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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 陸喚所說的兩個辦法果然見效!
三部本來就缺人, 能精簡用在二部事務上的官吏, 自然是求之不得, 何況三部還抱着落井下石的想法,以為二部此次将事情攬過去,必定會處理得焦頭爛額,到時候更加亂成一鍋粥。
但萬萬沒想到,二部另聘了馬夫來對馬匹進行管理。
并讓人從中斡旋, 暗示馬夫們兵民合作, 這乃是鐵飯碗。
那些馬夫訓練有素, 從二部得到的月銀雖然不算多, 但馬夫們自以為是自己在吃國家飯, 于是并不在意所發的俸祿少了一點, 反而還十分高興!
這樣一來, 二部不僅完美解決了此事,長此以往, 竟然還将減少許多財政支出。
而武器之事, 也很快地順利得到了解決。
二部的消息放出去之後,京城中許多貨運的富商便蠢蠢欲動了起來。
陸喚讓主事們先将合作之事炒起來, 讓富商們以為會是一塊肥油差事, 暗自心中較量角力。
待到富商們想盡辦法、擠破了頭想要攬這差事時, 再适當壓縮克扣給予富商們的利潤空間。
如此一來,成功解決此事之餘,還大大減少了二部人力物力財力。
這兩件事一向讓兵部二部頭疼不已, 每年招兵,這兩件事都需要好些個主事去處理。
有的走訪京城中百姓進行安撫,有的焦頭爛額地去追蹤武器去向,總之是手忙腳亂。
但新的員外郎走馬上任之後,卻迅速解決了二部的兩個病竈,堪稱雷厲風行,績效有功了。
經過此事之後,二部的主事們心底對陸喚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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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為這少年是憑借着雲太尉和寧王府的關系才進了他們的官衙的,但現在看來,這少年多謀善斷,确然有過人之處。即便是不和他們比較,在這京城中的世家子弟中,也絕對是不可多得、出類拔萃的人才。
眼瞧着頭疼之事就此解決,二部郎中深深舒了口氣,對自己新上任的這個少年副官終于多了幾分青睐。想來若是這少年一直留在自己這裏做這個員外郎,還愁二部每年的績效嗎?還愁自己不能升官嗎?先前自己還想着将他弄走,讓自己兒子任職這個職位,但現在想來,這麽做恐怕太因小失大了。
二部郎中陡然變得親切起來,還特地命幾個主事給陸喚屏風後的桌案上多擺幾盆綠植,多放一些炭火,多灑水打掃。
主事們将正五品的郎中的态度看在眼裏,眼觀鼻鼻觀心,自然對陸喚的态度也發生了改變……
……
等到宿溪第二天再上線的時候,游戲裏只不過過了三天,可是她睜大了眼睛,怎麽感覺崽崽所在的兵部二部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只見,崽崽坐在屏風後的桌案後看書,時不時提起筆,蘸取墨汁批注一些什麽。
墨汁剛好沒了,崽崽正要起身去庫房拿。
外頭卻突然沖進來一個主事小人,熱情地道:“員外郎,您坐着,我剛好無事,來給您研磨!”
說完也不管崽崽反應,興沖沖地提起袖子,就賴在崽崽桌案邊上不走了,殷勤地給崽崽研起墨來。
崽崽頭頂:……
宿溪:……
這是巴結态度表現得非常明顯的主事丙。
外面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崽崽撐起油紙傘,打算回到官舍時,有個主事小人又快步邁着小短腿走過來,也在崽崽旁邊把傘撐開,友好地道:“員外郎,不如我們一道回去吧。”
此人還在衆主事議論紛紛時替崽崽說了話,維護了崽崽。
這是敬佩态度表現得非常明顯的主事丁。
此次二部的麻煩事被崽崽快刀斬亂麻地解決之後,大部分主事都對崽崽有所改觀,并改變了态度。
但仍然有一撥人,仍然陰陽怪氣地覺得崽崽不過是從太學院偷學了一些治理之法,便拿來兵部班門弄斧,并沒什麽厲害的,此次事件得以解決,但并不能說明崽崽能解決今後兵部所有的事情。
這些還不服氣的人仍然以主事甲和主事乙為中心,時不時地對崽崽冷哼一聲,且多次議事時,也故意稱病不到,給崽崽找麻煩。
主事甲性格沖動,是明着給崽崽臉色看、找不痛快。
而主事乙明面上對崽崽和平友好,背地裏卻是多次用言語挑撥,還裝作置身事外的模樣。
宿溪看着這兩個游戲小人的嘴臉,就恨不得伸出一身手指,替崽崽把這兩人摁進泥巴裏揍一頓。
這兩人帶頭擾亂兵部二部的這潭水,即便上回崽崽解決了難題,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欽佩,但是若這兩人一直攪混水,長此以往,這兵部二部仍然會不受崽崽管轄。
崽崽讓她稍安勿躁,随後便做了一件事情。
他先讓自己從寧王府中帶來的侍衛去查清楚主事甲與主事乙每日傍晚離開官衙之後的行蹤,得知主事甲常去賭局場所,而主事乙則流連詩友會。
接着,頭一日,在主事乙從街市上路過時,他讓自己的侍衛給主事甲送去一些金銀珠寶,讓侍衛表現出鬼鬼祟祟的樣子,可剛好被主事乙瞧見。
主事乙瞧見了,臉色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翌日,在主事甲遲到大半天來到衙門之時,讓主事甲剛好撞見他在屏風後與主事乙密中交談,并贈送給主事乙一本詩冊。
主事甲無意中撞見此事,臉色頓時一青。
這樣做了之後——
不出三日,竟然真的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主事甲和主事乙之間的關系越發緊張起來,而對崽崽卻是陡然一改往日不配合的态度,變成了竭力想要與崽崽結交的樣子!
