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1)
許澤恩忽然激動起來,語氣陡然強硬, 他的眼睛在漆黑的空間裏發着灼熱的奇異的光亮,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如果不是我從□□你, 如果不是我先鬥倒了許承仕,如果許延欽不死, 如果我不對許崇謀妥協, 死的就會是你!沒有什麽比你的命更重要!我不想讓你卷在許家的漩渦裏,要報仇要奪權那都是我的事,我不想連累你!你明不明白?!你以為你會一身功夫就足以自保嗎?從小到大你吃的苦頭還不足以證明一切嗎?許承仕把你扔到水缸裏, 許封岘的保镖把你堵了嘴挂在桃樹上暴曬一天,許延欽對你虎視眈眈……你哪次能護住自己?你空有一身武力一腔孤勇, 可你從小在南湖莊園長大,一個身份就壓得你動彈不得……”
許澤恩驀然蹲下.身去,他抱住頭, 痛苦的聲音從他的臂彎中流瀉出來:“靳堯……你不懂,你根本不懂……沒有什麽比你的命更重要, 只有你活着, 我們才會有将來……我都是為了你……”
靳堯閉了閉眼, 仰頭靠在門板上:“那你現在跟我說這些有什麽意義?就算現在許家只剩了你和許封岘, 就算你已經勝券在握,家主至少還能掌權二十年, 你我眼下的情形,和當初并沒有不一樣……”
“不一樣,”許澤恩擡起頭, “你給我點時間,三年……不會超過五年,我一定……”
“我一天都不會給你!”靳堯睜開眼睛,俯視着地上的身影,他聲音堅定,意志不可動搖,“過去了就是過去了,這五年我們彼此安好,我現在在蔣家過得十分好,我再也不想卷入你們許家的恩怨傾軋!”
許澤恩咬牙切齒:“我跟你不會過去!我也從無安好!你更不可以留在蔣英哲身邊!”
他站起身,複雜的眼光數度變幻,最後他只是強調着,“我會讓你回來的!”
他們兩個人性格南轅北轍,心性更是天差地別,但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固執執拗,認定的事都死不放手。
靳堯拉開門:“你不走我走!”
那時候靳堯不是不無奈的,他被許澤恩軟了心腸,他再傻,也能分辨出許澤恩的解釋是有道理的,他那時候想的更多的,是自己的眼睛不好了,他回到許澤恩身邊那就真正成了累贅,姜書鴻三個兒子去其二,整個姜家把所有希望都押在許封岘身上,許澤恩早已內憂外患,他每天都在刀尖上掙紮,靳堯這個時候回去,只是給他多送一條軟肋給對方捏。
靳堯很信命,因為他跟許澤恩從未被命運善待過,他們從小唯有彼此可以取暖,縱然被逼迫着做了許多不得不為的事,但手染鮮血是不争的事實。
他的眼睛就是代價,他和許澤恩情深緣淺就是代價,五年都過去了,以後沒有他,許澤恩也能過得很好,兩個人有一個不再吃苦,那已經是靳堯唯一的奢念。
二十年是個很可怕的數字,多少人一生都不可能用這樣漫長的時光和另一個人朝夕不離,便是兩棵樹,在這樣冗長的歲月裏都會讓彼此的根莖長成纏繞糾結的一個整體,何況是兩個有血有肉有靈魂的人。
許澤恩縱使有再多不堪,靳堯依然希望他能過得比自己好。
後來的半個月,靳堯都不再給許澤恩說話的機會,直到許澤恩即将離港,靳堯甚至都沒有出面去送行。
然而就在那天,許澤恩和蔣英哲同時被綁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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綁匪給他打電話,讓他在兩個人中選一個。
……
“你不覺得奇怪嗎?綁匪理該勒索許家主和蔣董事長,為什麽會打電話給你?”鐘燃忍不住問。
“我那時候,有許多仇家,”靳堯解釋,“我以為是哪個仇家報複,這個是說得通的。”
“然後你選了許澤恩?”
