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一次直播

陸欽回去後，洗了個澡，剛打開電腦，準備回複合作方的郵件，駱源生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親愛的陸總監，看到德方發來的郵件了沒？你明天得出差去一趟J市了，我讓小徐跟着你，有意見嗎？”

德方是J市的一個私企，從織造、染色、後處理到服裝設計，中低端産品在國內市場上的占有一定比列，因為設備和技術的限制，外貿這一塊發展不大順利，便向綠清新能源購買了整套全自動化染整系統，軟件已經到位，硬件正在改造中。

陸欽還在總部的時候，跟德方的老板娘打過交道，這次對方指名讓他前往J市做技術指導。

J市距離K市中間隔了兩個省，他如果去的話，至少要出差一個星期。

陸欽：“我要喂貓。”

駱源生：“這一單搞定的話，給你放七天假，到時候你愛怎麽喂就怎麽喂！”

陸欽耐着性子解釋：“我每天晚上六點要去公園喂貓。”

駱源生急了：“你租的那個公寓附近的流浪貓？我記得那邊挺多愛貓人士在喂的，不少你一個。陸總監，清醒一點啊，你可從來不是那種為了貓會耽誤工作的人。你是不是故意在捉弄我啊？說，我怎麽得罪你了？”

這一頓狂轟濫炸下來，一般人真扛不住。

陸欽服了：“行了，我去，最多一個星期。”

樓下，211室。

楚骁白換上了黑貓女仆裝，緊張地坐在電腦前，攝像頭自帶美顏效果，柔光挺強的，還只拍到上半身，單看畫面效果，根本不會有人懷疑他的性別。

名為一只貓的直播間，目前在線人數還是零鴨蛋，封面放了奶牛貓對着攝像頭張望的自拍照，雖然阿黃理智分析說放人形照片會比較吸引人，楚骁白覺得自己隐瞞性別已經不大合适了，所以沒好意思再放女裝照。

因為還沒人進來，他只放了一首沒有歌詞的輕音樂，然後——

從抽屜裏面取了一份英語試卷，開始答題。

專心的程度簡直讓阿精捂臉。

“阿黃，這樣真的合适嗎？”

“……我也不知道，看看吧。”

兩只躲在門口，小聲地議論着，随後動作默契一致地取出手機，去下載了一個葫蘆娃直播平臺的app，注冊賬號。

等他們倆注冊完賬號，跑進楚骁白的直播間時，頓時傻眼了。

“阿精，我是不是看錯了？怎麽一下子兩千多人了？”兩千在線人數其實真不算多，只是幾分鐘的工夫，從零變成了四位數，阿黃有點懷疑自己的眼睛。

阿精立馬跑過去，在攝像頭拍不到的地方，對楚骁白說：“白白，快回魂了，好多人！”

“啊？”楚骁白一臉迷茫地擡頭，鏡頭中的黑貓女仆裝“少女”簡直嫩的能掐出水來，直播間的彈屏刷的飛快。

“emmmmmmm主播有點呆！”

“終于擡頭了，還以為小姐姐要直播做英語高考模拟卷233”

“小姐姐看着好眼熟啊！是微博上那個黑白貓咖啡屋的小姐姐嗎？”

楚骁白一看彈屏，臉色漲紅，開了麥後，傻傻地反問了一句：“怎麽一下子來了這麽多人？”

他說一句話，屏幕幾乎被“哈哈哈哈哈”淹沒，于是連忙把彈屏位置調整一下，固定到右下角，原以為今天第一次直播，人數能破兩位數就不錯了的。

“不好意思，以前講養豬的時候，從來沒見過那麽多人。不，今天不養豬了，準備唱歌。”去掉變聲器後，他的聲音雌雄莫辨，說不出的好聽，加上羞澀軟萌的外表，讓刷屏再一次狂飛。

“噢噢噢老夫的少女心~”

“這麽可愛居然不是男孩子！”

“小姐姐準備唱什麽？可以點歌嗎？來一首小蠻腰吧~”

“小蠻腰？”楚骁白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說，“這個我還沒學，今天就學了十首歌。”