主事甲和主事乙都開始配合工作了,正所謂擒賊先擒王,其他主事哪裏還能給崽崽再搗什麽亂?!
宿溪起初還有點不明白崽崽當天到底讓侍衛給主事甲送了什麽,又和主事乙談論了什麽,怎麽這兩人忽然就開始争先恐後地在崽崽面前争寵起來了!
這日從官衙中離開,路上,崽崽對她解釋道:“實際上,頭一日,我讓侍衛帶着金銀只是在主事甲的府門口流連了一會兒,并沒有真的将東西送到主事甲手上。而第一日,我和主事乙也只不過是在随意談論天氣,并未談論什麽結盟之事。”
宿溪牽了牽他的左袖,示意自己在聽。
崽崽眉眼溫和地望向左側,又道:“但是,主事甲和主事乙一向争鋒相對,生怕對方搶先一頭,做者無心,瞧者卻遐想連篇。”
“我只需利用這二人的心理,給其中一個人好處,另一個人看着,便急眼了。”
“主事乙懷疑主事甲暗地裏被我收買,生怕主事甲若是與我站在一隊,會給他為難。而主事甲亦怕主事乙先一步與我結交,到時候與我一道将他踢出兵部二部,那他便完了。”
“而這二人積怨多年,長年累月的仇恨和較量可不是輕易能化解的,二人不可能聯手,因此只會有一種對策,便是争先恐後地來巴結我。這樣一來,我在兵部二部想要做些什麽,不就順利了麽?”
屏幕外的宿溪聽明白了,不僅聽明白了,還忍不住發出驚嘆,她的崽為何這麽聰明?!
她有點懂崽崽的做法了,不就是老師講的博弈論裏所提及的囚徒困境嗎?
自古以來,帝王的馭臣之道,也是講究一個平衡,讓臣子們內鬥,而帝王則從中左右逢源。
崽崽現在雖然只有十五歲,但是他顯然已經精通此道,雖然他自己此時可能還沒有那麽大的野心,但是屏幕外的老母親見他初步顯出帝王的雛形,心中還是欣慰又感慨。
陸喚撐着油紙傘,街市上的人都以為他獨自一人走在青石路上,一人打傘,卻仍淋濕了半邊肩膀。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她在他身邊。
他有時候并不想讓她看見亂成一團的兵部二部,那些前日還嘲諷輕蔑、後日便曲意逢迎的人心,這樣的人心太醜陋,若是可以,他希望不要髒了她的眼。
可兩人一道走在這漫漫長路上,一道迎刃解決難題的感覺,又如此之好。好到讓他希望,這條路看不見盡頭,永遠不會走完。
這綿綿的細雨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下,陸喚感覺到被拽住的袖子,眉角眼梢柔和一片,心中想——希望待這雨停時,他能找到辦法,讓她也能和常人一樣,擁有想去哪裏便去哪裏的雙腿,想嘗什麽便嘗什麽的嘴,擁有能看見這世間的眼。
他必須找到辦法。
……
兵部二部的亂子就這樣告一段落,一時之間,兵部二部上上下下,被崽崽收拾得服服帖帖。
宿溪這邊的【收服兵部二部人心】的支線任務也顯示已完成,又增加了2個點數。
現在宿溪還沒想好新的點數要解鎖哪裏,就興奮地暫時先存着。
而崽崽除了在兵部二部任職之外,還要繼續去太學院上學。
上官學士已經入獄,崽崽在太學院中繼續清閑地讀起書來。
趁此機會,對知識非常渴望的崽崽又趁機在藏書閣看了很多書,昏天黑地地看起來。
有幾次宿溪下線之前,拽着他袖子催促他回去睡覺,他也答應,待宿溪消失之後便轉身回去。
但結果第二天宿溪再上線的時候,發現崽崽又在藏書閣睡着了。
看着草草在地上鋪了張席子、和着便衣服睡着了、手中還握着書的崽崽,她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養的孩子太愛學習了怎麽辦?!包子臉都給學瘦了!