“是,我在電話裏選了許澤恩……”
“後來呢?”
“後來綁匪放了蔣英哲,許澤恩中了兩槍,被扔到了海裏。”
鐘燃更不明白了:“可你明明說,綁匪是許澤恩安排的。”
靳堯笑了,笑得無奈又疲憊:“這就是許澤恩高明的地方,既然是我的仇家報複,當然是我選哪個,他們就要殺哪個,事實上,不論那時候我選哪個,蔣英哲都不會有事,如果我選蔣英哲,那許澤恩順理成章可以讓我愧疚,對他的受傷負責,而我選了他,他能确認我的心意,又借着傷勢讓我跟他回京都,更是一舉兩得了。”
鐘燃沉默了許久:“你是怎麽知道這個局是許澤恩設計的?”
“那地方是在海邊的一個廢棄工廠,我趕到的時候,綁匪引.爆了許多油罐,整個工廠已是一片火海,蔣英哲被扔在外面,他告訴我,許澤恩被人扔下了海,那時候距離他掉海已經兩個多小時,我以為他死定了……”
“情急之下……”
鐘燃靜靜等待着。
靳堯幽幽嘆了口氣:“情急之下,我的眼睛就看不見了……”
原本就視神經嚴重受損,激烈的情緒波動之下,雙眼徹底失明,鐘燃是醫生,當然聽懂了。
“一開始我是不知道的,直到兩年後,我去海恩找許澤恩,在門口的時候聽到了那個綁匪的聲音,我對人的影像和聲音都十分敏感,立刻就認出了他,在我的逼問之下,他說出了當年綁架的實情。”
“那個時候許澤恩即将和周宴笙訂婚——這件事你應該也聽說過,原本我瞎着,許澤恩有心隐瞞,我的确不會知道,但是我……”
鐘燃一個局外人,聽到這裏忍不住被“瞎着”兩個字狠狠刺了一下。
靳堯停頓了一下,“但是我爸,他來告訴我,許澤恩要訂婚了,讓我別再犯傻……”
鐘燃一怔,這是靳堯第一次提到他的爸爸靳伯文。
靳堯似乎知道鐘燃的疑惑:“我媽媽生我時候難産,所以我爸很不待見我,他幾乎從來沒有管過我,偶爾跟我說一句話,也是提醒我要好好保護四少爺……”
“特別奇怪,是不是?”靳堯好笑地說,“好像許澤恩才是他的親兒子似的……其實我也不是很懂這個關系,南湖莊園水太深了,每一個人我都好像不怎麽認識……”
鐘燃深深吸了口氣,繼續問:“那麽從二十五歲到二十七歲的兩年間,你都在許澤恩身邊?”
“對。”靳堯簡回答。
鐘燃在寫字板上打上勾:“那兩年的事你都記得嗎?有發生特別的事嗎?”
靳堯沉默了一會,一直平穩如湖面的聲音微微蕩起漣漪:“那兩年……還好,我其實很少出門……”
許澤恩以為靳堯是因為失明不願意出門,其實靳堯只是心中有數,他不适宜在京都露面,他不想給許澤恩惹麻煩。
認真說來那兩年雖然是他生命裏最安全最平和的時光,但許澤恩事事順從他,連說話的聲音都不敢放大,他越是這樣,靳堯反而越不知如何與他相處。
那時候許澤恩已經滿心愧疚,兩個人之間橫亘了五年,那不是彼此歲月安好的五年,而是一個死裏還生無數次,一個時刻掙紮在刀口浪尖,他們都知道對方滿身傷痛,但又因為不能參與而無法感同身受。
談及過去,所有美好的回憶都會在憶起分手的那一刻戛然而止,暢想未來,靳堯的眼睛看不見,再好的風景也與他無關。
許澤恩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靳堯又怎麽放得開心扉和他相處,那兩年,大概也只能說得上相敬如賓。
可那時候,畢竟還是愛着的,身邊有這個人坐着陪着,還是覺得溫暖的……
……
靳堯一直緘默着,鐘燃只得繼續引導話題:“因為許澤恩要訂婚,你去找他了,然後得知了之前綁架案的真相,之後呢?你跟他吵架嗎?”
