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也不知過了多久,靳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而那條信息卻陰魂不散地,把雪夜桃林的那一幕,完全帶進了自己的夢裏。
同一時間,許澤恩正站在南湖莊園的桃樹下,他的手指輕輕撫摸着樹幹,他站在那裏筆直僵硬,幾乎和灰敗的樹幹融為一體。
這晚沒有大雪,卻有夜雨,雨水順着許澤恩的頭發滴落進他的眼睛裏,眼睫上潮濕一片,冷雨熱淚混合難辨。
那年大年三十,許澤恩在主屋睡,剛過了十二點的時候他給靳堯發了拜年短信,那會他們剛好上,少年人注重戀愛裏的一切儀式,新年的第一時間就要給自己喜歡的人送上祝福,不過他等了許久都沒有收到回音,正氣惱着,窗玻璃上卻響起輕叩聲。
那敲擊聲三長一短,如同青鳥啄在許澤恩的心髒上,他幾乎是彈跳下床,奔到床邊,拉開窗簾,窗玻璃上映出靳堯那張放大的俊朗無匹的笑臉。
那天夜裏天空飄着鵝毛大學,靳堯的笑容卻如同七月驕陽照進許澤恩的胸腔,他在那一剎那幾乎手腳一軟,趕緊把窗戶打開,把靳堯拉了進來。
“你瘋了!我這是三樓!外面全是雪……”
靳堯猛地撲過來,許澤恩被他撞得連連後退,腳跟碰到床邊就勢倒了下去,他只怔了很短的時間就反壓住靳堯,兩個少年瘋了一般啃吻着對方,直到彼此的嘴唇都腫了麻了才微微分開。
“傻逼啊你!”許澤恩一手圈着靳堯的脖頸,嘴裏罵着,眼裏全是笑意湧動,在水晶吊燈的映照下眸子裏一片波光潋滟,靳堯看着就忍不住往他眼皮上親。
“這新年第一天,我想跟/你/睡!”靳堯笑呵呵地直白道。
許澤恩揚着眉,一字一字重複:“跟、我、睡?”他一手往下,弄得靳堯身軀一顫。
“哎喲喂!你個小流氓,哥哥都沒好意思調.戲你,你別自找苦吃啊我告兒你,哥哥正是血氣方剛!”
靳堯笑道:“來,跟我走。”
“哪兒去?”許澤恩不解,“外頭那麽大雪!”
“就是下雪才好玩兒啊!現在園子裏也沒別人,走,走啊!”靳堯已經竄到了窗邊,又拉開了窗子,他對着許澤恩招手,“別怕,我先下去,你撐着窗框垂直下來,我喊你松手你就只管跳!”
靳堯說完自己就先跳了下去,許澤恩緊随其後,按照靳堯說的,雙手扒着窗框,把身體垂直下去,在聽到靳堯的提示聲後手一松,他就牢牢掉在了靳堯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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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堯小聲笑道:“叫你跳你就跳,也不怕我接不住你。”
許澤恩靠過去咬了咬靳堯耳朵:“你能讓我摔着嗎?”
“那肯定不能,”靳堯認真說道,“要是接不住你,我就趴下給你當墊子,壓死我也不能摔着你。”
許澤恩知道,靳堯說的每一句話都很認真,靳堯說的每一句話都會兌現。
靳堯拉着許澤恩一路往桃林子跑,雪地路滑,兩人好幾次都踉跄着差點跌倒,無論誰要滑下去,另一個人就會牢牢撐住對方的手臂肩膀,這樣互相撐着扶着,誰也沒摔倒下去過。
正是大年初一的淩晨,莊園裏果然悄無人煙,他們跑進桃林深處,許澤恩奇怪問:“要去咱也去北邊的梅林,到這來幹嘛?”
“明天肯定有人去看梅花,桃林這裏沒人過來,雪厚。”靳堯一邊說着一邊走到角落裏打開開關,滿林子的彩燈都亮了起來。
許澤恩的一頭霧水在看到眼前景象的時候豁然開朗。
他整個人都驚住了。
桃林最角落裏,靜靜矗立着一座冰雪搭成的小屋,有頂有門有窗有框,甚至在門上還斜斜插着一根樹枝,樹枝上挑着一個小小的紅燈籠。
小小冰雪屋,五髒俱全,在幽暗的桃林角落裏散發着紅彤彤的光暈,像是為進入這冰天雪地四野茫茫的許澤恩指出一條通往溫暖的路。
靳堯走過去,雙手叉着腰,聲音飛揚,帶着獻寶一樣的得意:“怎麽樣,好看吧,這是哥給媳婦的新年禮物!”
他左右看了看,發現許澤恩沒有跟上來,反而在後方遠遠地呆站着,他招了招手:“過來啊寶貝兒!不用懷疑,就是送給你噠!”
許澤恩慢慢走了過來,一路飛跑他都沒有在意過腳下路滑,但是這短短一小截路他卻走得十分緩慢,仿佛腳下有什麽東西纏繞住他,讓他每邁出一步都十分用力。
許澤恩低頭凝視着冰雪小屋半天沒有說話,黑暗掩飾着他輕顫的身軀,但是寂滅的環境裏,他加重的呼吸聲格外格外清晰。
靳堯彎着腰仰頭從下方去看許澤恩的臉,他嘻嘻笑道:“喜歡嗎?喲!看這架勢,這是感動了?我媳婦真好騙……唔!”
許澤恩把靳堯壓在一株幹枯的桃樹上,他的手牢牢握着靳堯的後腦,手背搓磨在樹幹上帶來陣陣銳痛,但是許澤恩此刻需要這種痛,他需要疼痛來分薄他烈火熔岩一般迸發的情緒,否則他會克制不住自己把靳堯直接生吞了下去。
他幾乎是用撕咬的方式吻靳堯,熱烈的,激蕩的,不顧一切的,這種吻法讓靳堯頭皮都炸了起來,他試着去推開許澤恩:“你輕點,讓我緩緩……”
落雪無聲而緩慢地飄着,沾在兩個人的發上,肩上,身體上,卻在瞬間又化作水滴蜿蜒滴淌,兩個少年身上都被火焰包圍,太瘋狂了,靳堯想,怎麽忽然就這樣瘋狂了。
身體上的皮膚也不知道怎麽就接觸到了冰涼的空氣,他狠狠一顫,卻在下一瞬如遭雷擊,天地之間轟然劈下來一道炫目神光在他眼前炸開,滿目缤紛之後,靳堯的大腦只剩一片空白,如這眼前的茫茫雪地一般,漫無邊際的白,漫無邊際的靜。
他一忽而置身在冰天雪地裏正茫然瑟瑟,一忽兒又被抛進烈火灼然的熔爐裏,冰火交加,他冷到發顫,熱到發麻,所有的血液都瘋狂奔湧到一處,全身的每一根神經每一個纖維都在尖叫在吶喊在奔騰在呼號。
“澤恩……”
靳堯都不知道自己眩暈了多久才能從嗓子眼裏擠出那個名字,他的口中呼出灼熱的氣息,再次和許澤恩的纏繞在一起,許澤恩看着他,雙目湛湛,漆黑濃郁得如同看不見的深淵,把靳堯整個吸進去。
“這是我給你的新年禮物,哥哥,你喜歡嗎?”許澤恩低低笑着,那嗓音似乎要順着耳膜鑽入靳堯的每一個毛孔,酥麻的電流流竄在四肢百骸。
靳堯呆呆地看着他,好半晌眨了眨眼,憋出來一句:“你這個媳婦……有點犯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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