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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宴會上當然不可能只招待尹家這兩位,赫胥猗的閨蜜好友來向她祝賀時,都對她身邊的尹如琢表示出了好奇。

赫胥猗心中煩亂,只能假裝看不見她們的探究。

尹如琢的話很少,護花使者般跟在她身側,沒對這個臨時接到的任務表現出任何不适與尴尬。

赫胥猗能夠感覺到,對方偶爾掃過來的隐晦視線。

太荒唐了。

赫胥猗因心中的猜想驚疑不定,卻還要裝出笑臉應酬來賓。

第一支舞說好和尹如琢跳,然而舞曲響起時,兩人都有一瞬間的怔愣。

還是尹如琢反應及時,向她伸手道:“猗猗,很榮幸能獲得與你跳第一支舞的機會。”

這是十分客套的說辭,赫胥猗露出一絲笑容,把手放到尹如琢手心。

她很慶幸,虛與委蛇已成為自己最擅長的事之一。

“如琢姐姐,你會跳男步嗎?”

“嗯。”

會跳男步不是什麽稀奇的事,如今貴族小姐間也經常共舞。

兩人滑入舞池,伴随着舒緩的音樂,緊張的氣氛稍稍舒緩了一些。

尹如琢身上有一股清淡的香味,像是某種芸香科水果的氣味。赫胥猗聞得真切,卻無法确定究竟是哪一種。

尹如琢毫無疑問是個美麗的女人,即便是匆匆赴宴,連身上的職業套裝都沒來得及換,也在宴會上吸盡了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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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妝更襯托出了她五官的深刻與精致,簡單绾起的茶色長發帶着極簡的時尚與随性。

赫胥猗比她矮小半個頭,只是稍一低眼,就看到了尹如琢纖長白皙,如同天鵝一般優雅美麗的脖頸。

有些人天生麗質,根本不需要過多的修飾。

“猗猗。”舞曲過半,尹如琢突然開口,聲音清冷卻柔軟,“你長大了很多。”

畢竟十年沒見,女孩子從十歲到二十歲在相貌上發生的變化,可遠不是十八歲到二十八歲能比的。

赫胥猗露出一絲俏皮的笑容,“畢竟十年了嘛。”

“嗯……我聽爸爸說,你現在還在念書?”

二十歲,她也不是什麽天才,當然還在念書。

“嗯,大三了。”

念的當然是國內最好的燕京大學,專業并不重要,名氣好聽就行。

“你讀的是什麽專業?有什麽理想嗎?”

赫胥猗可以确定,要麽是自己和尹如琢有代溝,要麽就是尹如琢根本不會聊天。

這幾句話講下來,要不是她教養良好,此刻一定已經尴尬出天際了。

“我的專業是古典文學和古典音樂,說理想談不上,只是愛好而已。”這兩門是像她這種身份的女孩最常選擇的課程,老實說,無趣至極,“如琢姐姐你應該是商科畢業的吧?”

“嗯……”

赫胥猗躲回話語主動權,趁勢追問道:“那你是哪個學校畢業的呀?”

她裝出少女的好奇與天真,不動聲色地打探對手的底細,也努力不過多地暴露真實的自己。

尹如琢回答得一板一眼,“我的碩士學位是國際聯合大學授予的,不過大部分時候都是家庭教師授課。”

這也是如今很普遍的一種精英教育方式,赫胥猗并不意外。

“國際聯合大學,那如琢姐姐一定學習成績很好吧?尹伯伯說你很早就接手家族的事務,你一定很能幹。”

赫胥猗不吝啬自己的贊美,只是這些話說完,對方卻是半天沒有動靜。她好奇擡眼,沒想到正撞上了尹如琢的目光,也不知道她看了自己多久。

“嗯?”

她歪了歪頭,顯出了疑惑的神情。

“我……并沒有你說的那麽能幹。”

赫胥猗以為她要說什麽,沒想到也只是一些簡單的謙虛之詞。

“你太謙虛了。”

尹如琢抿了抿唇,像是想說什麽,但此時已經一曲終了。

“如琢姐姐?”

尹如琢的手瘦削修長,掌心溫暖幹燥,皮膚細膩光滑,看起來瘦弱的手臂其實十分有力。

赫胥猗想要抽回手,沒想到對方卻握得紋絲不動。

“不好意思,我想到了一些事。”尹如琢聽到她的話才反應過來,對自己的失态道歉,“非常感謝你的招待,我要先告辭了。”

“那尹伯伯……”

“我之後會對爸爸說的,十分抱歉。”

“不會,還是工作要緊,那你路上小心。”

尹如琢點了點頭,向她告辭離去,一副來去匆匆的模樣。

赫胥猗反倒因她的這個态度松了口氣:事情即便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樣,或許也還有回轉的餘地。

尹潤松知道女兒離開後又是生氣又是無奈,向赫胥猗連連道歉,數落女兒不解風情。

赫胥猗好不容易堅持到宴會結束,送走最後一批賓客後攔住了想要開溜的赫胥複。

“爸爸,你不該解釋一下究竟是怎麽回事嗎?”