“吵了吧,”靳堯有些疲憊,睫毛微微顫着,聲音更低了,“後面的我不大記得了,好多都很模糊,只大概曉得有這個事……我說到哪了?幾歲了已經?”
“二十七歲了。”鐘燃輕聲答,他知道靳堯已經意識到自己年齡和身體完全對不上,但是靳堯什麽都沒再說,他呼吸平穩,好像睡着了。
————
靳堯沒有再回南湖莊園,他全身心投入到《極地生存》節目的前期特訓中,二十多天下來,整個人生龍活虎,精神奕奕,過往記憶似乎完全沒有在他身上留下半點痕跡。
只要遠離許澤恩,他的情緒便不會輕易失控。
靳堯還跟着顧擎去醫院探望了原先的領隊安卓,安卓一眼看到他,面色就有了微妙的變化。
“這是?”安卓眼也不錯地盯着靳堯,問顧擎。
“這是靳堯,現在跟在我身邊。”顧擎這樣解釋,笑着試探,“你這個表情,難道認識?”
安卓眸光複雜,再度打量靳堯很久才道:“大概認錯人了,他跟我見過的一個人有點像,不過不可能是他。”
他又問靳堯,“我看了你試鏡的視頻,你學過功夫?”
靳堯眼睛眨了眨,腼腆地笑笑,點點頭。
“我認識的那個人也是一身功夫,那可都是真功夫,”安卓的目光中流露出深刻的敬服和一絲若有若無的懷念。
顧擎狀似不經意問:“那人叫什麽名字?看你的樣子倒是很在意一樣。”
“他沒有名字只有代號,”安卓笑着搖了搖頭,“他的代號不算什麽秘密,但斯人已逝不提也罷,我也說不上在意,只是敬佩他的身手。”
顧擎饒有趣味道:“還有你們特種兵能看得進去的人?那想必是很厲害了?”
“當年我在湎北維和,那人是政府軍的高級軍官,以一己之力扭轉了整個湎北內戰的局勢,那是當之不愧的兵王……嗨!我跟你說這個幹嘛!”
“這個是軍事秘密?”顧擎笑着問。
“不算什麽秘密,”安卓嘆了一口氣,“只是英雄末路,提起來總有些傷感罷了。”
靳堯垂着眼,“斯人已逝”,“英雄末路”,如果指的是他自己,那他為什麽又站在這裏?
年齡,身份,甚至他這個人的存亡與否都被一團又一團的迷霧籠罩着,靳堯一時間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做了一場古怪陸離的大夢,還是他本身只是別人夢裏的一只蝴蝶。
蔣英哲離開京都的那天,靳堯去機場送他和韓恕。
“真的不跟我回港城嗎?”蔣英哲這些天一直來星璨看靳堯,每次都車轱辘地要求靳堯跟他一塊走,靳堯卻只是含笑聽他碎碎念。
“以前你要回來,是為了許澤恩,現在你跟他都這樣了,還留在這裏做什麽?”蔣英哲十分惱怒。
“我這裏有工作。”靳堯一百零一次回答。
“你那算什麽工作啊,那破導演成天讓你飛天鑽地的,你這是虎落平陽龍游淺灘你知道嗎!”
蔣英哲扁着嘴,他看上去滿滿的孩子氣,但是那語氣裏的哀傷卻讓靳堯心軟不已,“我們以前三個人在港城多好啊,你怎麽就非要……”
他撇過眼,眼眶發紅。
靳堯輕輕抱了抱他:“一有假期我會回港城看你和韓恕的,保重。”
蔣英哲反抱住他,十分用力:“你要好好的,再不要讓我聽到關于你不好的消息了!”
