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齊章帶着靳堯上了23樓,一應入職手續辦得很快,靳堯拿了自己的工資卡和工號牌,這些東西對他來說十分陌生,也十分新鮮,對于一個只有高中學歷的人來說,入職名企的機會十分難得,即使他只是個武替,那也是正兒八經有人事資料,有社會保障的人了,這是妥妥的白領啊。

靳堯很有些喜不自勝,齊章看着他這個樣子,倒才覺得他像個二十啷當歲的年輕人了,先前他一直覺得靳堯身上的氣質很特別,有種不屬于他這個年齡和身份的銳利,這種淩厲的氣勢甚至連影帝顧擎都比不上,齊章見過的人裏,大概只有何沿的丈夫周晏城那樣的人,才會有這種陵勁淬砺刀鋒一般的氣場。

“那我什麽時候上工?”靳堯一手擺弄着自己的一堆卡片一邊問。

“顧哥今天在劇組,這部戲是文戲,暫時用不上你,下個月有一部冒險動作片,到時候你就得全程陪着,趁這半個多月你就休息休息吧!”

“啊?”靳堯傻眼,他不禁撓了撓頭,“你的意思是,我才入職,一天活兒沒幹,就先放長假了?”

齊章失笑:“你怎麽這個表情?只見過人家要請假的,沒見過白得了假期還不高興的!”

靳堯一本正經道:“那不成,這無功不受祿,白領這麽多薪水不幹活,我心裏不爽快,您說顧哥在哪?我找他去,就算不用我替身,我給他做個保镖也行,不是說前幾天顧哥還被私生飯跟蹤,差點出車禍麽!要有我在,對方就是開飛機來,我也擔保那些小孩兒攔不住我!”

齊章被他逗得直樂:“行行行,就是你昨天那個劇組的隔壁,這是車鑰匙,你自己開過去吧!”

靳堯領了鑰匙,興高采烈地走了。

齊章好笑地搖頭,嘀咕了一句:“這小孩真是!”

他剛坐下要忙自己的事,桌上的固定電話響起:“喂,哪位?”

“我是何沿。”

“何總。”

何沿似乎沉吟了一會兒:“那個靳堯,你把他的資料都送過來。”

齊章吃驚極了,但是上司的命令必須執行,他挂斷電話,翻出靳堯的資料,親自送上了36樓。

“何總,”齊章立在何沿的桌前,舔了舔嘴唇,有點忐忑,“是不是這小孩兒有什麽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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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別多想,”何沿和顏悅色的,他一邊翻看着資料,微微蹙了眉,“孤兒?”

“是的,他的資料都是真實的,我都跟公安局那邊核實過,這孩子在業內很有些名聲,他那樣貌身材,說實話,捧出來做個功夫明星絕對有前途,這也是他後面沒背景……”

何沿點頭:“你們在哪裏遇見的他?”

齊章心裏直打鼓,顧擎是個彎的,他看上靳堯就讓齊章疑心了許久,如今連何沿都對靳堯這麽感興趣,何沿的丈夫可是世界首富周晏城啊,自己要是給何沿拉皮.條……

何沿似乎看穿了齊章的心思,不由好笑:“他和我一個故人十分相像,所以我多問兩句。”

齊章這才放下心來:“就是在北裏影視城,他在隔壁劇組做武替,然後被顧擎給相中了,請來給他做禦用替身,至于這孩子其他的事,您要是想知道,我再給您打聽打聽。”

何沿揮了揮手:“不用了,我就是多問兩句,你忙你的吧。”

齊章離開後,何沿拿出手機撥電話,那頭很快就接了:“寶貝兒?”

何沿單刀直入:“許澤恩呢?”

周晏城不滿:“你打你老攻電話找別的男人?我跟你說小沿沿……”

“別扯淡,我這有重要的事!”

“你找他有什麽重要的事?”周晏城起身,踢了踢沙發上睡得迷迷糊糊的許澤恩,“起來,我老婆找你!”

許澤恩坐起身,茫然地揉了揉眼睛。

他接過周晏城的電話:“喂,何沿?”

何沿原本到嘴邊的話卻咽了下去,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年輕的和靳堯極為相似的人的出現,并不是帶給許澤恩慰藉,反而會将他推入更加沉淪的深淵。

何沿嘆了一口氣:“沒事,我有個朋友想找個好的黑客,我就想到你了。”

許澤恩捏了捏鼻梁,有點無奈:“我雖然是學計算機出身,但我并不是黑客,你朋友想做什麽?我給他介紹別人。”

何沿随便找借口詢問了兩句,挂斷了電話。

“我說你也是夠了,家裏好好的床不睡,成天來我這睡沙發,不是,我這沙發是鑲金帶鑽了還是有雲夢仙枕的功能啊,你賴我這了啊?”周晏城拿回自己的電話,憤憤走回辦公桌。

許澤恩怔怔坐着,雙手搭在沙發沿上,指尖輕輕摩挲着那柔軟的皮質,他聲音喑啞,幾近耳語:“這是靳堯買的沙發。”

周晏城一愣:“你家裏就沒他買的沙發?沒他買的床?”