宿溪不忍心打攪崽崽,反正官衙那邊崽崽都是二把手了,遲到一會兒沒什麽,于是她從商城裏兌換了一張羊皮的毛毯,輕手輕腳打算給地上的小小一團蓋上。
蓋上之後,宿溪又費盡地從崽崽手中将那本《治國之道》拿走。
可就在這時,《治國之道》的書皮下面竟然又掉下來一本書,“啪”地一下差點砸在地上,把崽崽弄醒,宿溪連忙一下子用手接住。
她在屏幕外有些好笑,崽崽也和她們上課時一樣,語文課數學課封皮下面包裹着一本小說嗎?真是可可愛愛。
可随即,宿溪看到那書皮下面是什麽書之後,便沉默了。
……
那是一本快被翻爛了的《召靈回生》。
……
屏幕外的宿溪将手機屏幕放在桌上,揉了揉眉心,看向窗外。
窗外月亮高高挂着,高樓林立,鱗次栉比,因為還沒搬到新家去,樓下隐隐約約還能聽見來自三環車流的響聲。回頭看向房間裏,空調、電熱毯、電腦,因為開着正發出細微的嗡嗡聲。
這一切都提醒着她,即便崽崽不是游戲裏的人物,她和崽崽也是兩個世界。
既然在兩個世界,又怎麽可能站在一起呢?
崽崽對于能夠見到她,似乎懷着魂萦夢繞的渴望,但又不想讓她知道,于是一直在偷偷查閱各種辦法。但這事兒根本不可能做到,她又不可能進屏幕裏。崽崽所以為的鬼神寄身托胎,也是完全不可能實現的。
崽崽現在有多希冀,将來的某一天發現所期待的一切都是鏡花水月,就會有多失望。
宿溪打開游戲的第一天,見到那個背着柴回到小破屋子、渾身是傷的游戲小人時,心裏沒有任何波動,只覺得好笑又可憐,她那時也沒想過,自己一天天陪着他,會逐漸對他生出割舍不開的感情,到現在,光是想到之後他會很難過很難過,她心裏竟然也有些揪着。
崽崽從小到大,已經夠苦了,宿溪不想自己成為讓他苦的事情之一。
……
因此在太學院裏,雲修龐再來找崽崽的時候,宿溪看着這個小胖子,心中就更加生出了,一定要讓崽崽在那個世界擁有朋友親人的想法。
這樣的話,有人陪着崽崽,她會放心得多。
這樣的話,即便有朝一日,崽崽終于發現自己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與他隔了永不可能見面的距離,而并非什麽能夠接觸得到的鬼神的時候,他應當也不會那麽難受。
但是這麽一想,宿溪心裏反而有點酸澀起來。
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自己親眼看着崽崽成家立業,有了親近的人,自己不再是他最重要的那個人。他的時間分給了別人,不再每日眼巴巴地等待自己出現,不再每次孤零零地送自己下線……自己真的會開心嗎?
自己的開心與否不重要,宿溪又心想,崽崽在那個世界過得好就行了。
雲修龐想和崽崽一塊兒走,崽崽見這小子又跟上來了,簡直頭疼,趕緊收拾布袋,飛快地從太學院側門溜了。
但是他已經溜了好幾天,雲修龐也沒那麽傻,今天居然從側門跟上來了,跑得氣喘籲籲:“陸喚,你等等我,走那麽快幹什麽?!我爹說了,讓我多與你一道!”
屏幕上的崽崽頭頂一串省略號:……
陸喚正要再加快腳步,将他甩開,身側的風卻突然跳出來,拉了拉他的袖子,定定地拉着他,不讓他走。
陸喚:“……”
他腳步倒是如宿溪所願地停下了,但臉上神情卻有點不大開心。
他冷漠地看了一眼遠處的雲修龐,用靴子踢着腳下的石塊,悶聲道:“你又想和那小胖子一起玩麽?”
屏幕外的宿溪生怕他誤會自己更加在意小胖子,趕緊拽了拽他的右邊袖子,又在他背上一推,把他往小胖子那邊推了一下,着急地表達出一系列的意思。
崽崽冰雪聰明,卻是立刻理解了,道:“你是希望我和那小胖子一起玩?”