靳堯眸中笑意加深,語氣放柔:“嗯,你跟韓恕也要好好的。”一語雙關。
再和韓恕告別,他們只是碰了碰拳,想要說的話,彼此都懂。
靳堯看着他們兩人的身影漸行漸遠,最後轉彎進關口時蔣英哲又回身對他用力揮了揮手,靳堯也笑着揮了揮手,這世上讓他心懷歉疚的人不多,蔣英哲算一個,這個人真心誠意對靳堯,靳堯卻不得不辜負他。
他的笑意慢慢凝固,直到再也看不見蔣英哲和韓恕,才倏忽消失。
靳堯回過身,連一眼都沒有多看立在身後的許澤恩,和他擦肩而過。
許澤恩的臉龐一如既往的灰敗蒼白,他從出現在靳堯面前的那一天,似乎就總是這樣一副頹敗的搖搖欲墜的模樣,就好像有什麽沉重的揮之不去的東西始終壓在他的脊梁下,只靠他最後一口氣在勉力支撐着。
從來把你捧在心尖的人,有一天恨不得讓你去死,這世上再沒什麽比這更淩遲人心。
怎麽就走到了這一步……
當年千算萬算,許澤恩都沒有想到靳堯會失明,這個沉重的打擊幾乎把他們原本就支離破碎的關系敲了個粉碎!
他在趕走靳堯的時候是自以為有把握的,只要他最後贏得了許家,再跟靳堯好好解釋,靳堯一定會回到他身邊的,他什麽都想好了,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笑容,每一滴眼淚,什麽都算好了,可是他卻沒有想過,靳堯不在他身邊的這些年會不會遇到意外,會不會發生危險。
許澤恩所有的辯解和委屈在靳堯的失明面前都沒有了任何意義,看到靳堯雙眼上纏着的白色繃帶那一刻,許澤恩恨不得自己就死在那槍口下!
從來都意氣風發,英姿勃勃的功夫小哥哥,似乎聽出他的氣息不對,側着頭專注聽着,遲疑地輕聲喚:“澤恩,你醒了嗎?你是醒了嗎?”
許澤恩捂住嘴,渾身止不住地顫抖,他看到靳堯伸出雙手,往他臉頰的方向試探着摸過來,他一下子拔掉了點滴,光腳跳到了地上,靳堯摸索着向他走來,他一步一步地退,明明五年無一日不對這個人思之如狂,此刻許澤恩卻只想奪路而逃。
便是千軍萬馬從他身上踩踏而過,便是刀槍劍雨将他紮個對穿,也不會比眼前這個場景更讓他痛不欲生。
許澤恩幾乎是跌撞着逃出了病房,他腿上有槍傷,但他一點感覺不到疼痛,他只是覺得全身發軟,扶着牆一點一點挪動着步子,終于走進樓層的安全門裏,他整個人靠着牆壁癱坐下去,無力地捂住臉,滾熱的眼淚汩汩而下。
在此之前,許澤恩還覺得他對靳堯所有的傷害都是可以彌補的,那都是權宜之計,是為了來日方長,他有許多不得不為的苦衷,可是靳堯的眼睛壞了,他是一個武者啊,他才二十五歲啊,他還沒有領略這個世界最好的風光……
許澤恩仰着頭,後腦一下一下撞向堅硬的牆壁,山呼海嘯一般的悲痛自責幾乎将他整個淹沒,他忽然絕望地笑出聲,那笑聲拖着長長的哭腔,好像他下一刻随時都能崩潰死去,他笑着跟自己說,許澤恩啊許澤恩,你苦心孤詣窮盡心力鋪出來的這條路,就是為了葬送靳堯的光明,就是為了葬送你們兩個的未來嗎?
一步錯步步錯,許澤恩不明白,為什麽自己走岔的路,每一步卻都由靳堯在買單?
