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寧王夫人也算是出身名門。

其父親是太學院的太傅之一, 其幾位兄長也分別在朝廷當職, 雖然現如今寧王府沒落, 但寧王夫人仍一直養尊處優、錦衣玉食。

可以說, 她自出生以來,從未受過如此折辱!

可現在,那個所謂的神醫竟然要她三叩九拜去取藥?這不是故意羞辱是什麽?!更別說,坊間傳聞那神醫還只是區區一個少年,讓她去向一個年紀只有自己兒子般大小的毛頭小子磕頭?簡直荒謬!

還有, 為何永安廟那些賤民都可以白喝一碗粥, 京城中一些達官貴人們也可以只花區區十兩銀子便買走一包藥, 到了自己這裏, 卻是如此被刁難?

難不成, 那少年神醫是寧王府的仇人?或是與她的仇人有交情?

會是誰呢?可是, 寧王夫人一時半晌完全猜不到是誰——

京城裏各位達官貴人們的夫人自有一個圈子, 她與其中幾位交好,就勢必會與另外一些人結惡。看不慣她的人很多, 表面與她情同姐妹、但背後說不定随時會插上一刀的人, 更是數不清。

因此,她又哪裏能找到半點關于那少年神醫到底是誰的線索?

寧王夫人氣得渾身都在發抖, 但看着病床上陸文秀越來越難看的臉色, 她咬了咬牙, 最後面色屈辱地決定……照做。

她聲色俱厲地命令了一衆下人與文人,讓他們管好自己的嘴巴,此事絕對不可傳出去, 若是在外面聽見了半點關于此事的風聲,回來就削了他們的嘴!

此時寧王夫人也顧不上自己溫婉大方的形象了,氣急敗壞地将人全趕了出去,然後命兩個丫鬟來替自己準備。

可是,此事即便尚未傳出寧王府外,寧王府內,卻是人盡皆知了。

下人們議論紛紛,平日裏受到過寧王夫人苛待的下人,心中都有些幸災樂禍。

老夫人在梅安苑靜養,老爺上回被派遣到窮僻柳州,尚未回來,沒人敢讓消息傳到他二人耳朵裏。

而陸裕安從太學院回來,聽說了此事,臉色頓時難看萬分,迅速起身去阻止寧王夫人。二弟病重事小,若是這種丢人的事傳出寧王府,還叫母親的顏面往哪裏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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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王府就這樣亂成了一團糟。

陸喚雖然不知道那人為何要讓他救下陸文秀,但是那人做事必定有那人的目的,救下陸文秀于他而言,也并非什麽大不了的事,更何況,他也思及五日後的秋燕山圍獵,若是寧王府突然辦喪事,那麽他定然去不成了。

因此,略一思考之後,他讓長工戊帶上了一包藥,前去那片樹林,将藥挂在了樹梢上。

寧王夫人換上十分不引人注目的黑色鬥篷,身後只跟着心腹嬷嬷,從最偏僻的那條路出發了,并且事先,提前讓寧王府中侍衛将路上可能有的百姓給清理掉,以免讓人看到她奇恥大辱的一幕。

泥濘小路上,她每走幾步,都必須跪下來一次,膝蓋被寒冷的雪給凍得發紫,被堅硬的地面給磨得出血。

幾乎才走了十幾步的路,她這嬌生慣養的身子就快受不住了。

……只是,又怕那神醫在不遠處盯着,若是沒有按照他的要求行事,只怕去了,拿不回來藥。

因此,寧王夫人死死咬着牙,一步一步往前挪。

還要提心吊膽害怕這條路上會有人出現。即便已經讓府中侍衛駐守在附近,但她仍然恨不能鑽進地洞裏去,生怕被人瞧見。

就這樣心中燃燒着熊熊怒火,寧王夫人半走半跪,足足花了幾個時辰的時間,才走到了那畫上所說的樹林裏。

等抵達的時候,她頭發淩亂,鬥篷污垢,看起來就像是個村婦,而完全看不出是平日裏心機深沉、儀态高貴的寧王夫人了。

……

寧王夫人前去取藥,陸喚沒興趣親眼見到她落魄的場景,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但是屏幕外的宿溪卻專門用最後一次點數解鎖機會,解鎖了那條樹林小道,一邊吃爆米花一邊看,看到寧王夫人三叩九跪到面色發白氣若游絲,差點栽進一個溝裏,尖叫着讓嬷嬷趕緊把她拉出來,忍不住哈哈大笑。