屏幕外的宿溪簡直要給崽崽豎起大拇指,崽崽你這簡直就是讀阿媽機嘛!
可崽崽看起來仍然不是很開心,他垂着眼睫,半晌,悶悶地道:“知道了。”
雲修龐好不容易追了上來,抹着額頭上的汗水,氣喘籲籲道:“你,你為何,走,走那麽快,我今日也要去官衙一趟,能與你一道嗎?”
陸喚瞧了他一眼,倒是難得沒有扭頭就走,而是道:“随你。”
雲修龐立刻激動起來,和陸喚并肩走在了街市上。
他因為性格懦弱的緣故,在太學院也沒什麽朋友,還受人欺負,現在走在陸喚身邊,他感覺終于和這人成了朋友,心中有了踏實興奮的感覺,于是不斷問陸喚今日學士所講的那些問題。
陸喚全都一一解答了,神情中也并無不耐煩。
雲修龐一面喜出望外,一面又有些感動。
而屏幕外的宿溪看着,也有了種老母親的欣慰感。
待到把雲修龐送走,崽崽回到官舍內。
他坐下沏了壺茶,狂飲了兩口,像是與雲修龐說話說得太費力,口幹舌燥。
宿溪頓時有點兒愧疚,崽,帶一個學渣,為難你了。
接着,崽崽半天沒說話。
他沉默地坐在那裏,頭頂不停地冒出“……”,像是在斟酌着什麽,可是卻遲遲開不了口。
傍晚游戲裏的光線漸漸昏暗,官舍院子裏的夕陽從薄薄紙窗透進來,落在他眉宇之間,他看起來眸子裏有幾分澀意。
宿溪拍了下他的頭,示意——怎麽了?
崽崽垂着他的包子臉,抿了抿唇,沉默了好半晌,才忍不住問出口。
“你……你是否覺得雲修龐與我曾經的處境相同,對他起了憐憫之心,把他當成第二個我,這才讓我、讓我……”
話說到後面,他說不下去了,像是有些難堪,眼睫顫了顫,站起身來往院中走。
院中夕陽落在崽崽身上,崽崽小小一只,影子也小小一團。
……宿溪呆了呆,萬萬沒想到崽崽會這麽想。
原來他以為,自己一直讓他對雲修龐多照顧一點兒,是因為把小胖子當成第二個他,同情小胖子嗎?這誤會可就大了啊!
宿溪迅速把界面切換到院中,想方設法解釋,這游戲太犯規了吧,崽崽對自己說話就有對話框,自己還要到一百點才能對他說話!玩完這款游戲,宿溪覺得自己都快成了只能比手畫腳的啞巴了!
小團子還在院中繼續悲傷,她撓了撓頭,看到角落裏有一堆柴火,立刻拽着崽崽走到那堆柴火面前。
崽崽頭頂冒出個憂傷的問號:?
宿溪從柴火中抽出一根,丢在崽崽面前,意思是——看到沒有,這麽多柴火,阿媽只要一根。
崽崽像是并不明白她是什麽意思一樣,臉上仍然沒什麽表情,眉宇間仍然有幾分哀傷。
宿溪急了,把剛才那根放回去,又從柴火堆中抽出兩根,一根高瘦柴,一根粗胖的柴,立在崽崽面前。
然後,“pia”地一下把胖的那根拍飛,意思是——看到沒有,阿媽不要小胖子,只要瘦包子。
崽崽嘴角像是飛快地上揚了一下,但下一秒,又皺着眉心,負手立在那裏,包子臉上一片憂傷,問道:“我不懂你是何意。”
屏幕外的宿溪快要抓狂了:“啊啊啊啊!”
她撓了撓頭,又在崽崽左邊放了一根柴,右邊放了兩根柴。然後,讓左邊的一根金雞獨立,把右邊的兩根柴丢出了院外。
這一回,崽崽眉梢動了動,似乎是懂了,揣摩了片刻,才慢吞吞地問:“你的意思是,我獨一無二?”
宿溪瘋狂拉他左手。
屏幕裏的崽崽站着不動,但揚起的嘴角卻怎麽也平不下來,他耳廓微紅,眸子比夕陽還璀璨,淡淡道:“哦,是嗎?”
他這麽淡淡地說着,可頭頂卻跳出一個充斥着快樂小心心的白色氣泡——“我就知道。”
宿溪:……………………
崽,你是不是有點過分戲精了。
作者有話要說: 崽崽:我我我我我獨一無二!(耳根紅了一晚上)
宿溪:這孩子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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