落的細雪。
“你可知道,前日來的女子,是何來歷。”陸俨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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