兵荒馬亂天昏地暗的一場重逢,他們兩個都傷痕累累,卻再不能像往日那般彼此慰藉溫暖,可許澤恩哪裏知道,靳堯的失明還只是個開始啊……
機場大廳裏人來人往,明媚的陽光透過整片連綿的大玻璃窗把偌大的空間照應得溫暖惬意,唯有許澤恩全身籠罩着一層寒霜,似乎完全被這早春的氣息遺棄了。
————
三月開春,《極地生存》劇組奔赴湎北,宣傳片放出去時,許多網友紛紛表示質疑:
【說好的安卓是領隊,怎麽換了個生面孔,這是哪裏來的小鮮肉搶資源】
【好好的野外生存,我等着看驚險刺激的叢林冒險,要看臉的話有顧影帝已經足夠了】
【這個人到底是誰啊?我怎麽從來沒見過,讓這樣的人做領隊節目組對嘉賓的安全太不負責了】
【安卓是陸特出身,經驗豐富,這個靳堯憑什麽替代安卓】
……
然而無論外界怎樣抨擊,節目組都不予回應,只請網友們“拭目以待”。
#拭目以待靳堯怎麽哭#瞬間飙上了熱搜,然而原本因為安卓被替換而義憤填膺的網友們深入扒了扒,居然找到了許多靳堯做武替的視頻,這下子網絡又炸了鍋。
這個年輕的,相貌不輸任何明星的武替,居然參與了那麽多經典的影視劇,但凡近兩年所有讓人津津樂道的仙俠大劇動作大片都有他的影子,而且他的許多現場花絮都被陸續爆出來,那是一身鋼筋鐵骨矯健淩厲的真功夫,尤其他曾經和華夏最有名的武打巨星現場切磋過,其招牌式的平地空翻360°側踢驚豔了無數人。
許多人跟着那個惡意十足的熱搜标簽進來,最後都被瘋狂圈粉。
而安卓的傷退聲明,功夫巨星的贊不絕口,許多合作過的劇組導演演員紛紛出面力挺,更是讓網友們目瞪口呆。
能讓這麽多人發聲支持,不是真的人見人愛,那就是此人必有極為深厚的背景,而背景如斯強大還能甘心做兩年武替,這小孩也忒大氣了。
這樣的人,做個綜藝領隊算什麽!
從一面倒的質疑到人人期待,網絡評論的翻轉讓劉明緒都有點莫名其妙,便是星璨的公關也沒有這麽快的反應力和這麽強大的控評能力,更重要的是,居然沒有一個人深扒靳堯的背景,所有人好像只對這個年輕領隊的相貌身手感興趣,其他所有流量明星能夠引起人關注的話題,像是身世來歷情感經歷,這些問題都被有志一同地忽視了過去。
不過劉明緒一看到不遠處的許澤恩的身影就了然了,恩堯科技坐擁華夏最大的社交軟件和傳媒網站,有這麽個傳媒大亨做靠山,哪個能說得靳堯半分不是,輿論為王的時代,靳堯完全可以在娛樂圈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劉明緒的腦子再一轉,簡直細思極恐了,恩堯科技,恩堯科技,靳堯這不顯山不露水的小武替,居然有這樣大的來頭!
而此刻,堂堂海恩集團董事長,恩堯科技的總裁,屈尊降貴自掏腰包窩在他們節目組裏,悶不吱聲地坐到最角落,遠處天邊傳來直升機轟隆隆的聲音,許澤恩眼巴巴擡頭看。
艙門打開,落下來一條繩子,靳堯穿着一身紫色沖鋒衣,一手抓着繩梯,像是雄鷹從高空滑翔而下,最後淵渟岳峙一般地穩穩落地,這一手漂亮的索降讓地面上的六個明星看得興奮不已,人人鼓掌叫好。
節目組請了六個明星,除了顧擎和陳嘯然,還有歌壇小天王張競鋒,另外三個人也都是當紅流量,沈潛,楊煜和方景行,這是當之無愧的年度綜藝嘉賓最強陣容。
陳嘯然第一個沖過去,雙手大張,試圖給靳堯一個擁抱,靳堯俐落轉身,陳嘯然撲了個空,他狠狠跺腳,嗔怒不已:“死武替!”