阿精捂臉：這個老實過頭的孩子。怎麽跟阿黃一個德行，連撒謊都不會啊！

沒有讀心術的白白還在繼續犯傻：“我先記下來，學會了再唱，今天先給大家帶來一首《半壺紗》。”

這是一首古風歌曲，歌詞很有禪意，原唱是女聲，楚骁白的翻唱又是一番別樣滋味，原本還在調戲主播的人紛紛刷起了鮮花。

一首歌結束，“少女”害羞地說了句：“謝謝大家的鮮花，喜歡的話，記得點一下關注。”

陸欽進入直播間的時候，明顯地愣了一下，他是從萌寵直播間“自帶錦鯉體質的滾滾”那邊轉跳過來的。之前，在他答應駱源生出差的要求後，對方發來一個直播間分享，說是請他看貓。

貓變成了一直翻滾賣萌的熊貓不說，那個人氣挺高的直播間還發廣告，因為截圖上直播間的圖片是一只奶牛貓，長得又很像他心儀的那只白白，鬼使神差地，他按下了鼠标，來到了一只貓的直播間。

他進去的時候，楚骁白已經換了一首旋律輕快甜美的歌曲《帝都》，并不是陸欽喜歡的風格，他卻沒有立刻離開，盯着“少女”的臉認真打量了一會兒，得出倆結論：第一，這個主播瞧着很眼熟，是昨天黑白貓咖啡屋的服務生？第二，雖然歌曲不是他喜歡的類型，這人唱得還挺好聽的。

陸欽随手點了個關注，雖然他也不确定以後還會不會再登陸這個直播平臺。

“最後一首歌《喵喵喵喵喵喵喵》，唱完要下播了，晚上會開萌寵直播，晚上十點半到早上七點半，主播是，唔，大家看我的頭像。”頭像是一只在“擦玻璃”的奶牛貓。

葫蘆娃平臺上的萌寵直播除了人氣最高的錦鯉體質滾滾，其他的“主播”經常消極怠工，就對着攝像頭睡覺、吃飯飯，甚至躲貓貓。

陸欽原本打算點叉叉的手停住了，視線轉向那個小小的頭像，點開放大，驚訝地張大了眼睛：這只小貓咪不就是白白嘛！

長的相似的貓很多，奶牛貓裏面顏值那麽高的，他就見過白白，難道……這個主播就是白白的主人？

陸欽沉吟了片刻，“少女”的喵喵聲傳入他的耳膜，有那麽幾個瞬間，他甚至懷疑發出聲音不是人，而是一只貓。

意外的……可愛。

可惜，性別不符合他的審美，還是個未成年。

陸欽讀高中那會發現了自己的性取向，那會兒同性婚姻法剛剛被國家承認，但在老一輩的眼裏，異性戀才是符合天地陰陽諧和的正統。一直到他大學畢業，見他一直沒交女朋友，也從來沒跟哪個女孩走的特別近，他媽才開始懷疑自己的小兒子是不是身體出了問題。

之後是順理成章的出櫃，陸欽他哥陸霆相當能幹，已經繼承了他爸的事業，他爸跟他媽特地去咨詢了心理醫生，最終接受了現實，但看他一直沒找個伴，他媽又開始操心了。

這一次，陸欽從京都總部調到K市分公司，也有一部分想要躲避相親的意思。

“好了，我要下播了，明天見。”

含糖量極高的聲音将正在思考人生的陸欽小哥哥拉回了現實，他看着直播間裏黑貓女仆裝“少女”，早已把彈屏屏蔽掉的他自然不知道觀衆在說些什麽，只見“少女”一臉為難最後又點頭承諾說：“我明天去學一下，不保證一定能學會。”

楚骁白這會兒還沒搞明白《小蠻腰》是一首什麽樣的神曲，get不到觀衆反複強調讓他去學那首歌的含義，但看那一連串哈哈哈哈和壞笑的表情，隐約意識到可能有……陷阱？

他急急忙忙地閉麥，退出直播間，切換到百度頁面，輸入小蠻腰三個字，版本很多。

阿精湊了過來，無奈搖頭：“白白，那首歌很騷。”

楚骁白一臉懵逼：“……”