宿溪心裏爽快得酣暢淋漓,她總算是替崽崽出了一口惡氣!崽崽身上的那些鞭傷,還沒讓這寧王夫人還回來呢!

她和崽崽也算是說到做到,等寧王夫人千辛萬苦地到了那片樹林之後,就讓她發現了那包藥。

樹林中空無一人。

寧王夫人身邊還帶了侍衛,原本在心中憤怒地想,若是那什麽少年神醫在樹林中等候,絕對逃不過她手掌心!可沒想到樹林中只有藥,沒有人。

寧王夫人倒也早料到那人對寧王府做出了如此捉弄之事,自然不會讓自己輕易找出他是何人,只是,她受了此等奇恥大辱,卻報複不得,宛如一拳頭砸進了棉花裏,心中一口悶氣堵着出不去。

她氣急敗壞,趕緊讓等候自己已久的轎子滾出來,要快些打道回府。

……“此仇必報。”她被人攙扶着上了那頂轎子,手指屈辱地攥緊了那包藥,咬牙切齒道。

……

這藥拿回去之後,寧王夫人讓府內大夫看過,确定是風寒藥,心中憤怒這才稍稍轉為欣喜,趕緊讓下人煎好,喂了陸文秀服下了。

這藥非常苦,陸文秀還在昏迷當中,就差點吐出來。

寧王夫人鬓角青筋直跳,生怕他浪費了一滴自己千辛萬苦取來的藥,于是配合着下人掐着他脖子,強行灌了進去。

這藥喝下之後,翌日陸文秀病入膏肓的風寒之症就有了緩解……只是,喝了這藥之後,不知道為何,他風寒症狀雖然逐漸好轉,卻開始不停拉肚子,足足拉了三天、不停闖茅房。

再加上他的病拖的時間太久,身體就變得非常的虛弱。

幾乎是走幾步喘一下,簡直像個廢物。

之後禦醫來看過,說是只怕他今後半年不能下床,都必須慢慢調養了。

寧王夫人聽了,臉色頓時煞白,這諸多事情加在一起,令她看起來像是老了十歲。

……

當然,這些都只是後話。

……

第二日,長工戊得了一封信。

這信上,京城的戶部侍郎邀請少年神醫前去一聚。

這戶部侍郎非常聰明,不知道從哪裏聽說,那少年神醫最先在永安廟露面,而那永安廟赈災濟粥的又是仲甘平,心裏猜測就仲甘平可能有什麽線索。

而仲甘平拿了信,也不知道要如何聯系到那不知身份的少年神醫,便只好找到了長工戊。

中間轉了幾道彎,少年神醫的身份卻始終不被人知曉。陸喚從長工戊那裏拿了信,展開來看時,宿溪這邊收到了系統的第五個主線任務。

“請接收主線任務五(初級):請結交戶部侍郎,成為其信任的幕僚之一。”

“難度三顆星,金幣獎勵為100,點數獎勵為2。”