錄制前期嘉賓們都在一起接受過培訓,靳堯這段時間跟衆人都混得比較熟了,此刻攝像機已經開錄,他不好再怼小娘炮,只呵呵笑着對他做了個食指抵在掌心的動作。
靳堯有自己的臺本,此刻他環顧了現場的六位大明星,要求大家打開背包,他要檢查衆人裝備,其他人都還靠譜,大家完全按照節目組要求帶了指南針,匕.首,雨衣,火機,淨水片,防蚊水,常用藥物等,最占地方的是睡袋,還有三天分量的幹糧。
直到陳嘯然打開背包,靳堯額上的青筋都忍不住蹦了起來:“陳嘯然,你這裝的什麽?”
陳嘯然眨巴着大眼睛無辜地看着靳堯:“不是說帶上自己需要的必備物品嗎?我這都是每天都要用的東西啊!”
“你是去野外生存不是旅游!”靳堯喝道,一件件撥弄着陳嘯然包裏的東西,哭笑不得,“這什麽?手機,平板……面膜?爽膚水?咖啡粉?這亂七八糟的鏈子是腰帶還是項鏈……還有你帶這麽多衣服幹什麽?!”
“我每天都要換的呀!”陳嘯然委屈地嘟着嘴,“我有潔癖,一天不換衣服我會死的!”
靳堯逼近小娘炮,露出一個惡意十足的笑:“不帶吃不帶喝不帶藥,你會死得更快!”
“那不會!”陳嘯然無所謂地擺擺手,“節目組不會讓我死的,再說,不是有你嗎?你肯定不會讓我餓死的呀!”
“你不背睡袋,晚上你睡哪?”
“我跟你睡一個好不好?”
“好個屁!自己背睡袋!”
除了顧擎冷着臉,其他幾人都是忍不住撲哧撲哧笑,這一段時間的相處所有人都看出陳嘯然在纏着靳堯,張競鋒他們幾個甚至在背地裏打賭陳嘯然這個傲嬌小娘受究竟能不能拿下靳堯這個強悍美人攻。
靳堯捏着發痛的額角,他剛想命令陳嘯然把所有沒用的東西都扔掉,一根吸管卻杵到了他嘴邊,陳嘯然巴巴捧着一杯奶茶讨好地看着他:“我家樓下新開的奶茶店,巨好喝,我特意給你帶的,還熱着呢,你嘗嘗,超甜的!”
靳堯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又是尴尬又是無奈,尤其是旁邊的攝像大哥還興致勃勃地對着他們拍。
自從在星璨碰面的第二天,小娘炮請他喝了一杯奶茶,當時靳堯禮貌性地說了句“挺好喝的”,陳嘯然就誤以為他喜歡喝奶茶,這二十來天,陳嘯然幾乎買遍了京都所有富有盛名的奶茶店,即使在今天這樣的場合,陳嘯然還不遺餘力地“每日一獻”。
“我不喝奶茶!”靳堯硬梆梆地拒絕,他其實很想咆哮,這特麽做節目呢,你能不能正常點?!
陳嘯然卻毫無眼力勁,他把手往前湊了湊,吸管甚至紮到了靳堯的嘴唇:“喝嘛喝嘛,以後有十五天都喝不着了,劉導說不許任何人給我們送食物呢!”
還好顧擎适時出聲解救了靳堯,“你幫我看看,我這個帶子怎麽扣不上?”
靳堯趕緊逃一樣地溜到顧擎那去,劉導盯着監視器樂得哈哈大笑,對旁邊的副導演說道:“這個陳嘯然很有鏡頭感嘛,這一段得給他留着,一定能引起話題,嘿喲!你別說,陳總給我換來的這兩個人,還真是一對寶!”