阿精繼續說：“有個好消息是，葫蘆娃平臺上把這首歌禁了。”

楚骁白一聽，頓時松了口氣：“所以是他們在跟我開玩笑？”

“人類果然是狡猾的生物。”阿黃也跟着湊了過來，“白白，你給我和阿精的賬號加個管理員。”

楚骁白連忙照辦，其實他剛才直播的時候，也發現了一些不和諧的聲音，明明內心很緊張，面上還要強作鎮定，告訴自己萬事開頭難，他今天運氣已經很好了！

“阿精，我剛才看到他們說，是從滾滾的直播間跳過來的，是熊黑白幫忙給我拉人了。”

阿精頭也不擡，完全不領情的架勢：“那家夥肯定是為了顯擺，不用管他。”

楚骁白猶豫了下，決定還是要替那只壞熊正個名：“其實我覺得他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特地照顧我的。”

在咖啡屋的兼職之前，他跟熊黑白沒有打過交道，對那只熊的所有印象都是由阿精口述的，但，實際相處之後，他發現對方并沒有他想象中那麽壞。

阿精皺着眉頭，轉移了話題：“咱們不聊那家夥，快，白白你看看，剛才直播收了多少禮物？”

楚骁白只直播了一個小時，最高在線人數一度達到八千人，除了系統免費贈送的鮮花外，也有一部分觀衆花錢刷了禮物，雖然不算多，卻比他之前直播養豬的一個月收入都要多。

“阿精，好開心啊，我的粉絲居然突破四位數了！”

“嗯嗯，白白最棒了，咱們現在還是快點數錢吧！”

直播的禮物通常是主播跟平臺對半分，葫蘆娃的主播後臺可以直接查看贈送記錄，楚骁白還沉浸在粉絲數從兩位數飛升到四位數的巨大驚喜中，滿腦子的“貧農翻身當家作主”，點開收入記錄一看，兩只眼睛亮得發光：“可以買三斤貓糧！”

分成後收入剛剛一百出頭，跟熊黑白的直播間收入完全不能比，而且——

阿精有點糾結的是，他沒看錯的話，贈送名單裏面排名第一的大佬就是熊黑白的馬甲，這貨用了本名。

媽蛋，居然是那家夥帶動的人氣，連收入都是對方“施舍”的，好氣喲！

但看旁邊的貓崽子一臉傻樂的模樣，他就不忍心拆穿真相了。

算了，讓他再開心一會吧。

“阿精，我先去把剛才的卷子做完，你十點叫我，晚點還有一場。”

阿精摸摸白白的腦袋，一臉深沉地點頭：“去吧。”

311室。

陸欽對着已經黑屏的直播間，意外地發了會呆，距離十點半還有一個半小時，按照他平日的作息，那時候他已經上床睡覺了。

微信提示聲響起，駱源生的消息又發了過來：[圖片][圖片]看我家貝貝，多可愛啊。

終于有貓的駱經理得意忘形了，居然刺激一個馬上要跟心愛的貓分別一周的男人，簡直不能饒恕。

陸欽：你明天自己出差去吧。

駱源生：爾康手.jpg。不要對我那麽殘忍！

陸欽：你剛才發我的直播間，自己進去看了沒？那是熊貓，不是貓。

駱源生：熊貓怎麽了？你還敢嫌棄，那可是國寶啊！而且你沒注意到直播間的名字嗎？錦鯉體質的滾滾啊，很多許願的人心願都實現了！你這個無知的人類。

陸欽：忘記吃藥了？

駱源生：看在咱們相識多年的份上，那麽多年的友誼，現在又是一個戰壕裏面的隊友的份上，你覺得我會騙你嗎？

陸欽：不好說。

駱源生：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呢？哎，我跟你說啊，我撿到貝貝的前幾天，剛在那個直播間刷了一個999塊的小跑車，許願要有貓。你看，這不馬上就有了嘛。

陸欽：……你這999塊買回來的小橘貓，真不錯。

人傻錢多，說的不就是駱經理嗎？

此時此刻的陸總監完全沒有想到自己也會變成他現在所不恥的“人傻錢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