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七娘
“沒想到這三分閣, 竟然是你小叔叔布下的暗棋。”馬車中,蕭子垣感慨道。
三分閣是京都中久負盛名的食鋪, 在這兒開了幾十年, 雖然背後無甚靠山,卻是靠着掌櫃左右逢源的交際本事和一身好手藝屹立不倒。
若非是師青蓉告訴蕭鎏霜去此處聯系葉家暗衛, 就是蕭鎏霜, 也不知道,這竟然就是她小叔叔早早安排好的暗棋。
“能隐藏這麽多年不露痕跡,這三分閣的主人, 也是個人物。”蕭子垣點評道。“能将這等人物收入麾下,也可窺見, 你家小叔叔, 的确不凡。這倒讓我奇怪, 陳國先帝嚴玉關,又是怎樣的算無遺策, 才能讓你小叔叔輸得一敗塗地。”
蕭鎏霜沉默了一瞬, 才輕聲道:“他最出色的地方, 大約是在演戲, 一面言笑晏晏,将你引為知己,一面暗中算計,不擇手段。”
“小叔叔錯就錯在,信了他的鬼話。而小叔叔更沒有想到的是,他真心相待的人, 都背叛了他。”
“那之後,我才明白,人心無常。這世上,最不能信任的,便是所謂人心。”
蕭鎏霜的情緒有幾分低沉。
蕭子垣笑了笑,伸出手與她十指相扣:“夫人這話說得便不對了,人心固然易變,但我對夫人的心意,卻是自始至終,一般無二。”
“話說得倒是好聽。”蕭鎏霜哼了一聲。
蕭子垣只道:“夫人還有一輩子,來驗證我的話是真是假。”
蕭鎏霜面上雖然沒有表現出來,心中還是受用的。
說話間,就到了三分閣,念秋停下馬車。
日頭将近正午,三分閣中正是熱鬧的時候。
三人進了門,立刻有夥計迎上來:“幾位要用些什麽?”
蕭鎏霜道:“二樓竹字號雅間,九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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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閣一樓大廳供一般食客,二樓雅間則是為了那些自诩為身份不凡的世家權貴。
夥計聽了蕭鎏霜的話,笑容不變:“正巧沒有人呢,諸位随我來吧。”
拐角之處,葉栖漁跟在紀羨魚身後下樓來。
“三分閣果然名不虛傳,那道雪花酪,實在是美味。”葉栖漁滿眼笑意,她和紀羨魚相處這些日子,終于不像最開始一樣拘束了。
紀羨魚對她說得上無微不至,葉栖漁清楚,這一切只是因為自己是葉栖梧的妹妹。
可那又怎麽樣?葉栖梧已經死了,總有一日,她會取代她在紀羨魚心裏的位置。
死人怎麽能和活人比。
她滿心的喜悅在遇上上樓來的蕭鎏霜時化為烏有,葉栖漁的臉色瞬間慘白。
她這時候才想起,自己是瞞着這個姐姐去了紀羨魚身邊的。
蕭鎏霜的目光掠過葉栖漁的臉,神情沒有變化,好像對她毫不在意。
“蕭樓主。”紀羨魚主動道。
見他識趣,蕭鎏霜也彎了彎嘴角:“見過紀二郎君。”
說完這句話,繼續往前去。
紀羨魚看着她和蕭子垣緊握的雙手,皺了皺眉。據說這男人不過是個吳國逃難來的琴師,當年葉栖凰也是驚才絕豔,如今竟也養起了面首。
罷了,左右與他無關,該生氣的是那位骠騎大将軍才是,當年的人心裏都清楚,那位至今,都對葉栖凰念念不忘。
畢竟是葉家女君啊,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蕭鎏霜走了,葉栖漁卻仍舊慘白着臉,就算蕭鎏霜一個眼神都沒給她,她還是覺得驚懼不已。
“二郎君…我…我還是去尋阿姐…跟她回去吧…”葉栖漁顫抖着聲音道。
紀羨魚不解道:“她如今做的事情可算是危險至極,你又何必陪她發瘋?跟在我身邊,我自然會護着你。”
“可她…畢竟是我姐姐…”葉栖漁咬着唇。
紀羨魚嘆了口氣:“你自己怎麽想?是想跟在我身邊…”
葉栖漁打斷他的話:“我也不想跟着她冒險,只是…”
紀羨魚便道:“既然如此,便有我來替你與她分辯,即便她是你姐姐,也沒有權利逼你做那些事。”
“多謝二郎君。”葉栖漁仰頭看着他,滿臉依賴。
雅間之中,蕭鎏霜和蕭子垣相對而坐,念秋乖覺地站在一旁。
夥計呈上古樸的竹簡,菜色都被刻在其上,頗有古風。
蕭鎏霜接過竹簡,才剛打開,紀羨魚便進門來。
她擡起頭看着紀羨魚:“紀二郎還有何指教?”
紀羨魚揮手讓夥計退下,門被關上,房中便只剩下五人。葉栖漁躲在紀羨魚身後,不敢看蕭鎏霜一眼。
“我是來問一問,你是不是真的打定了主意,要重提當年舊事,與京都一衆世家,與皇族為敵。”紀羨魚面色沉凝。
“這與你又有什麽關系?”蕭鎏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紀二郎不覺得,自己管得有些寬了麽?”
“你要如何,的确與我無關。”紀羨魚回答。“可你要冒險,便拿你自己的命去賭,不要牽連七娘。”
蕭鎏霜的目光落在他身後低着頭的葉栖漁身上,勾了勾嘴角。
“紀二郎又是以什麽立場說這句話的?還是說,你看上了我七妹?”
蕭鎏霜看着葉栖漁的臉上浮上一層薄紅,心中嗤笑,這世上最蠢的事,便是将自己的榮辱系于別人。
而紀羨魚立刻反駁:“蕭樓主慎言!我對七娘子,乃是兄長之誼。當年我與三娘有過婚約,雖然未能履行,我還是當得七娘半個兄長,所以我不會眼睜睜地看她随你去冒險——她根本不願!”
紀羨魚話音剛落,蕭子垣若有所思地看着蕭鎏霜,與葉家三娘有婚約?她家夫人,可從來沒與他提過這回事啊。
蕭鎏霜一僵,這個紀羨魚,不該說的說那麽多做什麽!
她轉向葉栖漁:“你是怎麽想的?”
葉栖漁盯着自己的鞋面,好一會兒,才聲若蚊蠅地回答:“我…想跟随在紀二郎君身邊。”
蕭鎏霜沒覺得意外,反正她也覺得這個滿腹小心思的堂妹是個麻煩,如今有人接手,倒是正好。
“既然如此,你我之間便算兩清,往後我做什麽,不會牽連你,你做什麽,也同我無關。”蕭鎏霜幹脆道。
“請——”蕭鎏霜做了個讓他們出去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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