赫胥複有些心虛,避開女兒的視線,語氣外強中幹。

“什麽怎麽回事?你要我解釋什麽?”

“解釋什麽?你說解釋什麽?尹家晚上為什麽會來?他們的話是什麽意思?”

赫胥複晚上帶尹潤松父女見女兒,其實也相當于攤牌。只是單獨面對惱怒的赫胥猗,他難免還是有些忐忑。

畢竟,誰掌握家中財政誰的話語權最重,這幾年若不是這個女兒苦心經營,赫胥家怕是早就支撐不下去了。

“咳咳,猗猗你那麽聰明,應該知道爸爸的意思。尹家富可敵國,和我們家也算門當戶對。尹老哥脾氣好,如琢年輕有為,她媽媽去世早,你和她結婚,上頭沒有婆婆壓着,一進去就是女主人,用不着受氣。爸爸都幫你想好了……”

赫胥猗怒極反笑,“你幫我想好了?你幫我想好嫁給一個女人,而我是最後知道這件事的人。別人說賣女兒好歹也顧及名聲,可你呢?別說貴族,你連作為人的羞恥都沒有了!”

若是他人知道赫胥猗敢如此對父親說話,一定會大驚失色。然而赫胥複本人似乎早就對此習以為常,近乎于無賴地道:“你這話就不對了,猗猗。作為一個年輕人,你的思想怎麽還那麽古板呢?九諸通過同性婚姻已經快十年,IPS技術都投入了使用,那些個明星同性結婚各個大張旗鼓,也沒人說羞恥啊?你們年輕人之間不是流行說,同性才是真愛嗎?”

赫胥猗因這完全沒臉沒皮的狡辯而氣得渾身發抖,卻又很想笑。沒想到這個素來荒唐的父親,為了賣女兒竟然能說出如此開明的話,真是叫人見識了何為魔幻。

九諸允許同性婚姻不假,人們的觀念越來越開放也不假,可那個和這個根本就是兩回事。

只從同性婚姻開放将近十年,貴族中雖不乏同性伴侶,卻至今沒有一人選擇公開舉辦婚禮就能看出,這在貴族階層仍是一件為人所不齒的事。

如果問赫胥猗對同性戀情怎麽看,那她一定會說這是個人的選擇,不需要他人怎麽看,自己合适就好。

可問題在于,她不僅不喜歡女人,而且幾乎不認識尹如琢,赫胥複的行為是徹頭徹尾的賣女兒。

家裏的情況赫胥猗一直都明白,對于有朝一日會成為聯姻的工具這點,她也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她不介意自己成為籌碼,但像這樣連一絲體面都不留,一點選擇的餘地都沒有地被賣掉,她真的從來沒想過。

“我不會嫁給尹如琢的!”

赫胥家再怎麽落魄,也不該到這種地步!

赫胥複此刻的态度卻強硬了起來,“猗猗,現在的情況不是你說不嫁就能不嫁的,你看看尹家給你送的生日禮物,不是準媳婦,他們會那麽大手筆嗎?”

赫胥猗根本不願意去看,“那就給他們退掉!”

“退掉?你想得美!東西和錢我都已經收下了,你要是能湊出兩千萬還給人家,那你就退去吧!”

兩千萬。

只是聽到這個數字,赫胥猗就覺得一陣暈眩。

赫胥家如今只剩下這個莊園,她各種開源節流,幾乎用盡莊園的每一分土地,勉強維持家庭的開銷、莊園的維護以及每個月的欠債還款。

兩千萬,對鼎盛時期的赫胥家來說或許不算什麽,但對現在的她來說無異于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你把錢用到哪裏去了?”

赫胥猗并未失了理智,她隐約已經察覺到了更讓人心寒的事實。自從她掌握了家中的財政大權,父親已經很久沒有如此強硬過。

這一次會如此擅作主張、迫不及待,一定是因為有更讓他恐懼的事發生了。

赫胥複一聽女兒的話,頓時雙眼亂晃,神情尴尬。

“我問你,錢用到哪裏去了!”

赫胥猗再無法忍耐,抓起沙發上的靠枕朝着赫胥複砸去。

“你是不是又去賭了?是不是又去賭場了!!!”

賭博,永遠是最快讓人家道中落的方式。

“哎哎,猗猗,你、你怎麽能打爸爸呢?”赫胥複忙不疊躲閃,又跳又叫,完全沒有作為長輩的樣子,“別打了別打了……”

客廳中雞飛狗跳,正在此時,一個單薄的身影從樓梯上走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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