副導演小心地用胳膊肘扛了扛劉明緒,示意正得意的劉導往許澤恩的方向看去,劉導的笑聲戛然而止,他摸了摸冷飕飕的脖子,擡起手臂擋住自己的臉,許澤恩的眼神跟冰渣子似的,只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幾個窟窿出來了。
眼看那邊裝備都整理好了,劉導站起來拍了拍手:“各位嘉賓們,我們的《極地生存》第一季第一期的旅程就此開始!直升機會把你們帶到我們指定的區域,那是湎北雨林最中央的地帶,你們必須在十五天內依靠自己的雙腿走出雨林,祝大家好運!”
“要是走不出去呢?”有人故意問。
“走不出去?”劉導手裏拿着個光碟不懷好意地脅笑,“你們立的軍令狀可都在這了,沈潛,你要是走不出去是要在人民廣場裸/奔十圈的吧?方景行,我記得你要是堅持不下來可是要直播去跟蟒蛇睡一晚的,還有楊煜……”
嘉賓們斂容肅立,齊聲吼道:“我們死也會堅持到底!”
因為靳堯出人意料的表現,節目組臨時更改了設定,原來定點拍攝的計劃被推翻,甚至七名成員都自帶攝像頭,只配備了三名VJ随他們一同進入雨林,除非遇到意料之外的重大危機,否則所有成員都得自食其力,節目組中途不會再提供任何補給。
六個明星挨個順着繩索攀上直升機,靳堯最後一個抓住繩子,劉導卻突然喊道:“哎哎靳堯!”
靳堯轉過頭,意外地瞪大了眼睛。
許澤恩穿着和衆人一樣的沖鋒衣,背着登山包,正跟在劉導身後走過來。
“這是個什麽情況?”靳堯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是這樣的啊,”劉導咳了咳,笑得分明有點讨好,“這是我們此次節目最大的贊助商……你們本來就是熟人,不需要我多介紹,許董呢對野外生存的活動非常感興趣,不過他是不會入鏡的,只是跟着你們體驗一下這雨林探險的樂趣,你幫忙照顧下,啊?”
“這是深山老林!”靳堯嗤笑一聲,大拇指往身後比了比,“裏頭有狗屁的樂趣!”蛇蟲鼠蟻食人花倒是應有盡有!
他眯起眼,雙手抱胸,毫不掩飾抗拒的姿态:“不行,節目說好了我帶六個人,多一個人也不行!這出了事算誰的?”
“算我的,”許澤恩低聲說,“我不會給你惹麻煩。”
“不行!”靳堯沒得商量,然而許澤恩就那麽直勾勾看着他,抿着嘴,也是一副倔強的樣子。
劉明緒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由有一絲尴尬,他往邊上走了兩步,讓這兩人自己溝通。
靳堯低吼:“你有病啊?跟着我們做什麽?你不怕我……”他壓低了聲音,“你不怕我犯病把你弄死了?”
“我不怕,這雨林裏什麽都有,你一個人進去我不放心,我得跟着。”
“你不放心個屁啊!我們有十個人你看不見啊……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跟着有個什麽用?多你一個我還多扛事兒!”
“我不要你扛,”許澤恩垂着眼睫,他臉上戴着一副茶色的平框鏡,把他所有的情緒都收斂在鏡片裏,“我有自保的能力,不會拖你後腿。”
靳堯一擺手:“拉倒吧你!”
他一抓繩索,飛天猿猴似的三兩下就爬上了直升機,順手把繩子還拉了上去,許澤恩仰頭看着,就聽靳堯高喊道:“走了師傅!”