宿溪看到這個點數獎勵只有這麽點,就知道這個任務比較簡單了。

畢竟早在之前,崽崽的那十三包藥裏,救了的就有戶部侍郎的小女兒。這小女兒是戶部侍郎的心頭肉,能被救活,他自然是千恩萬謝。

崽崽幾乎不用做什麽,只要去赴約,就可以結識這位戶部侍郎了。

宿溪點開戶部侍郎的資料看了下,發現這位戶部侍郎,居然還是寧王府的老對頭。

原因無他,多年前寧王看上了刺史之女,這刺史之女生得花容月貌、名動京城,可之後這位刺史之女卻成了戶部侍郎的夫人,寧王心中憤懑,與戶部侍郎情敵見面,分外眼紅。

而寧王妃長得不如那刺史之女美,自然也因此而格外嫉恨。

這樣一來,這兩座府邸,便結了怨。

可是偏偏,近年來寧王府一直走下坡路,而戶部侍郎卻春風得意,前些日子在朝廷中升了正一品的尚書,不止如此,他送進宮的大女兒還成了聖上如今最寵愛的貴妃。

因此,在朝廷中,無人不敬戶部尚書一頭。

……總結來說就是,這戶部尚書如今官從一品,背後還有五皇子和貴妃這個靠山,算是京城中十分牛逼的人物了。

他在信中千恩萬謝,以尊稱相待,十分看重傳說中的少年神醫。

去結交一番,自然對崽崽沒有壞處。

宿溪是這麽想的,而很顯然,拿到信的崽崽眉頭緊鎖片刻後,将信疊起來燒了,也是那麽想的。

他回到柴院中,吩咐侍衛丙趁着府上正亂的時候,趁夜将他院子裏的這些雞與農作物搬到城外的那處農莊去,然後就換上了出行的鬥篷,遮住臉,打算去赴約。

戶部侍郎為表誠意,将見面地點定在了仲甘平家中,并不帶一個侍衛和下人。

宿溪在屏幕外見到崽崽去赴約,正要想跟過去,可屏幕切不動——

仲甘平的府邸她沒有解鎖!

而且已經沒有剩下解鎖機會了,她為了看好戲,把最後一次解鎖機會浪費在了城外的那片小樹林裏!

系統冷不丁道:“誰讓你這麽幼稚,還要親眼看到寧王夫人三叩九跪。”

宿溪:“閉嘴。”

宿溪欲哭無淚,沒辦法跟着去仲甘平的府邸,看看崽崽都和戶部尚書談了些什麽,便只好先下線,等晚上崽崽回來了再上線。

下線之前,她切換到了崽崽的屋內。

在其中一只桌腿中間镂空、不易察覺的地方找了找,找出一個非常小的盒子來。

這柴院雖然自從老夫人下了命令以來,就沒人靠近過,但是崽崽還是非常警惕,擔心二人溝通會被人發現,于是之前某一次寫紙條,和她約定将字條藏在這桌腿裏面,外面還有木條擋板,不會被人輕易發現。

而崽崽自從昨夜發現用那種問問題、放筆在不同地方的方式可以和她溝通之後,就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恨不得一次性問她幾百個問題。但可能是還得保持矜持,他并沒問那麽多。

此時留在小盒子裏的紙張上的問題有兩個。

——“我如約救下了陸文秀,雖此舉并非我心中所願,但你高興就夠了。

你若是高興,可将毛筆放于紙硯左邊。”

宿溪心裏犯嘀咕,什麽時候起崽崽都開始在意她高不高興了,在意她的情緒,這不該有吧?還是說,崽崽這是在求表揚——?

宿溪腦海中迅速浮現,崽崽那日從溪邊救下四姨娘的庶女,可是卻沒得到一聲誇贊,他面上倒是沒什麽表情,只是皺着一張悶悶的包子臉獨自回到柴院。

……也是,他從小到大,無論做什麽,無論做什麽都比陸裕安、陸文秀要傑出百倍,但仍然是從來沒人誇獎過他。

宿溪不忍細想,飛快地将崽崽桌案上的筆全都掏了出來,還從商城裏買了一把毛筆,全都扔在紙硯左邊。

一共摞着十二只筆。

高興高興阿媽非常高興!高興x12!

第二張紙條的問題是。

——“此問題若你覺得為難,可不必回答。但若我沒料錯,你能識字也能寫字,也願意與我交流,可因為某種原因,無法留下文字來回答我,是麽?”

這字條是崽崽今早寫下,看得出來字跡很慢,似乎是在字斟句酌,沉思什麽。

宿溪看到這個問題,眼皮子頓時一跳。

……崽崽這都快猜到八九不離十了!這種人工智能仿真化的程度,令宿溪心驚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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