“沒有,”許澤恩低垂着頭,“那一把火,什麽都燒沒了。”

周晏城張了張口:“你這樣子,早晚把自己弄死!”

“我不會死的,”許澤恩臉埋進雙手裏,有一種無力又堅定,絕望又希冀的聲音從青白交錯的指節中流瀉出來,“在找到他之前,我不會死。”

周晏城沉默着,如果說這個世上有誰能跟許澤恩感同身受,那麽唯有他自己。

可是他和何沿沈群回來的這個世界,卻再也沒有出現郭子橋大師,周晏城有心幫助許澤恩,卻已經無能為力。

靳堯的屍骨是确認無疑的,但是不管別人怎麽說,許澤恩都固執地認定靳堯沒有死,也幸虧他有這樣的執念,否則只怕他根本活不下去。

“我這裏,”許澤恩一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他的眼裏煥發出一種幾近狂熱的神采,看得周晏城有些心驚肉跳,“我感覺到他還活着,而且離我越來越近!”

————

靳堯開着車來到了北裏影視城,熟門熟路地找地方停車,他哼着歌兒走進顧擎的劇組,敏銳地察覺到這個劇組超乎尋常的低氣壓,而空氣中更是漂浮着淡淡的若有若無的腥氣,靳堯腳步一頓。

有認識的人看見他,不由奇怪地小聲問:“靳堯?你怎麽到我們這來了,你不是在隔壁劇組?”

靳堯也小聲回答:“我現在給顧哥做事,怎麽回事兒你們這?怎麽有血腥味?”

“這你都能聞到?”那人叫毛存明,是個場記,他奇道,“你是狗鼻子嗎?”

靳堯也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聞到氣味的第一時間他就判斷出這是人血味,天氣這樣冷,氣味擴散不遠,目之所及十米之內都沒有看到有血跡,自己這鼻子确實異于常人的靈敏。

毛存明也不多問,悄聲道:“今兒劇組裏出事了,林煊和陳嘯然衆目睽睽下打起來了,不過傷得都不重,就是拳頭擦破了點。”

靳堯一樂:“兩個小貓撓起來了?”

毛存明也“噗嗤”一笑,似乎也覺得靳堯的形容很有趣:“可不是!”

“不過為什麽打啊?”靳堯不解。

“這你都不知道?林煊和陳嘯然都跟顧哥好過啊!”

“嚯!”靳堯驚訝地瞪大了眼,不過也沒有多問。

這時遠處緊閉的房門裏又響起了争吵聲,還夾着乒乒乓乓摔東西的聲音,起初還是小東小西,最後不知有什麽轟然倒地,可見戰況越來越激烈。

整個劇組裏雖然噤若寒蟬,但是人人臉上精彩紛呈,小聲交流着彼此的觀感:

“這兩個真是夠顧哥喝一壺了,一個比一個野,也不知道裏面打成什麽樣了!”

“會不會傷到顧哥啊?咱劇組光給顧哥的臉買保險就花了八百萬,可別撓傷了也算咱的啊!”

“這腳踩兩只船,早晚要翻船,顧哥什麽都好,就是這花心……”

“他跟林煊早斷了吧?陳嘯然也是自己貼上來的,要我說顧哥算仁至義盡了,要不是顧哥,就憑他,能在隔壁拍戲?”

……

靳堯皺了眉,顧擎對他有知遇之恩,自家老板被人在背地裏這麽埋汰,當他是死的嗎?

他一腳踢開攔路的一把實木木椅,那動靜有點大,幾個說悄悄話的都忍不住噤聲向他看過來。

靳堯冷冷掃過去一眼,淬了寒光的眼眸刀刃一般,被掃到的人都心神一凜忍不住移開視線,他大步向門那頭走去,“咣咣”砸門,簡單粗暴,那俐落的架勢,讓一衆看戲的人都直了眼。

門裏傳來一聲尖利的叫聲:“誰啊!”

靳堯一聽就知道是陳嘯然那個小娘娘腔,他沉聲道:“你爺爺!”

門扉後的喧鬧戛然而止。

“滾!”另一道男聲響起,比陳嘯然的要沉一些,但還是聽得出稚嫩。

靳堯也不客氣,他剛擡起腳——

“哎哎靳堯靳堯,這有鑰匙!”毛存明跑過來遞給他一串鑰匙,“別踢別踢,壞了還得再搭!”

靳堯剛把鑰匙插.進鎖孔裏,門從裏邊打開了,顧擎一臉憤怒和疲憊出現在門口,難堪和尴尬讓顧擎的臉色青白交加十分難看,口氣也相當不耐:“你過來幹什麽?”

“顧哥,要幫忙嗎?”靳堯直白地問,“我幫你提(di)走一個?”

顧擎眼角直抽抽,靳堯卻自顧走了進去,他先是看了看林煊,這人是顧擎劇組裏的男二號,得留下,于是靳堯徑直拎起陳嘯然的領子,把他倒退着提出了這休息間。

陳嘯然原本看到靳堯還呆了一呆,此刻不由哇啦啦大叫:“死武替!又是你!你天生跟我有仇嗎?你放開我,放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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