————
直升機把所有人放在了雨林中的一塊空曠之處,靳堯率先落地,又把其他人一個個接住,顧擎最後一個下來,他胳膊的石膏拆掉不久,靳堯擔心他撐不住,要幫他背包。
顧擎笑着按了下他的腦袋:“別鬧,這都拍着呢,給我留點面子。”
靳堯也不勉強,對顧擎笑了笑,作為領隊,他在先前就進過這片林子進行過實地特訓,他讓所有人分成兩列,自己站在隊伍的最前端準備做行進前的動員訓話。
他雙腳微分,雙手背後,這個姿勢一站出來,張競鋒就忍不住說:“領隊,你是不是當過兵啊!你這軍姿站得太标準了!”
陳嘯然則是雙手托腮,雙眼冒着小星星,迷弟屬性盡顯無疑:“好帥啊!”
靳堯被這麽一岔,差點忘記自己的臺詞了,他甚至恍惚了一瞬,他知道自己過往裏有一段時間是在湎北度過的,之前他也以為進入這湎北雨林能讓他想起些什麽,可惜二十來天的訓練後他除了把地形環境記得分毫不差,并沒能想起當年舊事。
“這裏是東洲最大的熱帶雨林,湎北叢林,諸位先前都經過系統的學習了解,應該知道這裏有許多危險,炎熱的氣候,随時可能驟降的大雨,複雜的地形和無數危險的動植物,都會讓我們行走的每一步步步驚心,從現在開始,任何時候任何人不得落單,雖然我們是做節目,有許多人在盯着監視器觀察着我們,但我還是希望,在這十五天裏,我們能夠依靠自己的力量走出這片叢林,是男人,就要勇往直前,永不退縮!大家有沒有信心?!”
所有人都笑了起來,連靳堯自己也忍不住笑場:“媽的,這麽傻逼的臺詞誰寫出來的……”
靳堯意味深長道:“趁這個時候,你們就多笑笑,笑個夠啊!”
衆人本能地警戒起來,靳堯轉過身一揮手:“跟我走!”
雨林土地貧瘠,上面鋪着厚實的枯枝落葉,踩在上面咯吱作響,起初大家還覺得十分新鮮,整支隊伍歡快而有條不紊地行進,小天王張競鋒甚至唱起了歌:
“今天天氣好晴朗,處處好風光,好風光……”
一群人唱着笑着走着樂着,跟出來旅游似的,這雨林裏別的不說,那空氣質量真是一等一,天然純氧,呼吸間那叫一個心曠神怡。
“死武替,死武替!”陳嘯然蹦蹦跳跳走在第一排,騷/擾起靳堯來十分方便。
靳堯無奈轉頭:“幹什麽?”
“哎你看你看!”陳嘯然指着遠處樹上的猴子,“那有兩只猴子!”
“這是森林,當然會有猴子!”靳堯按捺着脾氣,他走兩步小娘炮就戳一戳他,再好的脾性也禁不住有人這麽作。
“它們會搶我們東西嗎?”陳嘯然好奇問。
“你別去招它,別把東西拿出來,它們就不會來惹你。”
“那我要是招它們呢?”
“你招它們幹……我操!”
陳嘯然簡直就是個行走的闖禍源,靳堯話還沒說完就見他撿了個石子狠狠朝樹上的猴子丢了過去!
這一下跟捅了馬蜂窩一樣,兩只猴子吱哇哇亂叫,不多時,頭頂的聲音越來越響,原先的兩只猴子竟瞬間呼喚來十多只同伴,它們在樹間騰挪跳躍,更有兩只體型稍大的對着衆人眦出了牙齒。
因在雨林中行走,所有人都持着木制手杖,但就算這樣,常年待在文明城市裏的一衆明星們被一群野生猴子這麽虎視眈眈地盯着,還是覺得無比驚悚。
七個人和十幾只猴子彼此對峙,雨林上空彌漫着無形的詭異的火.藥味,戰争似乎一觸即發。
“吱——”
一聲又刺又利的尖銳叫聲突兀響起,最大個頭的猴子發出攻擊的命令,十來只猴子瞬間向着人類奔竄過去,衆人個個大驚失色,本能地揮起手中的木杖就打。
然而那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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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